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零六.1團亂麻

七百零六.1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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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都咕都。」

逐漸沸騰的水聲,把玄奘從那種苦思冥想的情緒中解放了出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參過禪,或者是研習過那些早已經倒背如流的佛經了。

因為那些佛經給不了他這些問題的答桉。

也讓他有種莫名的抗拒。

他總覺得……那是錯的。

這一切都是錯的。

可偏偏……這些錯的東西,卻是他賴以生存的存身之道。可現在這些賴以生存的道理,卻成了他舉步維艱的艱難險阻。

他知道,若以性命境界而定,自己可能已經踏入了那所謂有可能窮困一生,都無法突破的半步悟道。

可他不在乎。

能不能突破,不重要。

他修的是佛。

當心有所惑而不得解釋之時,他想要的,是答桉,而不是那渾渾噩噩的道理。

這也是他來到這邊的原因。

佛,解不開心中的疑惑。

那他就來見眾生。

見眾生,見眾生惡,見眾生苦難。

見眾生因為一介妖物所編織空夢而陷入那無邊無際的狂欲之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

他只是想起了道長的一句話:

「和尚啊,這世道已經很苦了。若是連苦中作樂都不允,那是不是也太殘酷了些?」

這話,其實不對。

可是,洛神也並非只收大奸大惡之徒。

普通人奉上虔誠信仰,她亦不惜賜予一場空夢。

雖然那空夢最後的結果,是殺身之禍。

可對他們而言,那朝不保夕之日,死亡卻同樣隨處可見。

這樣死,那樣死,又有什麼區別嗎?

他覺得自己魔怔了。

可偏偏……卻又不知道該去如何之作。

甚至,看着眼前這咕都冒煙的粥米,他一時間竟然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一個問題都沒有收穫答桉,腦子裏便會有着茫茫多無窮無盡的問題出現。

一切的一切都得不到解決,只能在腦子裏越積壓越多。

到底……

什麼是正確答桉?

我佛……為何不明示?

還是說……

連佛也不知道答桉?

莫名其妙的,他心緒忽然開始出現波動。

就在這個清晨。

讓他徹徹底底的陷入了那一個怪圈之中。

直接泯滅了心智,走神了……

可他走神之後,這整個天目山,忽然氣氛就有些不對勁了。

光。

佛光……

佛光忽然從他腳下開始出發,擴散,如同一道道光暈,一環又一環的開始向外擴散。

而佛光所過之處,本該是一片祥和的靈山凈土。

可是……不知為何,那些被佛光掃蕩到的植物卻勐然出現了一種……生機勃發的狀態。

樹木,開始瘋長!

青草開始抽芽!

無窮無盡的生機瞬間在整個天目山上回蕩,在這春日的嚴寒清早,被這股無窮無盡的生機所滋養的草木逢春,一反常態的進入了生長輪迴!

草。

在長。

樹木,在抽枝!

澎湃的生機讓整個天目山鮮花遍野,無數清脆破土而出!

好看么?

好看!

整個天目山生機盎然!

可是……

時節不對。

現在長了,明天……後天……這春寒到來時,又該如何!?

……

「咦?」

趕着馬車的李臻忽然發出了一聲輕咦。

「……怎麼了?」

馬車內,正在落棋打譜的狐裘大人隨口問了一句。

可馬上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天地之炁……

有變化。

但這股變化並非是轉換成了什麼,

而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不適之感在周身回蕩。

就像是一汪清泉里進了一團髒東西。

不需要喝,不需要飲,只是看一眼,便心生厭惡。

這股不喜讓她平和的心境瞬間被打破,直接掀開了帘子,看向了遠方還在雲霧之中若隱若現的山脈,問道:

「怎麼回事?」

「……」

李臻眯起了眼睛,沒直接回答。

而是等了大概兩三息的時間后,他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正式了起來:

「大人,玄奘在悟道。」

「……」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狐裘大人就想要呵斥一聲這道人的不正經。

你管這叫悟道?

這種讓人不適、不快的感覺,能是那五百來年最有望成為佛子之人的悟道?

他悟道,莫說三里了,便是十里之內,不都得是靈山凈土,萬家生佛?

這種不適感,你說是悟道?

可李臻卻彷彿猜到了她所想,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是真的,就是他在悟道……大人感受不到么?這天地的道理又開始堵塞了。」

「……」

在狐裘大人的沉默之中,李臻的雙眸泛起了一絲金色。

視野之內,天空之中是那已經攪成了一團亂麻的絲線。

就像是下水道地漏上面的頭髮。

交纏在了一起。

看着,便讓人不舒服。

這是和尚的道?

他也懵了。

想了想,他問道:

「大人可要去看看?」

「……」

狐裘大人沉默了一下,應了一聲:

「走。」

話音落,倆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馬車之上。

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了天目山腳下。

然後……不管是狐裘大人還是李臻,看到這滿山奇花異草,生機勃勃彷彿盛夏的模樣,都陷入了獃滯。

美么?

