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百鬼夜行

有影子的是鬼，有影子的不是鬼，沒影子的一定是鬼。紅漆鋪滿，金箔鑲邊，最後一團有影子的黑東西從門中緩緩游出……兩個身着藍大褂的身影出現在荒城某條荒無人煙的街道上，有影子的不是鬼。「師弟，整個荒城可還有未佈防的地方。」面相上看年齡稍大一些的道士說道。「西南角尚未佈防，而且……」小道士指向手上一圓形器物，只見裏頭閃現著著諸多紅點，而未閃現紅點的便是這西南角，諸多黑點自器物上忽然出現且都朝着這沒有紅點的地方緩慢匯去，兩人同叫一聲不好！因為…黑點代表的是髒東西。謝子天下意識看了看左手腕，好懷念自己的小卡西歐啊我去！漫漫黑夜，他難得沒有入睡，從一開始，數至三千六，思緒中斷。「一…二…三…四……」哐當！少年頭重重砸桌上，「嚯…呼…嚕。」……有個年輕男人尿急，親了口自己熟睡的老婆，急忙從暖和被窩裏跑出，出門前拿上張道士發的黃符，朝廁所而去。他屋裏並不富裕，討了老婆更是窮上加窮，因此只能自己在屋旁邊挖了個坑，搞點黃土，一塊爛布，就這麼搭了個簡易的茅廁。滋水的聲音飄蕩在空中，男人閉着眼睛一臉舒暢。步急未點燈，他不曉得坑邊的角落，有個貨眨著四隻眼睛看得津津有味，男人一陣顫抖，抖抖尿，提褲子，準備離去。今夜風不知為何特別大，一下就掀飛充當茅廁蓋頭的爛布，鮮紅的光芒撒下，兩眼對四眼。男子一聲尖叫，兩腿發軟倒地，眼前之物實在醜陋，通體充斥着幾種黃色，黃中生黑斑，四眼大嘴唇。他戰戰兢兢，不斷後退，手持着黃符，大嚎著要它滾。廁鬼四眼上下左右轉動着，它朝他慢慢靠近，生活在荒城，誰還沒遇過到鬼？道士說遇鬼要貼符，對！貼符！男人壯起膽子爬起，炕頭上自己婆娘可還在等他呢！他一貼而上，果真見效。黃紙上咒號閃過絲光，廁鬼猶如碰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轉身就跑。男人邊往回跑邊直誇道士厲害，心裏又想起道士說過……男人重重倒地，鮮紅的光照在他身上，他沒有影子，一糰子黑影吃了他的影子。他記得道士說過：「住在西南角的晚上一定不要出門。」是沒聽道士告誡還是貧窮導致的原因，又或是道士的失職偏偏就西南角沒布下防咒，反正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零點零一八秒后，他會看到自己死了，他不會落入六道而去輪迴，因為某個至高界出現的問題，六道輪迴崩了，他只會落入這方宇宙至高者創造出的虛假六道輪迴。不過若他心有不開，倒是可以成為荒城夜行諸鬼中的新成員。諸如此類的事件發生在西南角各處，不過死法不同，嚇死的，弔死的，掐死的，淹死的，摔死的……死的都是不怕死的，不聽話的，還有倒霉死的。荒城鬼多，以前的城主是個妖魅的火鬼王，後來熾鬼滅火鬼，熾鬼成為新的城主，它召開個什麼比武招親大會，聽說是要找個什麼男人。往常出來行走的全是些孤魂野鬼，不怎麼傷人，甚至還與人做生意。今年不知怎麼，百鬼中鬼逐漸出來行走，傷人到了一個程度，天山才重視起來，道士亂世下山救世，盛世閉關修行，所以荒城就來了兩個道士。兩人來這（本章未完，請翻頁）不足十日，來了總得干點事，三天佈防一角，只要不離開房門，鬼就沒膽子進房來。今日正值十日出頭，本該雞鳴天亮才出門做事，可今晚貌似…並不太平。年紀大些的道士叫齊八，是個三旗小天師。年紀小些的道士叫齊十三，是個二旗小天師。他們又在為這個一成不變的問題爭吵。齊八剛到便使一經黑狗血浸泡過的墨斗線纏住了一隻毛猖鬼，這種鬼渾身生長發，最喜纏死別人。他發力準備將其腦袋徹底掰斷，卻不想齊十三一劍直上，劃破墨線後用一黃葫收。「小師弟，這毛猖鬼可是害人最多的，為何不讓我殺？」齊八語氣有些不滿。「師兄，毛猖鬼生前也是個可憐的女子。」齊十三每次回復他的語氣總讓他覺得他這麼做是理所應當。「小師弟，你可是越來越偏向佛了。」齊八不滿。「師傅說過，道士不主張抓鬼，更不主張滅鬼。」齊八真拿這小師弟沒有辦法，一說他他就搬出師傅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無論人殺人又或是鬼殺人，都是要償命的。」

