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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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曹操的五十壽辰在曹家上下精心的籌備中如期到來,對曹氏家族而言,家族中出了這麼一個人物,也算是把臣子的權勢做到了頂點,挾天子以令諸侯,如此風光的時刻,不大操大辦一番,實不足以彰顯曹操的功績。

曹氏政權的大部份文臣武將在這一天前都陸續抵達許都,冬季歷來不是大規模用兵的時候,因此倒不用擔心三劉聯軍趁機搗亂,再說中原大戰三劉聯軍損失慘重,特別是荊、蜀聯軍甚至到了傷筋動骨的程度,不經過一段時間的整補,是沒有能力發起反擊了。

當日一大早,曹府的大門就被熱切的人群擠了各水泄不通,門前長街排隊的馬車能有數里之遠,把負責維持次序的曹府家丁忙的一頭大汗。也是,曹操做壽,簡直就是給了一個平時不容易接近曹操的人一個難得的機會,不管有沒有接到請貼,只管攜重禮往裏送,曹府斷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只要拉上關係,日後就好說話。當然,來得早的基本上都是曹氏宗族的子弟或是關係疏遠之輩,真正的重權人物如荀彧、程昱等人反而自重身份,掐著時間不早也不晚的抵達曹府。

「聖旨到——」

辰牌時分,天子頒下恩旨,旨至府門外,已至曹府的文武諸臣和曹家族人系數出迎聖旨。

宣旨大臣乃是新晉門下侍中華歆,待眾人蔘禮后,開始宣讀聖旨。旨中先曆數了一遍曹操對漢室的功勛,然後就是理所當然的賞賜,建安朝特設丞相一職,晉曹操為丞相兼大將軍,統領文武朝政,爵魏公,加九錫,恩許魏公曹操「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等旨意宣讀完,全場嘩然。

丞相兼大將軍,那就是軍政大權集於一身,這倒沒什麼,不過是從法理上確定曹操的位置,事實上曹操早就是不具名的丞相兼大將軍,現在不過是正名而已。關鍵的是爵魏公,加九錫,按照漢制,外姓不得封王,人臣做到公爵那就是到頂了,至今為止,遍數大漢歷史,能封公爵的也沒幾個,開國功臣亦不過封侯。不要說河北那頭還封了兩個王,在大漢朝臣的心裏,這都是權宜之計,那兩個王都是反賊,就像大漢常封來投的外族單於王位一樣,那不屬於漢家朝廷的序列,日後都是要剪除的。而此時大漢猶在風雨飄搖之中,群雄四起,仗還有的打,現在就將曹操封公,還賜予等同於諸侯的儀駕,那以後還拿什麼爵位賞賜曹操?封王,還是乾脆禪位得了?

在場諸人神色各異,曹氏宗親大將都是喜形於色,而一干心懷大漢的忠臣臉色俱都沉鬱起來。曹操謝恩之後,神色坦然的接過聖旨,這道聖旨一接,就表示曹操正式就任丞相兼大將軍,同時登爵魏公。

「恭喜丞相,賀喜魏公。」

華歆第一個向曹操道喜,之後道喜聲就不絕於耳,人人稱頌曹操的功績理應得此殊榮,皇帝陛下英明之至。而楊彪、伏完等一干老臣則憤憤的站立一旁,臉色鐵青,拒絕承認這個事實。

荀攸顫抖著低聲對荀彧道:「這……這是誰的主意,這豈不是要陷曹公於不義嗎?」

當年為與黃巾軍政權打交道,出於外交的便利,曹操也有心晉位王爵,好與張燕、李曉的地位持平,但在強大的權利壓力下,曹操最終還是退縮了。況且此一時,彼一時,那時荀彧還曾主動請求曹操晉王爵,然其目的為的是推動兗州政權與黃巾政權結盟,那是出於全局的戰略考慮,現在時移事異,在兗州政權目前沒有迫在眉睫的生存壓力的情況下,借中原大戰大勝的餘威,曹操主動要求晉爵公爵,加九錫,位同諸侯,徹底的暴露了曹操的野心。

世族雖然有權利投機的傳統,但荀彧、荀攸都是在大漢旗幟下長大的一代人,對大漢朝有不可替代的認同度,同樣,荀家世代沐浴皇恩,是漢朝統治階級的既得利益者,從這一點來看,改朝換代並不是荀家所希望看到的,所以二人雖也是曹操的堅定支持者,但有個前提,以曹操為首的權利派系仍舊是大漢朝的一份子,如果曹氏政權有越出這雷池一步的打算,則就不能為荀彧、荀攸所接受。

