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 十四章 拿劍的理由
張子凡家裏吃飯從不到飯桌上吃，一直都是自己在院子裏找個位置蹲著或者坐着吃。
如今多了一個人也是入鄉隨俗，二老一少就齊齊地坐在門前啃饅頭。
易長眉看着手上白花花的饅頭，有點沮喪。從很就很久以前開始他們家就天天吃饅頭燒餅，要麼就吃白粥，白粥里的米嘛也少的可憐，幾乎是白開水。
他都要懷疑自己吃的饅頭會不會比吃的米還多了。
「子凡啊，咱能不能開開葷啊....」
「不能。」張子凡無情地拒絕。以前他還會到處打獵釣魚，雖然說常常空手而歸，但總歸時不時能吃上點肉，現在哪有這個時間讓他去打獵？
易長眉唉聲嘆氣，道：「葉逍遙，你抓點山間野味來吃不是動動手指的事嗎？去整點來吧。」
葉逍遙抹了抹嘴，道：「老夫的劍豈是用來干這個的？」
易長眉氣罵了句迂腐，兩三口吃完饅頭便進了屋子。
夜空中的一彎銀鈎，灑下無限清輝。
葉逍遙扣了扣屁股，放到鼻前聞一聞，還挺香....
「小鬼，你從小就一直在過這樣的苦日子嗎？」
張子凡搖了搖頭，道：「還是有一段富裕日子的，但已經是很久以前了。」
「哼。」葉逍遙笑了笑，道：「易長眉那老東西倒是活得舒坦，你還是個小小鬼的時候就靠你來養活，也不嫌害臊。」
張子凡躺了下來，用手枕頭，望着滿天的星辰，笑道：「就是啊，我是他我都羞死了，以前我還是個小胖子呢，天天都要出去砍柴賺錢，一路上躲躲藏藏，就怕被那些小孩抓到，不然又要被打一頓，回來的時候也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好不容易砍下來的柴被搶走了。」
「你知道嗎，那時連最矮的樹都比我高几個頭。」張子凡用手比了比，道：「我得爬上去才能夠得着那些樹枝，一開始不會爬樹，摔哭了好幾次，爬多了就熟練了，不過學會爬樹還是很有用的，砍柴有用，看到嘴饞的果子能去摘，遇到危險的時候也好用，哈哈哈。」
葉逍遙一直看着這個少年的眼睛，那一雙無比清澈的眼睛。
「你就不討厭他們嗎，你明明沒做錯什麼卻被排擠，明明還是個小屁孩就要養活自己和那個有手有腳的長輩。」
張子凡思索了一下，道：「那些欺負我的人一開始我自然是討厭的，後來就覺得也還好。爺爺嘛...他其實根本就不是我爺爺，本來就不欠我什麼，卻還是把我養到了能幹活的年紀，我對他只有感謝。」
「小時候去學塾偷聽，夫子說人之初，性本善。是外界的環境改變了原本純真的人，那這世界這麼多壞人，是不是說明這個世界本就十分骯髒呢？」
「可是啊，我雖然有被欺負，有被人冷言冷語，說我是個孤兒。但也有人在我哭的時候來安慰我，結果自己也哭了起來，有人給我買了串糖葫蘆來哄我，那糖葫蘆的味道我現在都還記得，可甜咧。還有人可憐我沒飯吃，就高價收走砍下來的木柴和都不知道是不是藥草的草，還有老王，時不時的就用各種理由請我吃餛飩，這些我都記得。」
「世界是有很多看了就覺得噁心的事情，但只要還有美好的東西，那就夠了吧。」
少年開心地笑了，只覺得把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很是痛快，他不知道此刻葉逍遙眼中的他，是多麼意氣風發，熠熠生輝。
更不知道冥冥之中，有什麼跟他綁在了一起。
葉逍遙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天空，突然就放聲大笑了起來，
張子凡只覺得莫名其妙，便沒去管他。
笑聲漸息，葉逍遙連道了幾個好字，然後從葫蘆里倒了把劍出來，遞給張子凡，道：「張子凡，這把劍是當初我從蓬萊劍宗撿回來的，夠你用很久了，我留着也沒用，送給你了，省的你天天這麼摳門。」
張子凡目瞪口呆地看着這把劍，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真....真劍？」
「何止真劍，仙劍！」
「送....送我？」
「小子婆婆媽媽的，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收回去了。」
張子凡伸手要接，想了想，又把手收了回去，道：「算了，你收回去吧，這個太貴重了。」
葉逍遙沒好氣地把劍扔到張子凡懷裏，笑罵道：「你真是個娘們兒啊你。」
張子凡哼了一聲，把劍給抱緊了，道：「這可是你扔過來的，你要回去我可不給你了啊。」
葉逍遙笑道：「老子不缺劍。」
聞言，張子凡才敢好好打量一下自己這把劍。
劍長約二尺，劍鞘以檀木打造，再裹上了一層絲綢，劍鞘上還有二字。
「清雪....這把劍是叫清雪嗎？」張子凡問道。
葉逍遙點了點頭。
張子凡哦了一聲，站起來準備看看劍身如何，他用力一拔.....
