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8章 行刺太子,趙王有沒有份?

第0148章 行刺太子,趙王有沒有份?

二月,關中已是逐漸有了些許春前的暖意,而在大河以北的代、趙等地,天氣卻依舊是刺骨凜寒。

自去歲九月出征,到歲末年首前後抵達邯鄲,劉邦大軍便基本將自立為代王的陳豨,堵在了代國境內。

到冬十一月,代、趙初雪,雙方又頗為默契的暫止征討,各自在營盤內貓起了冬。

按理來說,雙方暫時『和平發育』得默契,本該維持到三月中下旬,天氣轉暖,才會再度被戰爭所取代。

可是,在接連數封奏報自四面八方而來,送入邯鄲城內,交到天子劉邦手上之後,代、趙一帶平息了一整個冬天的戰火,卻又到了隨時可能復燃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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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召臣,可有何吩咐?」

面帶疑慮的走入劉邦的行宮:邯鄲趙王宮,陳平便對上首的劉邦一拱手。

待抬起頭,便見御史大夫趙堯正面帶沉凝之色,在劉邦身側面色百轉。

「莫非······」

「戰事又生外枝?」

陳平正疑惑著,卻見劉邦只稍一抬眼,便繼續皺緊眉頭,反覆查看著書案之上的那幾卷竹簡。

如此過了好一陣,才見劉邦面帶遲疑的拿起其中一卷,一把丟向陳平。

「曲逆侯且一觀。」

「此簡,乃太子所書。」

剛接過劉邦扔來的竹簡,又聽聞劉邦此言,陳平不由趕忙攤開竹簡。

只稍一掃視書上內容,便見陳平不由瞪大了雙眼!