分析三國歷史,不管曹操怎麼跋扈,至少曹操本人生前並沒有攥位,但部下反叛者不斷,究其原因,就是既得利益者和新興權貴的鬥爭,凡是反對曹操的,大多都是昔日漢朝的權貴,他們不能容忍以曹操為首的權利勢力取代他們的地位。而荀彧、荀攸這樣的既得利益階級份子之所以始終站在曹操這一邊,是因為他們比大多數人目光更長遠,更悲天憫人,他們想先借曹操的手安定天下,然後再來談政權歸屬的問題,在這一點上,荀彧、荀攸的品德無疑要比某些不顧當時的大漢危急形勢只顧自己手中權力的人要高尚的多。只是曹操也很了解荀氏叔侄的想法,所以在自覺得大勢已定后,先後逼死了在曹氏政權中影響力很大的荀彧、荀攸,為曹氏政權取代劉氏政權掃平了道路。

荀彧的指甲掐入了掌心,滲出了鮮血猶不自知。他在拚命的遏制着自己的情緒,這不是士子直舒胸臆的朝堂,而是曹操的壽筵,就算有不滿,在這個特殊的日子也不能發泄出來。

在這個諸侯並立的漢末大時代,漢朝的影響力還是無以倫比的,袁術、袁紹政權之所以先後垮台,荊、蜀、江東之所以能對抗強大的兗州政權,就是因為人心向背。袁氏家族代漢自立的野心表露無疑,所以被部下拋棄,袁術被四面群毆,袁紹一戰敗北,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以袁家在河北多年的經營,連一年時間都沒撐過去,到後來更是隨着田豐、沮授等人的一紙書信而大批倒戈,何以如此?軍事上的失利倒在其次,權利上早在袁紹自稱趙王時就埋下的失敗的種子,河北的既得利益者們寧願認同黃巾軍,也不願支持袁氏家族。黃巾軍缺少士子,支持黃巾軍這些世族雖然在經濟利益上遭到損失,但是在權利上非但沒有受損,反而趁虛而入,取代了原來的舊統治者,成為了新的權貴,這是河北在大戰後沒有經過大的動蕩就迅速安定下來的原因所在,黃巾軍和河北世族各取所需,在權利上達成了妥協。

而荊、蜀、江東等地之所以屹立不倒,同樣也是因為這幾家諸侯都高舉著大漢的旗號,打這樣的旗號就能收攏人心,就能在道義上佔據制高點。

道理就是這麼明白,相信曹操也不是不知道,但他為什麼仍要冒天下之大不韙這麼做呢?難道他確有代漢自立的心思?荀彧心裏忽而愁悶,忽而憤怒,一片茫然。

這一天荀彧就是在恍惚中度過,連怎麼告辭的、怎麼回到的家裏都沒有半點印象。到了府中,不需要再克制自己的荀彧當即就憤怒的連摔了幾件花瓶。荀攸揮手把聞聲衝進來的家僕趕了出去,命令他們不得召喚不得進來。

「半生心血,卻是成就了他人的野心,曹孟德安能如此!」發泄完了,荀彧頹然的坐下,眼裏淚光盈然。荀彧與曹操私交很深,不僅僅只是上下屬的關係,然越是如此,越是品嘗到背叛的痛苦。

「定是奸佞之徒媚上邀功,背着曹公這麼做的,明日我去見曹公,定要他推了陛下的賞賜。」傷心之餘,荀彧忍不住開始為曹操找開脫理由,也給自己一個寬心的理由。

「算了吧,文若。」荀攸連連搖頭,道:「接旨的時候曹公連半分詫異的神色也沒有,若說事先不知情,鬼才相信。」

「可難道就這麼見曹公誤入歧途?」荀彧拔高了聲音,「大漢四海未靖,反臣賊子猶在尸位素餐,今日曹公就封了公,他日再立大功則叫皇上如何賞賜?這分明就是小人作祟,在為曹公的身後做打算!」

「行了,我不與你爭。」荀攸神色疲憊的擺了擺手,「曹公如不願意,自然會上表推了陛下的賞賜,但倘若這是曹公的意思,你勸也沒用,反遭曹公之忌,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不行,不管是做為朋友,還是做為部下,見危而不言,豈是君子所為?」

