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自橫刀向天笑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自橫刀向天笑

「海上升明帝()」

在焦急的等待了幾天後,土國寶見到了外甥楊國海。

他迫不急待的問,「事成否?」

楊國海一臉興奮,「成了,李率泰的腦袋現在就在我手上。」

土國寶嚇了一大跳,「你留他腦袋做什麼,找死么?」

楊國海興奮的把這次行動的細節告訴土國寶,他在江南利用職權之便,販賣私鹽、軍械、人口等,跟許多江湖道上人往來密切,手底下也有些亡命之徒,這次他就是通過這渠道,派了一位曾是江湖上頂級殺手的部下去殺李率泰。

事前已經跟這人說好,萬一事不成,也得咬死他是朱武派去的,而楊國海也會照顧好他的家小,會給他們三千兩銀子。若是事成,銀子也一分不少。

這個殺手曾經被仇家追殺,差點沒命,是楊國海收容庇護了他,所以一直稱欠他條命,江湖中人有時也比較講些江湖規矩道義,雖然行刺兇險,但這位本就是有名的殺手,欣然受命前往。

而且很順利的完成了任務,甚至還把李率泰的腦袋都帶回來了。

「這他娘的還真是膽大包天。」土國寶聽的都感覺手心出汗心打顫。

李率泰追擊黃蜚,居然在松江得勝港大獲全勝,還生擒了黃蜚,這可真是讓土國寶意料不到的事情,不過越是如此,越表明如果不殺李率泰,想把蘇州丟失的罪拋給李率泰很難。

現在好了,人死了,什麼髒水都能潑到他頭上。

甚至還能馬上去把這支人馬給接管過來,哪怕這是旗營,可暫時節制,也能讓土國寶這個光桿巡撫多幾分依靠安心。

「你馬上拿我王命旗牌趕往松江,立即接管李率泰這千餘八旗,並把他們立即帶回蘇州來。」

「還有黃蜚的人馬,也都收編了。」

「把黃蜚看好了,別被弄死了,這人好歹也是偽明封的伯爵、提督,說不定朱武願意花大價錢弄回去。」

楊國海嚇一跳,「舅父連黃蜚也敢放?」

「初一都做了,十五還有什麼做不得的,咱們現在反正債多了不愁,就看能換什麼東西回來了。」

楊國海望着彷彿蒼老了許多的舅父,嘆道,「咱們跟朱武私通,以後豈不要被他拿捏住?」

「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顧眼前再說。」土國寶以前是做過賊匪的,很清楚綁匪是如何敲詐勒索的,可現在問題是他有其它任何選擇嗎?

他又不是什麼忠貞義士,寧死不降。

更不會說為了朝廷國家,而堅守本份,真要是那樣,他也就不會這麼為難了,一死了之嘛。可他哪舍的死,他土國寶打拚一輩子,好不容易才掙下這巡撫之位,豈能這樣就放棄了。

他能做賊也能受朝廷招安從軍,也能投降清兵反攻大明,所以對於他來說,什麼忠義真狗屁不值。

「那人頭呢?」

「在我那。」

土國寶最終還是一狠心一咬牙,決定豁出去了。

從楊國威那裏要來了李率泰的首級,然後他拿着盒子裝着去找了嚴我公。

「朱提督要求的贖城首付也湊齊了,還請嚴公勞心,幫我聯繫一下,看如何交接?另外,我這裏還有一份禮物要送給朱提督,也勞煩嚴公轉送。」

……

當朱以海看到李率泰的腦袋還有狼狽而憔悴的黃蜚時,也是非常的驚訝。

堂堂首席大漢奸李永芳的二兒子李率泰,侍郎兼梅勒章京,協鎮蘇州的一位八旗漢軍的頂級家族的樑柱,就這樣剩下一顆猙獰的腦袋,擺在他面前。

因為用石灰腌制過,又放在了水銀里泡著,

顯得更加的猙獰恐怖。

而黃蜚站在那,沒有半點久經沙場大將的氣勢,就跟個被閹割后的土狗一樣狼狽可憐。

黃蜚那是崇禎時就做到水師提督的人,在義陽王那也憑着兵強馬壯,被加封為督師少傅武英殿大學士兼吏兵二部尚書封鎮南伯的,現在卻有如行屍走肉。

太湖五萬人馬被敗訊驚潰,然後潰到松江,結果得勝港又被一千餘騎兵給兩把火燒的精光,五萬人馬就這樣沒了。

黃蜚最後的一點精氣神都被打擊沒了。

這個征戰半生的老頭,此時已經沒用了。

朱以海看着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也只是一聲嘆息。

他很清楚,黃蜚能力是有的,雖不算很了得,但也應當在這個時代屬中上了,但他在國破之時,帶着的那支流亡艦隊,雖努力支撐,但還是失控了。

他早就控制不了這支艦隊了,所以如此全軍覆沒,其實也不能全怪他。

換成其它人來,估計也沒用。

這真好比一人趕了五萬頭豬,這如何趕的好。

「黃將軍先請下去休養,差事等休養好了再安排。」朱以海沒給黃蜚治罪,他這種情況,屬於非戰之罪了,誰來都拯救不了。

況且,黃蜚本來也不是他的兵將,黃蜚的艦隊雖覆沒了,但蘇松兩地,還是有不少潰敗兵在外的,這些兵有部份已經被朱以海收容了,不管是挑選入伍,還是做船工,又或去搞後勤、建生產,以後也都會是他們的一份子,所以朱以海沒理由殺黃蜚。

