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濟南

第六百零一章 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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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明軍前鋒已經佔了章丘。」一等公、固山額真圖賴腳步匆匆趕到濟南城頭,對着扶城垛遠眺的和碩端重輔政親王博洛稟報。

「章丘綠營城守營,直接就降了,跟淄川、鄒平各縣一樣,毫無抵抗。」圖賴極為憤怒。

博洛極目遠眺,似乎想要直接望到明軍。

「綉江河以東,如今盡為明軍所據了,這次明軍看來是要動真格的了,早兩年,我們想與他們戰而不得,他們總是避實就虛,一擊便走,讓我們追之不及。可僅僅兩年,他們現在已經有了這般排山倒海而來的實力了。」

「你說,為何會這樣?」

圖賴也說不清楚了,形勢就是這般不斷敗壞的。

這兩年,他們就好像被困住了手腳一樣,雖然也一直在掙扎,可明軍就跟蒼蠅一樣在他們面前飛來飛去,叮來咬去,讓他們就是沒法擺脫困境,一直被困在這裏。

強攻攻不下,偷襲又偷不到。

日子一天比一天壞。

雖然他們為了安穩軍心,把駐防八旗的家眷都全接過來了,還在濟南、徐州、潁州等要城,城中築了滿城,又跑馬圈地,接受投充,讓八旗能夠安心駐防。

但圈來的土地,卻沒人耕種,沒有人願意投充,被圈掉土地的漢人,想盡辦法逃亡,也不願意給他們做莊丁,甚至包衣都不願意做,不識抬舉。

濟南這樣的要地,城外居然就是大片大片荒蕪,地里都長出灌木叢了。

黃河決堤,更是讓大清河沿線八百里都成黃泛區,一年要遭幾次水災,逃的連個鬼影都沒了。

就連濟南城外,都是這般荒涼。

清軍也根本無力卻修河固堤,只能眼看着一下點大雨,就泛濫成災。

地方的稅賦、漕運體系徹底的崩壞了,他們現在只能分駐於一些大城,那些離核心城遠點的縣城,只能讓綠營去駐防。

至於鄉鎮,只能是綠營里的城守營、汛塘兵分防,但是,這些兵只能起個警訊作用而已。

沒有稅賦上繳,朝廷也無法運輸供應。

只能他們想辦法,下鄉去搶。

甚至抓漢人為奴,戴着鐐銬在他們圈下來的田地里耕種。

今年山東的地方官員,巡撫都換了三個了,都是在任上自殺的,因為到任后無法完成朝廷的考成、催科,賠又賠不起,逼急了只能一死了之。

死了起碼不牽連家人,否則得賠的傾家蕩產。

而地方的守道、知府、縣令等官,更是沒有幾個能當滿一年的,不是被催的自殺,就是棄官逃跑,甚至投明,要麼就是請辭,或者還有膽大的,這種時候都還敢想辦法貪污,然後被捕的。