二人正爭辯著,門外的家僕大聲稟道荀諶到了。話音剛落,荀諶就推門大步走了進來,見到屋內的異狀,隨手把門關上,笑道:「聽說今日出了件大事,也不知是真是假,特來向二位打聽真相,沒有打攪二位論道的雅興吧?」

荀攸苦笑道:「你少說風涼話了,想說什麼直接說。」

「聽說陛下賜爵曹孟德魏公,還加九錫……」

「不錯,文若正在為這件事發怒呢,這就是文若發怒的後果。」荀攸指了指滿地的碎片,揶揄了一句。

荀彧瞪了荀攸一眼,怒道:「你也少說兩句風涼話。」

荀諶好笑的搖了搖頭,道:「他人門前之雪,關卿何事,文若,你這火發的毫無名堂。」

荀彧板起臉,道:「我兗州內部不寧,自然就是你河北的機會,只怕你是巴不得看熱鬧吧?」

荀諶既然答應了郭嘉為河北效力,就算是河北的人了,世家大族雖然把子弟拆分到各個勢力出仕,但必須遵守的規則就是公德要高於私情,通俗點說也就是不能吃裏扒外,否則世家大族這一套分攤風險的辦法就行不通,這是潛規則,誰也不敢破壞,否則害的就不止是自家人,甚至牽連到整個階層,因此誰破壞了這個規矩,將會面臨整個階層的聯手打擊,這個任何一個家族也承受不了的局面。荀彧雖然不會傻的去向曹操告發荀諶是河北的間諜,為了家族的利益甚至還會在能力範圍之內暗中幫一把手,但真正涉及到兗州的機密情報,關係到兩方的軍事、權利鬥爭成敗,荀彧還是會把荀諶視做路人。

荀諶冷笑數聲,道:「若先帝劉協尚在世,曹孟德下狠心廢劉翸禪位與先帝,則兗州局勢尚有可為,先帝一薨,兗州已是死局,北不能抵河北黃巾,南不能安撫荊、蜀、江東,處四戰之地,實是危如累卵。文若,到底是誰給曹孟德獻的計策害死先帝?簡直是愚不可及!先帝若在,荊、蜀、江東只須一道詔書便不敢北顧,兗州集全力與河北決戰,勝則進取天下,敗尚可挾天子退往荊、蜀、江東,勝負仍未可知。再看看如今兗州是什麼局面?四面皆敵,好好一條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妙計落到這個地步,是誰的責任?對河北而言,曹操當不當這個魏公都是這麼一回事,不過是早幾年南下和晚幾年南下的區別。」

面對荀諶的質問,荀彧、荀攸無言以對,還能說什麼?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策略就是荀彧向曹操提出來的,可以說是安定天下的妙計,可是陰差陽錯劉協被黃巾軍給俘虜了,之後又被當作籌碼滯留在河北,成為了當時袁紹的旗幟,為了與河北政權對抗,為了在法統上站住腳,兗州只好把劉氏的旁支劉翸推出來,聊勝與無。但倒霉的是,好容易才把兗州的局面穩定下來,至少兗州上下也接受劉翸這個皇帝了,劉協又被當作籌碼甩給了兗州,叫兗州怎麼辦?讓劉協當皇帝,那劉翸怎麼辦?原先為了與河北打宣傳戰,兗州找出各種借口來證明劉翸繼位的合法性,合著劉協一來就把劉翸擠走了,難道以前說的話都是放屁?那豈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為了穩定兗州內部,不讓一些人起什麼心思,曹操殺劉協是迫不得已,為了大局,荀彧、荀攸都默認了這個事實,但是做為大漢臣子,他們的內心是有愧的,所以無法回答荀諶的質問。

事實上這也是個兩難的問題,殺不殺劉協各有利弊,到底是利多還是弊多,只有交給時間去檢驗,至少現在來看,劉協的死迅速穩定了兗州的人心,有利於兗州內部的凝聚,但在外交上則全面失敗,成了各個諸侯的靶子,利和弊委實難以說清。荀彧、荀攸是對劉協的死有愧,卻不是認為曹操殺劉協就一定是大錯特錯,對利弊的看法每個人都見仁見智。

「明日我去見曹公,當以死諫,公達,你不必出面。」荀彧陰沉着臉,斬釘截鐵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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