這等亂殺,殺也殺不過來了。

黃蜚好歹不是漢奸國賊。

黃蜚羞愧的低頭,給朱以海跪下,磕頭,額頭碰出血來,泣不成聲,眼淚鼻涕一把,也沒多說什麼,磕了一腦門子血然後眼淚鼻涕的起身退下。

結果當天,下面上報,黃蜚離去后先去見了徐石麒、沈宸荃等,又去見了原艦隊的一些被收容的老部下,最後說了番慰勉的話,然後便拔劍當眾自刎了。

他臨死前說魯監國不罪他,他反而沒臉苛活下去了。

「讓徐閣老等議謚,贈東江侯、賜祭,入大明忠義殉節錄,供忠義祠!」

黃蜚自刎,對他而言,也算以死謝罪,更是一種解脫。

朱以海秘會嚴我公。

告訴了他黃蜚自刎而死的消息,嚴我公聽后也很黯然,「哎。」

「你告訴土國寶,那些貨我都已經接收了,數目也沒錯,折抵三十六萬兩,我很滿意。就是李率泰的腦袋挺嚇人的,還有,他殺了李率泰,卻把凶名栽贓到我頭上,這讓我有些很不高興,不過呢,念他初犯,這次就算了,但如果有下次,記得先經過我同意先。」

「我軍三日後會撤出蘇州城,到時會留些人馬虛張聲勢,讓土國寶夜晚來佯攻取城,我們會配合他們演戲,這次的辛苦費也不收了。」

「還有,在他之前藏銀子的地方,我給他留了玳瑁象牙珍珠什麼的,價值四萬兩,其中三萬六算是他贖城首付的一成折現,剩下四千,是李率泰人頭的賞錢。」

「若是下次他能給我弄來洪承疇的腦袋,我給他四萬兩打賞,若能弄來多鐸和博洛的給十萬兩。」

「當然,若是一般韃子兵的首級我也要,這有張單子,給轉交給他。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嚴我公接過,只見上面寫着從總督到巡撫,從提督到總兵,從參將到游擊,守備、都司、千總、把總等各級韃子軍官的人頭賞銀,總督四萬兩,一個普通八旗馬甲都有二十兩,步甲十五兩,包衣奴才十兩。

「八旗漢軍和綠營的,除了營官以上的,其它的不要,我怕他殺良來冒功領賞!」朱以海道。

「按著這名單上的,只要他能弄來,有多少我收多少,見腦袋就給錢,絕不拖欠折扣。」

「還有,告訴土國寶,我很看重我們達成的協議,希望能夠長期合作。可如果他敢耍花招,告訴他,後果他承受不起。」

嚴我公點頭應下。

朱以海拉着嚴我公的手,「博洛已經馬上要到蘇州了,這次你隨他進京要小心一些,尤其是得提防多爾袞,北京城裏奸詐的韃子很多,務必小心謹慎,一旦露出半點馬腳,可就萬劫不復,我們就算想救,都救不了。」

嚴我公卻很淡定,「龍潭虎穴也要闖一闖,這段時間潛伏賊營之中,倒也已經習慣了,就算真的萬一露陷失手,也左不過是凌遲碎剮,自當初自請入賊營時,我就有了這個準備了。」

朱以海聽的很感慨,嚴我公如今的處境,絕不比那些衝鋒陷陣的大將輕鬆,隨着他在敵營位置越來越高,那暴露出事的危險也越大。

心裏的壓力肯定是巨大的。

「嚴卿,你此去北京,孤便也給你加封晉級以壯行,賜卿紹興伯爵、少保,授階榮祿大夫授勛柱國!」

嚴我公笑笑拜謝領封,沒有拒絕。也許他懷着一去不返的心情,這畢竟是秘密封賞,除非他功成圓滿,恢復身份,否則這官職爵位也只是一道不見光的秘旨。

「嚴公,你可是把貝勒博洛、偽總督張存仁、偽副將李遇春、偽巡撫蕭起遠等都騙的團團轉的人,我相信你此次北上,南京的偽總督洪承疇、偽豫親王多鐸等同樣看不破你,就算到了北京,也照樣能把多爾袞玩弄於股掌之中!」

嚴我公呵呵一笑。

想把整個大清朝都蒙在鼓裏,欺騙他們,這無異於登天之難,紙終歸是包不住火的,但嚴我公並沒提出留下,他願意為魯監國北上,願意走這一趟,哪怕極可能有去無回,但能多爭取些時間也是值得的。

「假如臣此去遭遇不幸,請殿下為我刊報正名,臣無他求,但求能進殉節錄,能進忠義祠。」

「以後殿下王師北定中原日,記得讓人給臣墳頭燒一道捷報便好,臣也能含笑於九泉了!」

這話說的朱以海想流淚,明明說的是死亡、犧牲,可卻這麼坦然自若,這麼從容淡定。

一介落第舉人,卻能坦然面對死亡,這是位真正的勇士,還是忠貞之臣。

「你他娘的別再說什麼死啊亡的了,你個傢伙肯定能活到一百歲,說不得你去北京轉一圈,就被派回來當江南總督了呢!」

「老子等你回來一起喝酒!」

嚴我公哈哈一笑,躬身退下,轉身而去。

朱以海獨自站在那,總感覺心裏堵的慌。

「千萬別死了,我等你回來!」他沖着那遠去的身影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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