第一零六章 扒底

周北看的很清楚，正德對技術官員都很寬容，對行政官員防範很深。

而自己來了應天府，接觸的全部都是技術官員與皇室直屬官員，朝臣一個都沒有接觸過。

從這一點，他就能明白自己應該跟什麼人接觸。

達芬奇作為大明地位最高，權力最大，影響最廣的教宗，絕對是心腹中的心腹。

許多事情，連李基都沒有直接說，現在卻讓李基出面，讓周北告訴達芬奇。

固然有利用達芬奇的能力，研究透徹更多技術的原因，主要也是對達芬奇的信任。

站在正德的位置，覺得李基不懂技術，不用細說。

可是站在周北的位置，李基是他認識的第一個大臣，還是暗中結盟的大臣，自然不能慢怠。

所以，不僅要帶達芬奇進入，也要帶李基進入，不能厚此薄彼。

周北伸出雙手，抓住他們一人一支手臂道：「進入之後，你們不能動，甚至不能眨眼，呼吸，不需害怕。空間限制不了大腦的思維，能夠讓你們記住看到的一切。」

跟兩人點了點頭，周北不等他們說話，意念一動，就閃身進入了空間。

依舊是船頂，李基的位置可以看到下方船艙，而達芬奇的位置，看到的是船頂的雷達，衛星設備。

等他們看清視野里的情況，周北托住他們的手臂，就從船頂「飛」了下去。

三人落在集裝箱頂，周北借力一躍，落在了第三個貨艙上。

這個貨艙裏面裝的糧食與種子，上面的蓋板蓋住了。

帶着他們回身望去，入目的就是一台煤礦上用的掘進機，這種掘進機與盾構機不同，工作原理是一樣的。

除了掘進機，還有幾台大型工程設備露天固定在第二個船艙里，隔着這些設備，是被拆出了一個豁口的集裝箱貨艙。

周北沒有帶他們一直看，而是隨即就帶他們閃出了空間。

三個人回到工作間，兩個老人望向周北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長起來。

李基嘆了口氣說道：「難怪陛下……你這能力，太過驚人。若你在……空間藏一批炸藥，進了皇宮，任誰也防不住。」

達芬奇不贊同地說道：「你怎麼總想這些，雲山伯這種能力，可以將一船物資運往萬里之外……」

「十五萬噸。」這艘船的容量是十三萬噸，但是不用航行，只是裝貨，十五萬噸也能裝。

達芬奇驚訝地楞了一下，又問：「那個世界最大的船可以裝多少？」

「油輪，大約三四十萬噸。貨輪一般在二三十萬噸，這種散裝貨船裝載量更小一點。」

達芬奇嘆道：「不小了……你的船可以拿出來嗎？」

周北搖了搖頭。「我試過，不能，超過了我能搬運的最大重量。」

達芬奇很遺憾，進入空間他就不能動，也研究不了那艘船的構造。

對他這個技術控來說，真的是無比遺憾。

李基又問：「你在裏面可以隨意挪動？」

周北點了點頭。「可惜只能在空間里，要是在外面也有那個能力，小子就厲害咯……」

李基淡淡說道：「那你也更危險了。」

一句話說的周北的得意蕩然無存，收了漂浮的心。

是啊，哪怕大明如今政治清明，卻也還是皇權社會，階級社會。

上位者對下位者具有各種優待，就連輕微犯法，也可以金錢贖買，重一點的違法，也可以用爵位贖買。

當然，如果是殺人，賣國，破壞經濟這樣的重罪，王爺也會被砍頭。

周北如今雖然已經晉身貴族，卻還沒有入仕，也沒有家族可以依靠，猶如無根漂萍。

想要真正讓勛貴看得起，他還需要做官，並且還要做大官。

而這一切，雖然有規例，但主要還是看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

在周北看來，這個世界有了一些君主立憲制的雛形，但依舊有濃厚的家天下影響。

皇帝放棄的權力，是低級官員的任命，是律法的獨立，以及民政事務的施政。

但是軍隊依舊被他和勛貴們牢牢掌控，等於是放小事，抓大事，國家的走向，依舊控制在皇帝的手中。

這種模式在這個時代絕對是最好的，但所有人，包括他，都必須要注意討好那個人。

他不能飄……

達芬奇看了一眼周北若有所思的神情，笑着拍了拍周北的肩膀。「雲山伯……」

周北抱拳道：「教宗大人，學生字在恆，叫我在恆即可。」

達芬奇從善如流道：「在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只有知識的海洋，永遠值得所有人探索。功名利祿都是外物，只有知識，永遠不會辜負。」

