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八 日行1善

二百四十八 日行1善

陳五的意識先清醒了,他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置身何處,昏迷前的事還記得很清楚,他覺得自己紙莫是死了,要不然為何全身沒有一丁點兒的痛感。

他之前說的沒有假話,真的學過醫術,所以將兩張長在一起的皮分開,他不死也差不多廢了,除非那等手法極好極高之人,但總有一兩刀會有偏差的吧。

但他身上如今沒有一絲痛覺,這是不可能的事。

陳五儼然忘記了,道一說過不用動刀這話。

所以他的意識完全清醒,睜開眼之後,他看到圍攏過來看稀奇的人群,一個個的臉被跳動的火苗映得忽明忽暗的,他剛想大聲呼叫有鬼,突然想了起來,自己如今也是其中的一員。

陳五立刻露出討好的笑容,「諸位鬼差大爺,小的生前是一位良民,還請在閻王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幾句,待我來生投戶好人,一定為你們塑金身,終身香火供應,給你燒用不完的紙錢。」

道一等人眼皮子直跳:剝人皮的良民?害人性命的良民?夜裏尾隨他人的地皮無賴,他管這叫良民?

真差爺,假鬼差:他們被真人假鬼賄賂了,這份香火是不受還是不受呢。

陳五嘿嘿的笑着笑着,他的臉皮瞬間就抽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張令他熟悉,又無比害怕的臉,就是這小子讓他怕得什麼都招了,明明他只不要說,就不會被查出來的。

可他如今什麼痛都沒有,這是不是說明這個仵作,根本沒本事脫了他的皮,屆時他還可以反悔,說這小子污衊他,用性命威脅人,他明面上可是『蘇家子』呢。

陳五穩了穩心神,「道仵作,我都說過了,我就是蘇清河,方才你屈打成招的事,有王寺卿還有一眾官員可以作證,如今你想再威脅我,我也不會屈服了。」

「多虧了王寺卿點醒,我才深覺作為一個世家子弟,不能如此沒了風骨。」

眾人目瞪口呆,旋即又露出古怪的笑意來,看得陳五渾身發毛,他不自在的動了動,發現人還是僵著的,便就這麼躺着,任人打量,反正又不是他的皮襄。

道一也是呆愣了下,接着齜牙沖他笑了起來,眉眼彎成了一汪月牙,清秀的小圓臉,旁人瞧著心生歡喜。

陳五隻覺一股寒意,順着他有脊樑往上爬。

只聽那個圓臉小仵作,非常歡快的與他說,「陳五你要是沒有鏡子,可以和我說的,我有呀,借你照一照,你一定會覺得,你方才的表演,真的是入木三分呀。」

她皺起了好看的眉頭,又遺憾的補充道:「可惜的是,水鏡先生從前沒有請你去演繹書中人,將來也再沒有機會了,要不然就你這般的深情動人的演技,長安城的百姓,能將一條幹涸的護城渭水河哭滿,也能在渭水河盈餘時,將其哭得大發神威,淹了長安城去。」

王玄之聽得嘴角直抽,這是越說越沒譜了。

他輕咳了兩聲,「道一你將鏡子給他看看。」

「好嗒~」道一歡快的應下。

江長史等人不熟悉她的為人,只覺得與方才使法術的不是同一個人,但這樣怨憎分明,又知曉遵行普通人律法的道人,好像更能讓人安心一些。

陳五心裏有種特別不詳的預感,在道一將子遞到他跟前時,預感得到了完美的證實。

他死死的盯着鏡子裏的人,不知要將那張臉深的記住,還是憎恨到要從腦海里剔除。

道一等他看夠了,不怎麼高興的說,「看夠了吧,我這鏡子貴得很呢,讓你看一眼,還沒收你的錢,算是我自己倒霉了,就當日行一善了。」

她心疼的摸摸鏡子,

又收回自己袋子裏,這一回好多人伸長了脖子,想看清楚她袋子裏有什麼乾坤,脖子都快忘長了,就看到鏡子扔進去就沒了。

陳五躺在地上,他人沒死,整個人的氣息,就好像是死了。

道一蹲在他的頭邊,拿手戳着他的臉,「寺卿眼神兒可真好使,就兩回經絡跳動,時辰極短,都被他瞧見了,當真是心細如髮,洞若觀火呀。」

旁的人都沒眼看了,陳夷之不自在哼了聲,卻是出奇的沒有冷言冷語。

紫芝小姑娘怯生生的湊了過來,「小一師父,這人身上是怎麼回事呀?」

道一見她眼裏並沒有害怕,反而帶着求知若渴。

她笑了笑,想伸手去薅對方的烏髮,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想起自己才驗過屍體,這麼摸人家不好,方要將手收回來,卻見小姑娘像是突然起身,正好碰到了她的手掌,激動得小臉通紅,不好意思的沖她笑。

道一笑意更濃,她順勢摸著那頭柔順的烏髮,感受着賞心柔潤的觸感,心情也跟着變得很美麗,「這是因為他自己的皮膚常年不見光,肌膚也是小口子,他們需要呼吸。」

她撩起陳五的袖子,「你看這上面的小孔,這就是皮膚的『鼻子』,就像我們將口鼻捂起來,臉從一開始的變紅,再到烏紫,眼球會突出,口、鼻內流出清血水,整張臉上都會有血蔭,這就是身體里的氣出不去,彷彿要炸開身體,會出現的反應。」

「人體的經絡有的比皮膚能屈能伸,這種在皮膚上的反應比較小,另一種則是比皮膚的脆弱的,它們不能從皮肝的呼吸,得到足夠的氣,就想要衝破皮膚,就形成了這般模樣。」

紫芝小姑娘想了想,晃着小腦袋問,「那這人什麼時候會炸開,炸開了是不是就沒命了呀?」

道一讚賞的看着她,「若是不將外面的皮分開,再過兩三年左右,他皮膚下的經絡就會沖開束縛,像煙花一樣炸開,凋零在黑暗之中。」

「可是他犯法了,讓他就這樣等死,豈不是更好?」

道一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們無權決定任何一個人的生死,這人犯了法,自有律法去判定他應當承擔的後果,便是律法管束不到的地方,我們也不該任意妄為,應該讓陽光照見這些陰暗。」

她又指著旁邊工整放着的『蘇清河』,此刻只剩下一張保養得當的皮襄,「況且他披的是旁人的東西,我們解開這層皮襄並不是為了幫助犯人,而是讓犯人自己承擔相應的後果,也是為了讓逝者安心的離開。」一旁還站着的蘇清河,朝她拘了個躬,隨後有道流星一樣的東西,鑽入了她的體內。

道一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場景,她十分鎮定的坐着,就在方才想明白,他魂魄遠離自己屍體的緣故。由於執念附在了這具皮襄之上。

她還感受到了蘇清河的傲氣,他並不在意陳五本人,即便是被對方殺害了,身為蘇家子,他也看不起街邊的地皮無賴,不屑對方披上他的皮襄。

紫芝似懂非懂的點頭,「可是他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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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理寺捉妖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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