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九皋逐鹿 第一節 弒神魔心

祖根。

蒼海緘默，他不知道祖根在哪，他像是憑空出現在天地間一般，無父無母，找不到自己的根源。他是流落在大千世界的落葉，瀟瀟灑灑，無拘無束，但葉柄斷了，怎麼尋，也找不到生命的源頭。

在那一瞬間，他好像失去了太多的東西，而那些虛幻的，他又似從未擁有過。就正如先代大祭司說的，他是人，卻又不應該是人，他是沒有心的。然而，卻又不知是什麼東西，讓他的生命停不下來。

他側目看向如卿，手邊里那些悸動，原來是她的脈搏。

他忽然笑了，他永遠是黑暗裏最亮麗的光彩，「千萬年後的世人，當以我為祖源！」

神突然抬起頭，神色駭然，蒼海說的極是！他費了數萬年追憶，還不如他一朝通悟。然而，神的眼神又萎靡了下來，「可是，一切皆已塵埃落定，我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那你想如何呢？」蒼海問。

神盯着他，眼睛骨碌打轉，又笑道：「百族相安，廢天道，滅輪迴，讓世人都如你這般！」

如卿瞠目結舌，廢天道，滅輪迴，如此大逆不道，竟是從一個號稱萬古唯一一個接近神的人物口中說出。這要是傳出去，恐怕世間再無一神了。

「廢天道，滅輪迴，這是為何？」

「你沒看到這個世界有多麼糟糕，你知道我年輕的時候這個世界有多麼富饒嗎？你可曾見過數千個來自不同空間的俢者相互切磋？」老頭的身姿隨着他的語氣挺拔了起來，從他眼中射出的金光，照亮了整片地窟。

「你看看如今，我們這兒也就還剩下二十七顆星辰可供居住。每一顆星辰上，都由一位仙主掌管，你能想像在更遙遠的過去，我們這兒曾有數百位的仙主嗎？

每一個種族的生存都是艱難的，我們應該互相體恤。我怕萬古之後，這僅剩的二十七顆星辰也會毀於戰亂。俢者是可怕的，你要想辦法，重組這個世界，改變現有的一切，哪怕是廢天道，滅輪迴！」

蒼海默然地聽着，他東張西望，不知道神的話他聽進去沒有，反正他對四周岩壁上鑲嵌的東西很是好奇。

「咳咳！」神猛咳出一口黑血，苦笑着搖了搖頭，「你知道這些化石的前身是什麼嗎？」

蒼海搖頭，老人走過去，摩挲著那些稜角分明的獸骨，「這是一種被稱為『龍』的物種，它們曾稱霸於遙遠的過去，它們有着和你一樣單純的靈魂。」

龍。

蒼海用敬畏的眼神去觀注這些曾傲視天下的靈物，只是它們的眼神空空洞洞，早已沒了昔日的威風。

我若為龍，當廢天道，滅輪迴，重訂乾坤。

「神，我給你當乖乖徒弟吧！」如卿趁蒼海發神之際，拉着老頭的衣衫不肯撒手。

「我的那個乖乖，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現在就是一堆等待發臭的老肉！」神扯了扯自己的衣衫，可如卿固執地拽著一角，神一激動，「嗤」的一聲，衣衫被扯成了兩截。