如果是其他人，周北會認為對方站着說話不腰疼。可是達芬奇認真的表情讓他明白，對方的真誠。

他本就是一個喜歡潛心研究的人，一輩子都不曾與人爭鬥。

但不爭就是爭，當他達到的境界誰也比不上，又遇到一個賞識他的明君的時候，他的地位也高高在上了。

周北沉吟了一下，認真地回答他。「教宗大人，雖然我想達到你的這種境界，可是過去十九年的經歷，還有另一個世界的影響，讓我明白，我不是一個能沉迷知識海洋的人。」

「那太遺憾了。」達芬奇搖了搖頭說道：「你有所有人都比不上的基礎。」

「但我受到了三個人的思想影響，內心更加複雜，做不到單純如一。」

「我明白了。但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在我需要你的時候，能成為我的助手。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向我講解另一個世界的神奇。」

周北點了點頭。「這是我的榮幸。」

達芬奇很開心，回頭跟李基說道：「這個實驗室我願意加入。」

李基笑道：「本身就最適合你加入，因為在恆那裏，有無數你感興趣的東西，以及……知識的未來。」

周北點了點頭說道：「我還要上學，要考大學，由教宗大人牽頭研究，最合適不過。」

達芬奇也點了點頭，充滿憧憬地說道：「謝謝你，讓我看到了空間，時間，以及未來。現在，我們來系統整理一下另一個世界的知識體系，這些遠比研究一兩項技術重要的多。」

看到這一幕，李基得意地笑了起來。

而周北，卻經歷了噩夢般的一天……

達芬奇不同正德，只對感興趣的東西詢問，他將另一個世界的自然科學，天文，地理，物理，化學，數學，生物學，醫學，法律學都列了一張表格出來，然後進行了全面而細緻的詢問。

大多數知識，周北都不懂，他就只問應用。

比如知道另一個世界有衛星，宇航員上天，登陸月球。

他就開始詢問各種上天的手段，採用什麼方式，如何加速的宇宙第一速度脫離地球吸引力。

然後又衍伸到宇宙第二速度，第三速度等等……

周北的知識體系在他面前，除了某些方面的見識，各方面都遠遠不如。

在他的詢問下，一直處於崩潰的邊緣。

發覺榨不出任何油水了，他才會轉變話題，圍繞這個問題，從另一個角度進行詢問。

周北絞盡腦汁也難以應付他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原本以為到了中午就能躲開審訊一樣的詢問，可是竟然沒有一個人來問他們吃飯的事。

一直到周北飢腸轆轆的時候，李基親自一瘸一拐推進來了一輛餐車，上面擺了幾樣簡單的小菜。

這可不是大酒樓的菜，更像是某個食堂的伙食。

「先吃飯，吃完繼續。」

達芬奇一揮手。「不要打擾我們的對話，今天在恆給了我太多的靈感。」

「那也要吃飯，別把他一下子榨乾了。」

宛若瘋魔一般的達芬奇仔細看了看周北發白的臉色，起身關掉了攝影機。「呃，好吧，先吃飯。」

是的，他們的對話被拍攝了下來，方便達芬奇隨時回看。

而做記錄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基。

周北如蒙大赦，一下子跳了起來，來到了餐車旁。「大人，我們就吃這？」

李基笑道：「我專門讓人安排的大魚大肉，還有各種青菜，營養均衡。」

周北無話可說，回頭跟達芬奇說道：「教宗大人，這樣的問話還要持續多久？」

達芬奇看了看自己記錄的本子，說道：「你今天上午帶給我了二十六處靈感，我有信心按照你的提醒，進入深入研究，有望突破。下午我們繼續，今天的對話，足夠我研究一年的了。」