「沒事師兄，你殺你的，我救我的，互不矛盾。」齊十三語氣很隨意。齊八攤攤手，一臉苦笑，「行吧！你小子就會仗着師兄們對你的照顧來讓師兄們妥協。」齊十三攤攤手笑笑。齊八搶先一步離去，總不能真的一隻鬼都不殺吧！不殺雞儆猴，百鬼怕是會越出越多。……恰巧不巧，謝子天、林嫣住的棺材鋪就位於這西南角。兩人睡得很死，麻嬸更是睡了個好地方。一個全身紅毛、三隻眼的鬼崽子，偷偷從門縫中鑽了進來，它嗅到這裏滿是帶着陰氣的食物。和謝子天一樣它入門也是撞上了橫在門口的棺材，不過它頭撞上的一瞬間，整個棺材紅光大現，燙得它死，哇哇唧唧的叫着，連忙轉道朝樓上而去。聽到外頭動靜的某人，可也是嚇得要死。樓上其實有三間房，謝子天、林嫣兩人住的是第二間，位於中間。之前說到其餘兩間房滿客，是因為棺材鋪不僅僅只賣棺材，和殯儀相關的事情棺材鋪幾乎都有涉及，白事主持、屍體整容、屍體運送……當然主要還是賣棺材。第一間房放的是殘次品，第三間房放的是修補成品。紅毛鬼進的是第一間，它嗅到第一間的陰氣最盛。與屍體撞了個滿懷，它一臉的不興奮，不興奮是因為這些全是滴死人子，一點都不新鮮。腦子想着，爪子動着，它打着利爪掏進變色肌膚內，掏出個不知什麼顏色的心臟吃下。這裏的吃，不是咬，也不是啃，反正不同我們吃東西一般。人是人，鬼是鬼，人吃實物，鬼吃虛物。心臟這種實物在它的口前化作一縷縷陰氣被它吸食著，它很享受。幸好謝子天忍得住他那滔天的好奇心沒有不聽話私自去打擾「客人」，不然見到這幾具腦袋吊一邊，肚子開大洞，斷胳膊少腿的屍體怕又是要大吐一陣。一一掏出，一一吸食，肚子裏凈是些污濁陰氣，這樣吃到猴年馬月都不能變成只二級鬼，不過有總比沒有好，它朝第二間房去。謝子天睡得迷糊，林嫣也是，凌晨是人最「死」的時候。紅毛鬼大搖大擺徑直朝桌前趴着的謝子天而去，當！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紅毛鬼要死，立馬縮進一旁的柜子下，百鬼中兇狠的鬼（本章未完，請翻頁）佔多數，而它這種鬼卻是少數懦弱鬼中的一種。聲音是謝子天撓癢碰動茶杯發出的，房間是黑的，打呼聲它看作是風透過窗子細縫發出的。匍匐了很久，紅毛鬼動了，神不知鬼不覺爬到桌底，桌腳，它將爪子伸向了少年心口……啊啾！少年的噴嚏和炮彈一樣，口水、病毒和鼻涕都朝一旁的紅毛鬼攻殺而去。鬼雖不是透明的，可鬼是鬼，是靈魂，沒有肉體。可靈魂凝實卻又可以成為另一種形式的肉體，這些東西自然是穿過它掉落至地。當它意識到這是個活人，它毫不猶豫伸出凝實的利爪，掏他心臟。富貴險中求，明白的人，成功還是人，失敗的就變成鬼，它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打算成鬼后再來一次。少年一直把刀劍背在背上，兩人不傻，儲物法寶都試過，紫金小葫蘆為此付出了一條微小裂痕的代價，這讓遠在地球的璃夢心碎得要死。自此刀劍就沒離過他的後背，就算沒出意外可以放入法寶，他也會把劍負身上，因為劍救他性命，好像……兩次了，哦！不對，應該是……三次了，少年要等會才知道。這次紅毛鬼不幸再次賭錯，鬼死只有飛灰湮滅，縱橫的劍氣先是斬去它銳利的尖爪，后是削去它的頭顱，陰氣緩緩升空。劍氣攪碎陰氣動靜不小，吸引了人的注意，也吸引了鬼的注意。背後決劍產生的動靜肯定激醒了少年，他一把抽出白劍便是朝旁一刺，當然這些都是他模仿電影里大俠給自己加的戲。「怎麼？」被吵醒的女子語氣不太好，謝子天撿起地上紅爪子給她看，「姐，我覺得這不能待了。」少年一臉凝重，林嫣凝重之色也不差，「去白府！」兩人異口同聲。簡單整理，兩人下樓，出門時謝子天腳步頓停，「麻嬸怎麼辦？不帶她一起跑？」林嫣指了指橫在門口的棺材，「在裏頭躺着。」「卧槽！」謝子天驚訝一臉。「這符應該是起驅鬼作用的，或許……」林嫣看着棺板上的黃符有了個大膽的想法。謝子天一把撕下符，兩人找到黃紙加硃砂幾乎只用了一分鐘，少年感覺這肯定有人故意的，東西全放一塊，也可能是他神經敏感。不管有沒有用，他還是被她的想法驚艷到了，刻畫幾張符，他是沒有這個本事，可她有。林嫣花了十分鐘左右只臨摹出兩張，這上頭的咒號線條實在太多，沒出錯就是萬幸。謝子天拿着三張符，簡直一模一樣，「哇嫣姐！你簡直絕了，美術功底這麼好！」「若不是生活所迫，誰又願意弄得一身才華，你說是不是小弟弟？」林嫣笑了笑，少年沒說話。謝子天被手上三張「一模一樣」的黃符整暈了，便隨意挑了張符貼在棺板上，兩人出門。其實這鬼從始至終就不是沖着兩人來的，而是西南角這個沒有佈置墨線的地區。白無垠只不過比兩人知道的多那麼億點點，陰魂湯是個大幌子，混個熟面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而這引導又是他的第二目的。「白無垠今天是朝東走的，往東走一定能找到他的府邸。」林嫣走得很快，說得也很快。一道藍色身影悄然無息跟上行進的兩人，行進的兩人在一街角口看見了前方朝這頭而來的一盞燈籠以及一個弓著背的身影，謝子天出白劍，林嫣出青鋒。不足一百米，北邊，來時的西邊，南邊，各自又出現一個提着燈籠的……鬼！陰氣上升，霧氣四起，血月的鮮紅，怕是照不進來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