美極了。

狐裘大人怎麼想,李臻不知道。

可他看到眼前這幅美景之時,第一時間卻想到了那幾十年後的那位女帝親自般詔,命令那滿洛陽的牡丹花在寒冬臘月一夜開絕的軼事。

雖然無從辨別真假,可他覺著……那一夜開遍洛陽的牡丹花……一定比不得眼前這般美不勝收的景色吧。

如果……狐裘大人不開口的話。

「道士,這和尚不對勁。」

這是狐裘大人開口的第一句話。

在感受到了這澎湃的生機后,她的話語里滿是一股……說厭惡不厭惡,可也談不上對眼前絕美景色有多喜歡的情緒。

弄的李臻一愣:

「什麼意思?」

說完,他以為狐裘大人不知玄奘的神妙手段,笑着解釋道:

「大人有所不知,這和尚邪門的很,有一手功夫,叫什麼……花開見佛。那一出手啊,就是澎湃生機,去年河東的地,可全是我的和光同塵與他這一手花開見佛弄的。那些糧種,就被他這麼來上一句,手一揮,登時發芽,簡直玄妙到不講道理……」

「所以,你覺得玄奘弄出來這些,合理?」

狐裘大人冷笑一聲:

「那我問你,你難道感受不到……這裏的炁,很不對勁!?」

「感受得到啊。」

李臻點點頭,一指半山腰:

「我還知道,那和尚就在那……我估計是什麼佛門考驗吧?他們不是講究什麼我不入地獄誰愛去誰去么?」

「都什麼時候了還這般玩鬧!」

狐裘大人有些不滿:

「你莫要小看玄奘的智慧。要說其他,我可能不懂,可若論看人,道士,十個你也不如我。我問你,這些盛開的花草可是被強行催發生機而出的?」

「呃……」

李臻忽然一愣。

狐裘大人繼續問道:

「我再問你,你覺得,玄奘這種真正心有慈悲之人,哪怕是悟道,他會捨得讓這些草木變得如此?他是悟道不假,可悟道結束呢?這些本該待春寒歸去,靜靜生芽的草木,此時此刻被強行催發……這裏,可不是江都。春日暫時還未到這裏。你覺得這些草木在沒了這股生機之後的下場會如何?」

「……」

李臻一下子就明白了狐裘大人的意思。

「和尚出問題了!?」

「我只知道……悟道也是順應天命,而這場悟道成功與否不說,這漫山遍野的花草,在這「春日」結束之後,怕是死的會很慘。恐怕今年夏天的天目山……就要漫山枯黃了。」

「……」

看着沉默的李臻,狐裘大人微微搖頭:

「這道不對,道士。如果你覺得這是玄奘的機會,那我們便放任不管。可憑直覺……這不是玄奘的道。」

「……」

這話說完的瞬間,李臻打出了自己的響指:

「啪!」

一股蠻橫到不講道理的道理,瞬間充斥到了整片天目山。

所有的炁,消失了。

可那股讓女子心裏極度不適的道理,卻沒有消失!

而就在這時,李臻忽然一愣:

「哦?」

他仰頭看向了天空。

喃喃自語:

「你說不行?就不行?」

看着那忽然開始扭轉、掙扎、抗拒的亂麻之線,李臻伸出了手,向著天空用力的抓握了下來。

接着用力一扯!

「給我散!」

在李臻的眼裏,那團抗拒的亂麻絲線,就這麼被自己抓到了手中。

那些絲線入手的感覺便是一陣讓人很不舒服的感覺。

是活的。

也是死的。

可李臻不在乎。

讓你走,你就要走!

因為……

我的道理大!

「卡!」

狐裘大人清晰分明的聽到了一聲……

某種東西的碎裂動靜從李臻的身體之中發了出來!

可那周遭讓人不適的感覺,卻陡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道士?」

她下意識的上前了一步,超過了李臻半個身位,把目光落到了他的正臉上面。

恍忽間,她看到了這道士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痕。

平靜、毫無情緒,不存在悲憫,甚至不似人的臉上,出現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她一愣……

可眨了下眼的功夫,那裂痕卻又消失了。

「你……」

「……怎麼啦?」

似乎一切都沒發生的李臻歪了歪頭,一臉的疑惑。

「……沒事。解決了?」

「嗯。」

李臻笑着點點頭:

「解決了。和尚也醒了……不過,在這之前,得做些事情。」

話音落,無神論解除。

天地之炁重新回歸到了這世間。

接着,一股玄而又玄的奧妙,從李臻身上勐然升騰。

「和光同塵,起!」

他一聲低喝!

瞬間,那股不屬於任何五行之內的法則,籠罩住了整座天目山。

而在這股法則的籠罩下,那些樹木抽出的新芽開始一點點的倒退,縮小……那些破苗出土的清脆又重新捲縮著身子朝着土壤之中縮回。

時光逆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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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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