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0章 西土佛國渡惡人
嘩啦……
林季一腳落下，水聲激蕩，再一看時，卻是滿眼汪洋！
腳下漣漪層層漾起，如海潮汐般漸漸遠去。
藍瓦瓦的天空一碧如洗，見不到半絲雲朵。
黑乎乎的海面一望千里，沒什麼魚蝦嬉戲。
整個世界既安靜又怪異，沉沉死寂毫無聲息！
這，就是西土佛國？
林季扭頭看了眼，身後天幕早已閉合，海面如切憑空斷去，就好像被誰撕裂的捲軸般兀然兩隔。
剛要縱身飛起，就見天海之間亮出一道白光。
「是啊。」秀娘回道：「每個渡惡人功德圓滿時，便會升天而去，臨走之前都會指定一人接下傳承。那人便在睡夢之中，徑往海邊，一路走去浮而不沉。反正……我就是，一睜開眼，就在船上。父母爹娘、往去前生早不記得。卻對行船諸事了若執掌。就好像足足做幾千年一樣。」
那人低下斗笠掃了他一眼道：「施主，好重的因果，卻是要加錢的！」
林季一眼看出，那每一顆水珠中都藏有一縷魂魄！
只是被一種極為怪異的術法層層束縛了住，掙脫不出。
那聲音很是清脆悅耳，好似是個妙齡女子。
「是！」白袍人應了聲，隨手一撐。
「金銀與我無益，陽壽我更多的是。我所要的是無量功德，你，需付三千萬！」
青衣長劍，諾起天應……
小船微微一晃，重重向下沉去三尺。
林季也不答話，直接一躍而上。
「好！」林季應道：「既如此，莫說什麼三千萬，叫這苦海竭干也是未嘗不可！」
青衣劍士自然就是蘭庭蘭先生。
一滴滴水珠墜空而落，在陽光的照射下烏黑閃亮若如濃墨。內里之中緩緩涌動似是有物慾出，更為怪異的是，那每一顆水滴好似都已生有神識，一經脫離紛紛扭頭回望甚有不舍！
這是魂魄！
嘩啦……
林季正想着，又聽秀娘說道：「對了，那人走時，遠遠看那彼岸西土赤紅一片，就連建在山頭的大慈恩寺好像都塌了半邊。」
藍天黑海一望無際，陣陣清風迎面吹來。
一連九聲，震得天空上下連連劇顫不止。
「苦海無日月，黑水不計年，我也不知有多久了。反正我接的第一個乘客看起來和你差不多，也是個一身青衣腰懸長劍的。一經應諾之後，也是天生驚雷怒海揚波，只是沒你這般大作罷了。」
那人沒說話，反手提槁懸在半空。
一丈多長，五尺余寬，通體上下白亮如雪。
呼啦啦的大浪四外湧起千百丈，黑鴉鴉的如山聳立，直往天去！
「秀娘。」白袍女頭也不回的說道：「不過，西土中人都習慣叫我渡惡女。」
「那你……」林季思索了道：「又在此行舟多久了？」
黑海白舟，秀影如畫，倒是別有一番風景！
林季看了眼系在她發梢上那顆紅通通甚為艷麗精巧蝶形小簪子，不由奇道：「你口口稱我為施主，卻又非佛門中人，不知怎樣稱呼？」
轟隆，轟隆隆……
聽她這麼一說，林季立時心下有數了。
四下看了看，茫茫黑海無邊無際，若每一顆水珠都是一縷魂魄，那這……到底有多少個？又是沉積了多少年？！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白袍人看了眼林季道：「可那指的卻是海上眾生、船中你我，與這茫茫苦海並無因果。救一生靈成無量功德——雖茫茫無際可總有盡時。施主只需應下此願便可，天道功罰自有定奪，我代萬生感恩不盡！」
「與你而言，許是不惡。」秀娘撐著長槁又撥了下水浪道：「可在西土人眼中，我卻大惡至極。那佛關天幕進出不易，東土來人多為道門大者，每次登岸都會帶來諸多麻煩。所以……西土眾生和寺里的和尚們，早就恨我發齒，巴不得我早早死去才好呢。」
「施主大德！」白袍人駭然大驚趕忙躬身施禮。
林季楞了下道：「你雖在惡海穿梭，經遭幽魂無數，可卻並無半絲惡果在身，這『送惡』一名又是從何說起？」
隨他話落，天空中炸起一道驚雷。
「再後來，有個嘻嘻哈哈不是吃瓜子就是啃桃子的老道士前後來過好幾次，每次遠遠一見那塌陷的屋頂，就忍不住起身拍手大聲叫好。」
白袍忽動中顯出一道窈窕身影，靈動悅目。
嘩啦啦……
那個嘻嘻哈哈嘴不肯閑的老道士，定是天機。
「施主，可要渡海么？苦海無量，沒我引渡，你可是到不了彼岸的！」船頭人影朗聲叫道。
烏黑秀髮飄然而起，隱隱傳來一陣陣奇香。
那白光越來越近，直向他迎面掠來，到了近處一看，竟是艘獨木小舟。
尖尖翹起的船頭上立着個戴着碩大斗笠的白袍人影，手中長槁微微一點，小船輕飄飄的橫在林季面前。
「接船？」林季一聽更為奇怪：「難道你這所謂的渡惡人，也是數久傳承？」
「哦？」林季一聽更為不解，奇聲問道：「何為無量功德？既已無量，又是何來數目一說？」
「嗯？」林季一聽她曾接過許多人，立時來了興趣，追聲問道：「你都接過什麼人？」
「加錢？」
咔嚓！
「開船吧。」林季擺了擺手。
如此算來，這渡惡船娘已然在此一千多年了！
「那可多了！」秀娘回道：「腰懸長劍的，肩抗大刀的，瘋瘋癲癲的，嬉皮笑臉的，一臉苦相的，還有抱着書卷一言不發的。嗯，自我接船以來，三五十個總是有的。」
砰！
猛的一下，海水落下，圍着小舟層層翻湧，好似蓮花般朵朵盛放！
足足過了好久，這才風平浪止，一如方才。
林季笑道：「這倒好說，卻不知你收的是金銀晶石，還是陽壽元魂？」
黑水翻湧，船往前去。
「那最近呢？」林季問道：「最後幾次，又是什麼人來過？」
「最近……」秀娘想了下道：「來過一個文縐縐的老先生，諾，這簪子就是他送給我的。也不知怎地，一見這簪子我就喜歡的不得了，好像這本該就是我的東西一樣。」
「最後來的，是個書生，捧著一卷書一言不發，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哦，對了，他還帶着一隻貓。總是翹著腿，兩眼向天怪模怪樣兒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