也有因辦事不力被奪職的,貶降的。

反正現在山東沒有幾個人願來了,來了也呆不滿三個月。

那些文官們跑馬燈似的變換。

可博洛、譚泰、圖賴這些八旗將兵,卻已經沒法離開了,他們的家眷都已經全遷來了。

城在人在,城破家亡。

北京朝廷給他們把家眷遷來,讓他們跑馬圈地,把圈佔土地上的漢人收為莊戶奴才等等,但也給了他們死命令,守土有責。

潛意思就是失地有罪。

「青城、齊東、新城、長山、高苑、鄒平、淄川、章丘,大清河以南,濟南以東,八縣盡失啊。」博洛長嘆,他堂堂宗室名王,輔政親王,可面對這局勢也只能說無能為力。

當明軍發起大舉反攻的時候,他甚至已經不敢派八旗出擊了。

反而只能下令城外八旗的田莊里的人口牲畜物資等,都盡量趕緊撤回濟南城。

無他,無力可戰了。

說來奇怪,當年他們在關外的時候,面對大明,那是完全佔據上風,可以百般攻打,都不用怎麼考慮防守。

明軍似乎也只會修關寧錦防線,不斷的修城,然後縮在這些城堡里,后金甚至可以從容的長期圍城,一邊圍城還能一邊就在明軍城堡外搞軍屯。

當年那仗打的多痛快啊。

現在,他終於能明白當年明軍是什麼感受了,因為他們現在就是被圍着打,卻無能為力的那一方了。

他只能眼看着明軍一城一城的佔領,卻無能為力。

不是他怕,是確實沒這能力了。

明軍不僅是奪了濟南城東、大清河南的這八縣,濟南府大清河北的利津、蒲台、沾化、海豐、陽信、濱州、武定州、樂陵八縣也已經被拿下了。

也就還剩下齊河、德州等北面九縣還在了。

濟南已經快成一座孤城了。

明軍甚至還從忻州方向出兵,把泰山南面的泰安、新泰、萊蕪、肥城也給拿下了。

他們新設泰安府。

屯兵泰山下,還切斷了濟南經泰山與兗州的聯繫通道。

濟南東面的東昌府城,雖然被清軍從山東賊軍手裏奪回,但東平州又失,濟南從東面原運河一線,與濟寧、兗州的聯繫,已經被四面截斷了。

不僅濟南成了孤城,兗州、濟寧也被四面圍困。

而更南面的徐州,同樣被切斷包圍。

清軍現在山東,就跟汪洋大海里的幾座孤島一樣。

孤立無援,互不相通。

糧草器械也緊缺,更要命的是士氣,八旗的士氣從來沒有這樣的低落過。

好像到處都是明軍,每個方向都是明軍,每個據點外,都已經遍佈明軍。

就如現在,他們只能眼看着明軍從四面八方向濟南合圍過來。

明軍動作並不算快,但卻有條不紊,不斷推進。

「明軍幾路合圍,要不咱們也拼了,管他幾路來,咱們集結精銳,只一路去?一個個攻破?」圖賴是員久經戰陣的老將,軍伍經驗豐富,作戰也非常勇猛,憑軍功升到一等公。

博洛已經把濟南周邊的八旗都撤到了濟南,現在八旗還有一萬來人,其中八旗滿洲有五千左右,八旗蒙古和八旗漢軍約八千。

城外還有幾營綠營,幾千人馬。

不過博洛不信任這些綠營,而且這些綠營很久沒有發過餉了,也沒補充過裝備,現在既無士氣,也無戰鬥力,更難保證忠心。

「真要打,我建議留蒙古人守城,漢軍旗駐城外,咱們只帶滿洲,甲兵不足,可以把家眷的余丁帶上,甚至可以把咱們八旗的旗下包衣,戶下庄丁奴才中強壯者給披甲隨從,

漢人不可信,尤其是此時。」

滿人到現在,還能相信的漢人也就那幾個了,吳三桂、范文程、喬孟芳、寧完我幾人而已。

余者,徐勇張勇等算幾個。

別人,他們現在都信不過。

誰知道哪個降官又是洪承疇、嚴我公、錢謙益,哪個武將又是耿仲明、土國寶、賀珍、金聲桓、王永強、姜瓖、李成棟、吳勝兆?

這個時候,只有滿人可信。

蒙古人也勉強能信,但漢人絕不可信。

「召集諸將議事。」

博洛召集了滿蒙軍官議事,獨沒叫上漢軍旗和綠營的。

哪怕漢軍旗名義上也是入旗的旗人,但博洛和圖賴一樣,已經不敢信任他們了。

明軍橫掃濟南外圍二十個縣,基本上沒什麼戰鬥,那裏駐紮的城守營、團練,沒有一個為大清死戰、堅守的。

連那些地方文官,本地鄉紳也是一樣,毫無血性。

「章丘那邊,我派輕騎詳查過了,目前是金攻玉率領的明御營神策鎮一鎮人馬駐紮,他們的兵分成了三部。沿章丘城西的綉江河東岸紮營,一部駐章丘城居中,分出兩翼,左翼駐於北面長白山下,右翼駐於泰山長城嶺下,」

說話的是前鋒統領拜音岱。

「南朝御營一鎮是五千人吧?」護軍統領杜爾德問。

「原是八千,現在是五千,但五千隻是戰兵,他們一鎮還有一千八輔兵,但不是民夫,也是裝備齊全訓練有素的兵,只是平時主要充當運輸輜重、工兵開路、修營守營等任務而已。

另外,這次神策鎮駐章丘,還有不少新占之地組建的團練營跟隨而來,比如高苑賊謝遷,他的人馬就編成了一支團練馬營。

這樣的團練營好像有不少,加起來也得有幾千人馬。」

固山額真圖賴一拳砸在案板上,「就算加上團練,那五千戰兵一千八輔兵,加幾千團練,也頂多萬人。我覺得咱們完全可以打,濟南至章丘不過八十里路,現在秋高氣爽,就算綉江河也沒什麼水,並不會阻礙我們縱馬過江。

八十里路,半夜出發,天亮前就能殺到明營,他分三路駐防,那咱們正好各個擊破,集中一萬滿兵奇襲,以騎兵沖營,步甲掩殺,必破明賊!」

以前明軍跟他們離的遠,他們想集中兵力奔襲,可總是半路就被暴露行蹤,明軍早早龜縮入城堡,讓他們難以得手。

這次神策鎮已經到了他們濟南附近八十里而已,尤其是這一路過去一馬平川,兩個時辰不要就能殺到。

「明軍其它人馬呢?」博洛問。

「現在大清河北面有一鎮,泰山南面還有一鎮,在青州又有一鎮後續趕來,在忻州也還駐有一鎮,在西面的兗、徐、曹一帶,也還有不少明軍。」

明軍各鎮次第圍攏,相距都不遠。

就如神策鎮駐章丘,在他北邊南面還有後面都還各有一鎮,相距也就幾十里路,最多一天路程。

「我有個預感,章丘的這神策鎮,總像是朱以海給我們拋出的誘餌,就等著把我們釣出濟南城。」博洛看着地圖,拿着幾顆金豆子在上面擺來擺去,最後皺眉說道。

一等公圖賴已經有幾分不耐煩了。

他大聲嚷嚷,「就算神策鎮是朱以海拋出來的餌,咱們也得咬,必須得主動出擊,逐個擊破,否則真就讓他們這樣圍到濟南城下,那咱們可就真沒有半分勝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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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升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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