神愣了愣，憑空一扯，扯出一件黑色的羽麾披在身上。這回任如卿怎麼撕扯，都不能扯壞了。神得意地笑着，回頭卻發現那小姑娘笑意更甚。

如卿眉開眼笑，就差把這件大麾抱在懷裏了，「神，這是魔的九生皮吧！不如您就送給我，作拜師禮好不好？」

「不好！」神的臉色非常難看，拖着大麾和大麾上的人，不斷後退，「這是他的九生皮不假，可是擱置了有幾萬年，都發霉了，你一個女娃子又不打架，拿來沒用！」

「怎麼沒用！」如卿斜睨了蒼海一眼，見他還在對着石壁上數百萬年前的遺跡發神，撇了撇嘴，「你不給我的話，我就把這事公諸於眾！嘖嘖，萬人景仰的神，居然披着魔的皮！」

「遇到你算我倒霉！」神不再後退，因為背靠石壁，退無可退，「你和蒼海得先幫我辦件事，做好了，我們再商量！」

「什麼事，您說！」如卿拍著胸脯，又指著蒼海道：「這傢伙厲害得緊，要擺平誰，只要您老一句話！」

「咳咳，說來也簡單，就是讓你們的大祭司，從此不得侵擾冥川幽谷，讓這裏的洪荒遺族得以生息！」

如卿的眼神遽然冷卻，她冷哼不止，對於作為大祭司的父親，她從小就不喜歡，甚至於憎惡。她很為難，她一年內和父親都極少說話，「這個……」

「這事也急不得，不過，得儘快，趕在他們找到弒神卷之前！」

「弒神卷？這東西不是隨着魔一起被封印了嗎？」對於如卿自然驚駭，如若不是那東西，神也不會自那一戰之後銷聲匿跡，天人五衰得這麼快。

「弒神卷，弒神卷……」神不停地嘀咕，他又想起了那個被稱為魔的人，那個曾和他並肩作戰的兄弟。即便是沒有他人的挑撥，他們之間的隔閡也是很難填平的。

魔曾笑世人，各個的心裏裝的是修真，卻以殺證道。

修真，到底什麼是真？魔笑着，掏出了自己的心臟，他再也不願將世界容納進心裏，他三笑成魔。

魔是沒有心的，魔的心，最終被他祭煉成一幅畫卷，裏面充滿了人性的醜惡與骯髒。他想要改變現有的世界，只是用錯了方法。

「回答我的問題！」如卿猛地搖了搖神，將他從久遠的記憶中喚醒。

神長舒了一口氣，笑道：「魔拋下了心，拋下了整個世界，去到了一方沒有殺戮沒有**的凈土。或許，他才是神，我們才是擺脫不了自己內心**的魔而已。好了，我傳你一套功法吧！」

「是什麼，《皇極參同契》？」如卿一臉欣望，巴不得神傾囊相授。

「那本書可雜糅了世間最厲害的法術，你就是一輩子也學不來的！好了，我要教你的是一門古老的戰技——七步擒龍訣！」

「七步擒龍訣！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蒼海，一起學吧！」

蒼海卻不領情，問道：「學來做什麼？」

「當然是防身啊！不過對於你來說，以後殺敵用得着！」

「那我不學。」

「你學嘛！你學會了，我就懶得學了，反正有你保護我！」

神也很好奇，「你為什麼不學呢？」

蒼海看着神，認真地搖了搖頭，「我修道不是為了殺人。如果殺人才是道，那什麼又是無道呢？」

「你不願以殺證道！」神哈哈大笑起來，「你也不願以殺證道！哈哈，神是要死的，你們這些魔卻生生不息。世世代代的反抗啊，看來世間的這場浩劫是無可避免了！」

「誰說神是要死的？」蒼海又問。

「？」

蒼海說：「神就沒有活過！」

月光如浪一層層地湧向大地，把冥川幽谷照得雪亮。高空中數萬修士集結，大祭司站立在崩開的洪荒水上面，靜靜地看着倒映在水中的玉月。

一連七日，不見洪荒水有所動靜，大祭司表面雖然安定，但內心已然狂暴起來。他說過要蒸干這洪荒水，可這洪荒水是神的血液，他一個人根本做不了。

就在這七日裏，洪荒水的消息不脛而走，從遙遠的星辰上又飛來數十位大人物。對於魔的心，傳說中的弒神卷，所有人都想一窺究竟。神魔之戰已過去了數萬年，能夠活上數萬年的人屈指可數，來者幾乎全是後輩，都想看看魔的心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每個人心裏都住着一隻魔，你不能控制時，便成了魔。

七日裏，大祭司並無所動作，倒是有些晚輩，按捺不住，一個個躍躍欲試。

當月光偏移，再也照不到塌陷的山體內部時，洪荒水裏忽然冒出一串氣泡。緊接着，一顆尖嘴獸頭探了出來，它見四周都是人，慌忙地想沉入水底。

「哪裏逃！」有人揮舞著笨重的石錘，猛地砸向清可見底的洪荒水。他本意是想連着水把那獸一併砸出來，可是石錘一入洪荒水，便如石沉大海，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水下蟄伏多時的洪荒異獸，伸手就把他帶入了水中。

石錘在洪荒水中快速分解，那人的肉身也在劇烈分解，水被染得昏黃，然而不一會兒，又變得澄澈，繼續緩緩朝前方流去。

異變引起了岸上一片軒然大波，大祭司鐵青著臉，開口朝水中的異獸說道：「我現在十分懷疑你們把卿兒怎麼了！」

水中有透明的東西遊戈著，有東西一躍出水，六尾三瞳，鱗甲泛著幽藍色的光。有人在暗中，巴不得把水攪渾。

當年的傳說一直流傳至今，祖祖輩輩相傳，神封印了魔，卻封不住魔的心。神口口聲聲說弒神卷已隨魔而消失，但並沒有人可以作證，所以當時的很多大人物都不相信。直到有一天他們得知神已到天人五衰之境，這才大起膽子去質問。

可是那時候，神已不知所蹤。

（PS：因為是小說，議論性的東西在後面會有所減弱，《洪荒》還是以磅礴、古典、唯美的故事為主~沒事勞駕投張推薦票或在書評區留幾個標點符號，你們的支持是我寫作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