李基嘿嘿笑道：「但你不要指望能躲一年，今後每天晚上，都會有各大研究院的人登門拜訪，他們會繼續對你詢問各行各業的發展，希望能帶給他們更多的觸發。」

周北問道：「都是可靠的人嗎？」

「絕對可靠。」

「什麼時候能結束？」

「那要看你有多少知識值得挖掘了。」

周北明白了過來，在自己的實驗室逐漸建立起來之後，首先要做的不是研究，而是將另一個世界的整體發展進行一次統計。

大明需要複製另一個世界的先進科技，靠周北一個人是不可能的。

他雖然重要，卻需要更多的人加入進來。

傍晚，周北從教宗府離開的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一點興奮，而是難以言喻的疲憊。

他的腦袋高速運轉了一整天，昏昏沉沉，隱隱作痛。

自從十四歲獲得邱明的所有的體力和精力之後，他第一次如此疲累。

這個時候，他萬分敬佩達芬奇。他雖然六十二歲了，可是今天比他還要興奮，活躍，而且整整一天也不覺得疲勞。

當然，他不會知道，他剛離開，達芬奇就已經倒在教宗府呼呼大睡起來。

回到了錦衣衛總部的李基拿起了直通電話，這種電話的線路只連接一部電話，沒有任何人可以竊聽。

電話的另一端，是謹身殿的一部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如何？」

「這小子在我們面前可以耍滑頭，可是到了達芬奇這個專業人士面前，一點滑頭都耍不了。

達芬奇集中在相關領域，幾乎將他扒的乾乾淨淨，一點秘密也沒有了。

當然，世界很大，行業很多，達芬奇今天主要集中在科技發展領域，對他進行了詢問，他的回答也讓達芬奇很滿意。

我已經跟他說了，明天開始，他放學后就會面臨各個研究院的問詢，從各個不同領域的發展，有系統地分開問詢，爭取不漏掉任何有用的東西。」

「這件事非常重要，周在恆的知識一定要嚴格保密。錦衣衛那邊，安排好相應的人手，對參與人員進行全方位的保護。」

「我明白。我已經抽調了七十一個小組，額外對研究院的問詢人員進行保護。周在恆的身邊，我安排了霍弋親自保護。」

「霍弋……他是可以信任的，可以。」

「陛下，讓一個外行在專業行業進行回憶與複製，需要充沛的精力。今天雲山伯就疲憊不堪，看起來很難受，我認為不能逼的太緊。」

正德沉吟了一下道：「我知道了，我會解決這個問題。」

掛掉了電話，正德又從數十部電話裏面，挑選了一部。

電話拿起，對方的電話就開始響了起來，並很快接通。「陛下，我是張澯。」

「內務府協調好有國資參與的相應工廠了嗎？」

「還沒有處理好相應的利益談判，不過在九月初八之前，可以完成。」

「你聯繫工部張尚書，科技部孟尚書，明日上午九點，我們開一個會。」

「好的。」

掛掉電話，正德想了想，出了密室。門口，四個女官，四個宮女守在兩邊。

正德吩咐道：「晚宴安排在張貴妃的柔儀殿，給四公主打電話，讓她過來作陪。」

接到電話，朱橙換了一身明艷的宮裝，帶着孔典薄來到了柔儀殿，正德在院中一個人來回散步。

面對自己的女兒，正德開門見山說道：「明天開始，我會安排孟掌賓每日放學后帶你去雲山伯府，研究院需要對另一個世界的發展進行全面的統計，這對雲山伯來說，是一個苦差事。

你不需要研究各項技術，但是需要你了解各個行業基本發展情況。更重要的是，你要細心寬慰雲山伯，不要讓他有逆反心理。」

朱橙沉吟了一下，明白了父皇的意思。「也就是說，我多看多聽少說話，為在恆做好服務？」

正德笑着點了點頭。「你一直沒有讓父皇失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