「太子!」

「太子竟於長陵遇刺?!」

滿是匪夷所思的抬起頭,見劉邦沉着臉稍一點頭,陳平又瞪大眼睛,細細查看起手中竹簡。

「自去歲秋收,長陵田氏夥同關中糧商,哄抬關中糧價;至春正月,關中米石近四千錢······」

「兒欲罪田氏以鎮關中,便先往長陵而面會《周易》傳人田子庄,不料歸途,為死士數人案刺!」

「幸得父皇、先太上皇庇佑,兒幸無大礙;聞兒遇刺,母后雷霆震怒,行令蕭相國,盡族長陵田氏凡四百餘口······」

「田氏絕宗,又關中糧價鼎沸在即,兒同蕭相國議,於長安南二十里設糧市,以少府售平價糧於內······」

「然少府存糧無多,國庫亦負大軍糧草輸轉之責,故兒此書,特請父皇詔諭。」

「——凡關中之糧商,欲貨糧者,皆當於糧市貨之;不如令······」

「盡沒其糧?!」

低聲莫念出簡上所書,陳平的面色,也是隨着簡上的內容,反覆的變化著。

到最後,念出那句『盡沒其糧』時,陳平的面容之上,更是隱隱帶上了些許警惕。

「陛下。」

就見陳平稍一思慮,便對劉邦沉一拱手。

「若太子所言不虛,關中糧果真石作價近四千錢,恐不數月,便又當復漢四年,關中糧價石足八千錢,民易子相食之況!」

「及太子立糧市,以少府行售平價糧事·······」

說着,陳平話頭稍一滯,遲疑許久,終還是抿嘴搖了搖頭。

「臣以為,亦非長久之計。」

「若欲平息糧價,單少府平價貨糧於市,恐尚不足。」

「確當如太子所言,當由陛下親頒天子詔,強令關中糧商:以平價貨米於太子所設之糧市!」

「若不如此,恐待陛下班師,關中······」

說到這裏,陳平悄然止住話頭,並沒有把話說全。

就見劉邦聞言,只面色怪異的一挑眉。

「怎的?」

「曲逆侯也以為,太子此策,可稱之曰:萬全?」

說着,劉邦不忘稍側過身,看了看身旁,仍舊是滿臉苦惱的趙堯。

「趙大夫以為如何?」

聞劉邦此言,陳平卻並沒有開口,只稍皺着眉,隨劉邦一同望向趙堯的方向。

就見趙堯聞言,本就緊鎖的眉頭,又被皺的更緊了些。

「陛下!」

「太子之策,實小兒嬉戲之言,便稱之曰天方夜譚,亦絲毫不過!」

毫不遲疑的丟下一語,趙堯的眉宇之間,已儘是對關中、對長安朝堂的擔憂。

「太子言請陛下頒詔,強令糧商貨米於糧市;然關中,方圓何止千里!」

「遠長安千里之地,民又如何自長安南之所為『糧市』,買糧米以為口食?」

「即有民無以自長安糧市買米,便必有糧商不願尊令,而私貨米於遠長安之地。」

「然太子又言:不如令,盡沒其糧。」

「——此,非殺雞取卵呼?」

「今日,太子可因『屯糧居奇』,而巧言盡奪糧商之米,來日,安能不奪商賈之布帛、鹽茶?」

「長此以往,天下可還會有商賈?」

「無商賈,貲貨又如何南北互通、東西互流?」

說到這裏,趙堯的神情,已是帶上了些許痛心疾首的意味。

卻見劉邦聞言,並沒有流露出太明顯的不愉,只微微一搖頭。

「此間詳情,書中未言明;然此策,即酇侯亦以為善,便當無有大謬。」

「及頒詔一事······」

說着,劉邦面色不由稍一沉,終還是意圖不明的望向趙堯。

「趙大夫且去,尋王恬啟至此。」

「朕同曲逆侯,另有要事。」

見劉邦並沒有被自己勸動,趙堯先是下意識一急。

待劉邦隱晦的下了逐客令,趙堯縱是還想說些什麼,也只能面帶憂慮的一拱手,退出了大殿。

等大殿之內,只剩下自己和陳平二人,劉邦方才還搖擺不定的面容,頓時帶上了些許凝重。

「方才,曲逆侯似口稱『太子之策,可解關中糧價鼎沸之虞』,又面做憂慮狀?」

「可是此事,有何不妥之處?」

見劉邦也終是流露出些許鄭重之色,陳平心下稍安,面上神情卻是又沉了一分。

「陛下。」

「太子以『糧市』之策平關中糧價,雖無細述策、略,亦無遺漏、謬誤。」

「及臣之憂······」

說着,陳平不由稍抬起眼瞟劉邦一樣,旋即僵笑着低下頭。

「前時,關中便傳『太子修渠大成,盡得關中民心』之論,以為陛下知。」

「今,太子又行將平抑糧價,以安關中民戶近百萬······」

「臣之憂,乃陛下班師之時,易儲廢后一事,恐再無可行之地······」

聽着陳平面帶試探的道出自己的猜測,劉邦面上嚴峻之色,卻並沒有減弱哪怕分毫。

就見劉邦黑著臉低下頭,又從書案上撿起一卷竹簡,這回倒是沒扔,而是示意陳平上前來拿。

「此簡,乃皇后所書。」

「其所言者,亦乃太子遇刺、關中糧價鼎沸之事。」

「曲逆侯且先觀之,再論其不妥。」

聞言,陳平也不由稍一拱手,上前接過竹簡,細細查看起來。

「太子往長陵會田子庄,歸途沿經田氏宅,立為刺客冷矢以射之!」

「后酇侯查得:行刺太子一事,乃田氏憚太子修鄭國渠,或使關中豐收,糧價大跌。」

「及行刺之謀······」

「出淮陰侯之手?!!」

滿是匪夷所思的一聲驚呼,便見陳平再度瞪大雙眼,望向上首的劉邦。

「陛下!」

「皇后此言······」

「絕無可能!!!」

不待陳平哼唧出個所以然,便見劉邦突而一聲低吼,旋即死死盯向陳平的目光深處!

「長陵田氏,乃故田齊王族之後嗣!」

「田齊之社稷,又乃淮陰侯往昔所滅!」

「同淮陰侯,田氏可謂不共戴天,絕無同仇敵愾之疑!!!」

滿是篤定的接連幾聲低吼,便見劉邦稍眯起眼:「朕以為,皇后此言,真假參半。」

「曲逆侯以為,『淮陰侯指使田氏行刺太子』,真者何,假者何?」

聽劉邦說『韓信和田氏根本不可能蛇鼠一窩』,陳平先是稍點了點頭。

待劉邦發出後面這一問,陳平頓時又有些舉棋不定起來。

誠如劉邦所言:長陵田氏和淮陰侯韓信,幾乎是這漢室天下,最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兩方。

原因很簡單:淮陰侯韓信,是從楚王的位置被貶為淮陰侯;而在成為楚王之前,韓信的身份,正是齊王。

那韓信最開始那個『齊王』的身份,究竟是怎麼來的?

