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送鬼
又是一個午夜時分。
我提着人皮燈籠，帶着灰色的尖尖長將近半米的帽子，披着蓑衣一般的厚重黑色衣服，跳大神一般的開始圍着漆紅桌子轉悠，嘴裏念念有詞，「樹有根，人有身，一切還原在本身，魂魄歸位嘍。」
旁邊是一個穿着林老爺子當年衣服的衣冠紙人。
紙人不僅穿着衣服，還穿着鞋，帶着帽子呢，都是生前林老爺子的遺物，背後貼的他生辰八字，旁邊是他的孫子林小峰和兒子林父。
二人披麻戴孝，扶著紙人，哭哭啼啼的拿着招魂幡，「爺爺，你快回家啊。」「爸爸，你回來啊。」
完全聽從我的安排。
張三開拿着驚魂鈴在紙人面前來回晃悠呼喊「叮！」「叮！」的響，「回家了，魂魄歸位了，魂魄回家了······」
與我相得益彰。
「過路的鬼差大人行行好嘍，在送一程嘍。」
大把的值錢往漆紅桌子上扔，往天空上撒。
如果此時有人看見，肯定不解，這是在幹嘛呢，林家老爺子死了快二十年了，怎麼還舉辦葬禮啊。
而且還是對着一張漆紅桌子三拜九叩。
場面十分怪異。
林家父子在我的呼喊下，一次一次的跪拜，「父親，您快回家吧，我們等您二十年了。」「爺爺，孫子想您啊。」
「呼！」「呼！」的突然一陣陰風吹起。
我手中的人皮燈籠冒着藍光的一陣晃動，我知道，事情要成了，立刻咬破了手指，滴入了我的眼睛裏。
一下子整個世界在我眼中完全陷入血紅之中，變成了血色的世界。
眼前一片血紅。
這樣，我幾乎就可以等同於擁有陰陽眼了，如我所想，林老爺子的魂魄慢慢的從桌子裏走了出來。
他被招魂幡和驚魂鈴所驚醒，又被兒子、孫子的呼喊所吸引，晃動着身體，看到了衣冠紙人，又看到了自己的兒孫，露出了滿意的微笑，轉身就想鑽入紙人裏面，就想離開桌子。
但漆紅桌子的桌面上瞬間展示出了一個極為詭異的鬼畫符，宛若人臉，又似魔爪，「呼！」的一下子，魂魄又被拽了進去。
林老爺子來回折騰，想要鑽出，想要進入自己的衣冠紙人之內，但這桌子已經困他二十年，他已經幾乎沒有反抗能力，虛弱的晃來晃去，根本無法逃出，就要重新被吸進去了。
「找的就是你。」
我很少動用血祭的陰陽眼，這會耗費我的元氣，此時動用完全是為了超度林老爺子，也是為了破了這桌子上的邪咒。
「看我的，妖魔鬼怪，快顯形。」
我看見了邪咒鬼畫符，立刻拿起脖子上掛的一把桃木小劍劈砍了下去，別看這把桃木小劍只有一寸來長，卻是千年桃木，我們陳家傳家寶之一。
一瞬間，隨着我的揮砍，「轟！」的一聲，宛若砍在了一片血海之中，只感覺撲面而來一股血浪，將我淹沒一般。
我甚至都感覺一陣眩暈，但桃木小劍還是隨着我猛烈的力道砍在了邪咒上面，這一下，邪咒瞬間炸裂，不復存在。
「呼！」的又一陣狂風血氣吹過。
整張桌子突然如同老人一般，開始衰老的變成破舊不堪，一條腿甚至斷掉，直接摔倒在地。
林老爺子的魂魄瞬間飛躍而出，並沒有消散，而是喜不勝收一把鑽入到了衣冠紙人里，「嗡！」的一下子，找到了新的棲身之地。
完成了轉換。
邪咒被破了。
「成了。」
我瞬間露出了笑容。
與此同時，紙人也跟着動了。
「啊！？」
林家父子並沒看到我所做的一切，一直在跪拜，一直在呼喊林老爺子，此時驚愕的瞬間脫開了手，被紙人嚇了一跳。
但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衣冠紙人站在了原地，原本是一張紙人臉，此時變成了林老爺子的面龐，「呼！」的還發出了一個聲響，居然開口說話道：「兒子，孫子，見到你們太好了。」
「爹！」
「爺爺！」
二人驚呼的瞪大了眼睛，甚至不可思議的揉了揉眼睛，確認無誤后，才要上前，卻又恢復意識的直接跪下了，呼喊道；「爹，讓你受苦了，兒子居然一直沒有發覺，兒子有罪啊。」
「爺爺，我是小峰啊。」
父子二人，淚如雨下。
林老爺子一張堅毅的面龐下，同樣眼眶濕潤，動情的著說道：「我知道，我的好孫子，你不錯，兒子，這事也不怪你，是我命里該有一難，過去了就過去了。」