用力一拔.....
我拔.........
「老頭兒，這劍咋拔不出來啊，你不會誆我吧。」
葉逍遙笑了笑，道：「這把劍的原主人可是個一品的劍仙，你是幾品啊？又不是什麼先天劍胚，天資根骨也一般般，別人是有靈氣的，它嫌你寒磣呢。」
張子凡有些灰心地坐到了地上，愁眉苦臉道：「那我要它有屁用啊，等我到一品都是猴年馬月了。」
葉逍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不一定要一品，它認可你了就行。」
「那它啥時候能認可我啊？」
葉逍遙笑眯眯地道：「放心吧，不會太久的。」
它要是再晚點跟你混，混不了多久就要被另一把劍搶飯碗了。
老人眯上了眼，陷入了沉思，眼前彷彿看到了一幅景象。
不知道多少年後，一個如今夜一般的晚上。
月兒明，星兒亮，少年郎，負劍長。
贈劍以後葉逍遙還是不打算教張子凡劍法，這天反而是將他帶到了那個魚塘。
張子凡摩拳擦掌，道：「說吧，今天是要我在岸上一挑五還是在水裏一挑五？我都行。」
葉逍遙一個板栗敲到張子凡頭上，道：「你以為那五隻鬼物是什麼善茬啊，它們個個都是相當於人類修士九品的實力，一打一你還有點機會，一打五你只有跑的份兒。」
張子凡吐了吐舌頭，道：「那今天是要幹嘛，總不能是來釣魚的吧？」
葉逍遙指了指魚塘的對岸，道：「你覺得這裏離對岸有多遠？」
張子凡想了想，道：「百米不到吧。」
葉逍遙點了點頭，輕描淡寫地道：「嗯，你從水面上跑過去吧。」
「就這？等等....你說在哪兒跑？」
「水上啊。」
「不是，這一點着力的地方都沒有，咋跑啊？」
「着力的地方是吧？你等等。」
說完，葉逍遙一個閃身消失不見，不一會兒又閃了回來，手上多了十來片荷葉，然後他踩在劍上，在塘面上鋪成一條直線。
「現在可以了吧？」
張子凡吞了吞口水，問道：「下面還有黑衣人呢，突然跳出來咋辦？」
葉逍遙似乎是有點不耐煩了，直接就把張子凡扔了出去。
張子凡被拋得高高的，在空中有足夠的時間調整姿態，他將身體倒了過來，腳朝下，瞄準了第一片荷葉。
咚的一聲，
濺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已經是十月了，天雖沒多冷，可水是很冷的，張子凡濕噠噠地從水裏爬了上來，渾身發顫。
張子凡怒道：「你大爺的，你這麼把我丟出去我能跑起來就怪了。」
葉逍遙笑而不語，心道說得好像我不扔你你就能跑起來似的。
張子凡看穿了他的想法，很不服氣。
他決定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
於是他鉚足了馬力。
一個衝鋒....
跳到了水裏。
經過了多次的失敗，張子凡開始總結經驗，也在不停地嘗試着新的方法，而葉逍遙則喝着小酒嗑著瓜子，觀賞著少年的各種跳水姿勢，樂此不疲。
九品其實就是尋常的武夫，進入八品就是真真正正能吸收天地靈氣的修士了，而九品要突破八品就必需要開氣竅，開了氣竅靈氣才能入體。
氣竅是要用體內本身有的氣機衝破的，所以要先學會控制體內的氣才能開氣竅，聚氣的方法是說不會的，只能自己在特殊的情境中領悟，所以讓他一直跳水也不全是為了樂子，是想讓他學會把氣匯聚到腳上，然後才能浮於水面。
但是看他跳了半個時辰后，葉逍遙有些乏味了，當年他也是用這種方法，才試了三次便能在水面上踉蹌前行，他呢？都半個時辰了，一點進展都沒有。
唉，罷了，看來這種方法不適合他。
葉逍遙直接把張子凡從水裏撈了上來，縮地成寸，兩人瞬間出現在了一片樹林的空地里。
張子凡有些暈頭轉向的，問道：「不跳水了？」
葉逍遙扶額，這小子怎麼有時可以這麼傻，道：「我是要你練輕功水上漂的，不是叫你練跳水的。」
「哦！好像是這樣的。」
葉逍遙恨鐵不成鋼地踢了一下他的屁股，道：「氣死我了，來，咱們打一架吧。」
「啥？」張子凡以為自己沒聽清，剛想問清楚，臉上就挨了一拳，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
「我靠，老頭你來真的」
「我來真的你已經死了。」葉逍遙厲聲道：「別廢話，看拳。」
說完葉逍遙瞬間消失，下一秒已經出現在了張子凡面前，又是一拳狠狠打在了張子凡肚子上，張子凡再次凌空，葉逍遙一躍跟上，又是一頓連着的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