——此事,別說是朝堂了,縱是天下,也幾乎是無人不知,又無人不曉!

漢四年,剛經歷彭城戰敗后的劉邦,意識到要想擊敗項羽,就必須將齊國划入自己的陣營。

因為齊國,恰好與項羽掌控的荊楚地區南北接壤;將齊國納入掌控,劉邦便可以從北、西兩個方向,對霸王項羽施加壓力,使其自顧不暇。

於是,劉邦便派出了手下最得力的說客:廣野君酈食其前往齊都臨淄,勸當時的齊王田廣歸順劉邦。

恰恰就在酈食其憑着三寸不爛之舌,好不容易使齊王田廣答應歸順劉漢,不再對劉邦麾下的任何軍隊設防之時,剛平定燕、趙的韓信,便盯上了齊國這塊肥美的肉。

沒有任何請示,也沒有同劉邦通氣,韓信幾乎是單憑着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一舉將已經答應歸降劉邦,已經徹底放下防備的田氏齊國攻滅!

被這麼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害的國破家亡,齊王田廣自是震怒,以為這是劉邦出爾反爾,亦或是言而無信,便一怒之下,烹殺了廣野君酈食其。

而韓信,卻是在攻下臨淄的第一時間,向劉邦請封為齊王······

如果說,酈食其的弟弟酈商,因為當年的『殺兄』之仇刺殺韓信,或者是長陵田氏由於當年『斷絕社稷』的大仇而刺殺韓信,這或許都還說得通。

可若要是說,和韓信有『亡國』之仇的長陵田氏,能和韓信勾肩搭背的盤算行刺太子劉盈的事,那,無疑是哄三歲孩童的話了。

——這可是滅國、斷絕社稷的大仇!

作為當世唯一一支名正言順的『田齊王族』之後,長陵田氏,幾乎是將這個仇恨刻進了骨子裏的!

別說如今,韓信只是個被軟禁在長安的淮陰侯了,便是韓信依舊是楚王疑惑齊王,饒是作為商賈之戶,田氏也絕不可能和韓信成為『朋友』!

這樣一來,事情的真相就很明顯了。

——皇后呂雉說:韓信夥同田氏刺殺劉盈,這句話,只有一半是真的。

即:要麼是田氏刺殺劉盈,要麼,是韓信刺殺劉盈,絕不可能是二者聯手,或哪一方受另一方指使。

「田氏······」

「淮陰侯······」

正當陳平思慮著,這兩方誰更有行刺劉盈的膽魄,誰更可能有如此動機之時,劉邦也終是站起身,將第三支竹簡,交到了陳平手中。

「田氏哄抬糧價,乃欲與太子相爭······」

「行刺太子,乃淮陰侯遣士······」

「田氏之所為,乃得······」

「趙王指使?!!!!!」

隨着這一個又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訊息,被陳平以不敢置信的口吻默念而出,陳平的面上神情,更是已經驚駭到接近麻木的地步!

而在目光停留在竹簡末尾,那一行不過數字的落款處時,陳平更是徹底愣在了原地······

——丞相酇侯臣何,謹拜!

只這寥寥八字,便為卷上所書的真實性,賦予了『絕不可能有假』的權威。

蕭何,不可能說謊!

尤其不可能在劉邦面前,在這種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說謊!

如此說來······

「曲逆侯以為,太子遇刺,究竟乃何人所為?」

「田氏,又因何相抗太子?」

接連發出兩問,劉邦的面容之上,已是陰沉的幾乎能滴下冰水。

「趙王,可有行刺太子、謀奪儲位,以奪社稷之嫌?!」

聽劉邦這接連數問,饒是陳平仍對蕭何書中所言,感到萬般不敢置信,也終是面色沉凝的低下頭。

足足三十息之後,陳平才斟酌著,給出了自己的最終結論。

「陛下。」

「自陛下廢韓信之楚王位,貶其為淮陰侯,韓信便於陛下久有怨念。」

「此番,陳豨作亂代、趙,亦或同韓信有干聯;陛下臨出征之事,韓信又稱病,拒隨陛下出征。」

「故臣以為,行刺太子,當韓信一己之所為······」

言罷,陳平不由稍擦擦額上冷汗,將頭低的更深了些。

「及田氏,區區商賈之戶,若無人指使以為憑仗,恐無膽同監國太子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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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第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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