林老爺子很是坦然，魂魄縮在衣冠紙人里，也知道自己時間很短，衣冠紙人只能短暫的守住他的靈魂，就急着又說道：「我必須趕緊把話說清楚，我當年是被那九龍道人害死的，因為我抓了他妹妹，我萬沒想到這道人居然還有如此本領，哎，害死了我，還拘了我的魂魄，把我魂魄鎖在了這破桌子裏，讓我背桌二十年，日日受背桌之苦，一日不背就會受萬箭穿心之苦，哎，我大意了啊，我命里也該有這一難啊，不過也好，還能看看我孫子，看看兒子你，挺好，挺好。」
「爺爺，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到底誰把消息走漏了啊。」
林小峰對這個問題痴心不改，此時忍不住抬頭髮問。
「對呀，到底是誰啊。」
張三開是看熱鬧心情，也跟着一問。
林老爺子想了想，嘆了口氣道：「這事不是別人，正是你奶奶，當晚是夜裏行動，我快退休了，你奶奶平時是不過問我警局事的，那晚擔心的問了一句，我就隨口說了，殊不知，你奶奶年齡大了，也信了九龍九鳳，就把消息走漏了，九鳳是我抓的，但卻是她折返回來取錢抓到的，要不然都跑了，哎，都怪我，我罪有應得。」
「啊！？」
「我奶奶？！」
林家父子震驚。
我、張三開同樣一臉驚愕，沒想到是這個謎底，但想起那些打探來的消息，合在一起似乎才順理成章，這事之後，林老爺子被領導訓斥，打入了冷宮，直接退休了，原因居然是他家裏人走漏了風聲，所以也算他出問題了。
林奶奶沒被追查通風的責任，已經是給足林老爺子面子了。
林老爺子跟着嘆氣道：「你奶奶之後依然死不悔改，被教育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念在她歲數大，又是警察家屬，怕影響不好，這才封鎖消息沒被收押。但奈何木已成舟，所以我受到這個懲罰，也算罪有應得，只是那九龍依然沒有抓到，我無法瞑目啊，兒子，孫子，你們可得努力啊，那可是五條人命，一家子的人啊，我死都不甘心啊。」
林老爺子念念不忘，還想着破案呢。
林父已經面臨退休自然不行了，唯有林小峰了，他立刻磕頭道；「爺爺你放心，我這輩子什麼都不幹了，也要抓到那九龍，一定將他繩之以法，為奶奶的過錯贖罪，讓爺爺您瞑目。」
「好。」
林老爺子笑了，可以含笑九泉了。
這時「呼！」「呼！」陰風皺起，他該遁入輪迴，時間到了。
我的本事只能拖延這麼長的時間。
他捨不得的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宅子，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孫子，道：「小峰，我知道你是好樣的，但你也要記住，這九龍不好鬥，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萬不可輕易出手，還有，那九龍據我所知是湘西人，你可以從這裏下手。」
「湘西人，我記下了。」
林小峰繼續磕頭。
林父淚如雨下，「爹，兒子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呢，兒子我無能啊。」
林家老爺子抿嘴笑了，「你也是好樣的。」「呼！」的一陣陰風襲來，老爺子的魂魄便跟着走了，衣冠紙人摔倒在地，一股陰火燒起。
一切不復存在了。
「爺爺。」
「爹！」
父子二人哭聲更勝，一浪高過一浪，知道林老爺子徹底死了。
如水的月光下，寂靜的院子裏只剩下哭聲了。
林老爺子的劫難結束了。
我和張三開開始收拾殘局，將破舊的漆紅桌子，劈砍的成了木柴，放入紙人的陰火上，一併燒了起來。
算是林老爺子最後的肉身了。
又拿來紙錢開道，一把一把的扔向高空，呼喊著，「魂兮歸兮，魂兮歸兮······」做最後的送行。
紙錢蓋住了地面，蓋住了林家父子。
陰火燒掉了一切，只剩下一片灰燼。
我和張三開這才完工了，這一次，算是超度亡魂，為自己結了善緣，立了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