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第二百四十四章

等兗州方面的人離開，郝昭的神情立刻嚴肅起來，問道：「東路軍今日的軍報到了沒有？」

「已經送到。」師部參謀拿出地圖鋪在几案上，對照今天快馬送來的軍報重新標出了敵我態勢，道：「東路軍今日已奪下厭次、西平昌，其前鋒距平原還有三百餘里。」

郝昭盯着地圖，贊道：「五日奪四城，陸伯言真乃大將之才。」

第十師是一個加強師，在得到南下控制平原的命令后，又擴編了一個團，晉陸遜為副師長兼參謀長，晉徐盛為團長，晉丁奉為團長，這樣第十師就有四個團，團長分別為王平、甘寧、徐盛、丁奉，正、副指揮為郝昭、陸遜，可謂將星雲集，陣容豪華。

此次南下，第十師分為東、西兩路，西路軍由王平、甘寧兩個團組成，郝昭統率，從渤海直插平原郡的郡治平原縣，兵臨城下，吸引並逼迫平原曹軍的主力，令其不敢西調。而陸遜則率由徐盛、丁奉兩個團組成的東路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東向西，一路橫掃，兩路軍的最終匯合點就是平原縣，拿下平原縣，青州曹軍在黃河以北就再無立足之地。

事態的發展如計劃中般的順利，兗州對河北的大膽做法估計不足，再加上曹軍在黃河以北也沒有駐防太多的精銳部隊，所以河北軍的進攻可以用「勢如破竹」來形容，沒有過於激烈的戰事，被奪取了控制權的縣城和小國基本都是麻痹大意之下被揚威軍突襲了城門，然後大軍進入，除了些許死傷，整個過程還算和平。陸遜的謀划頗見老練，戰績就是檢驗一個指揮員的指揮藝術水平，現在來看，陸遜的成績還是可以評以優秀二字。

就算是在戰爭年代非常時期，陸遜的晉陞也可以算的上神速，雖然揚威軍高級軍官里不乏二十餘歲的年輕人，如張紹、李睿、郝昭等，但是和這些戰將相比，陸遜的資歷和戰功顯然都無法相提並論。張紹、李睿那是揚威軍的元老，大將軍李曉親自培養點撥，自揚威軍成立之日起便是獨當一面的大將，郝昭則是標準的學院派，揚威軍體系最早培養出來的軍事天才，經歷了并州大戰以後的所有戰役，以戰功逐年遞升。軍中比的就是資歷和戰功，陸遜在這兩方面顯然不能服眾，他的晉陞是大將軍親自點的名，沒有人知道大將軍為什麼那麼看重這個人，所以師部的參謀們對這個新長官也不是很服氣。

一個參謀聽郝昭誇獎陸遜，不禁嘀咕道：「咱師長就是謙虛，這才是大將之才，誰不知道，連第四騎兵師張遼師長都曾經是咱師長手下的兵。陸副師長我可沒瞧出有什麼出奇的地方，不就是五日奪了四城嘛，就曹軍的戰鬥力，我去指揮說不定乾的一樣漂亮。」

郝昭瞧了這個多嘴的參謀一眼，眼中有了些怒色，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誰給你的權力這樣背後議論長官？我還是張紹師長手下的兵，那第一騎兵師的官兵是不是就可以瞧不起我們第十師這支新建的部隊？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你自己沒眼力，但是請不要懷疑大將軍的眼力，大將軍不會給你們找一個窩囊廢長官！」

那個參謀被訓的一縮脖子，特別是郝昭把大將軍李曉都抬了出來，誰還敢亂接話茬，敢諷刺大將軍，不想活了？權利部可是把軍隊從上到下都控制的死死的，敢在背後詆毀大將軍，就是第一指揮員也沒跑，照樣拿下。

「敵情處有沒有情報送過來？東郡和黃河以南的曹軍有沒有動靜？」

「沒有最新情報。」參謀們趕緊回答。

郝昭皺眉道：「平原這麼大的動靜，東郡和青州的曹軍就坐視不理？說不定沒動靜就是大動靜，我們的探子被人家騙了。被人欺負到頭上也不還手，曹操沒有這麼好的脾氣。」

一個參謀以肯定的語氣道：「曹軍的主力都陷在中原戰場，未必有膽子跟我們翻臉，南北兩線同時開打，兗州沒有這個實力。」

郝昭生性嚴謹，治軍同樣嚴厲，最見不得部下敷衍馬虎，自以為是，冷笑道：「兗州沒有這個實力，難道我們河北又做好戰爭準備了？大打不至於，集結幾萬部隊找個借口和我們打上一仗摸摸底的膽子也沒有？料敵要從寬，戰術要重視敵人，輕敵大意，乃是兵家大忌，我看你要回軍事學堂把兵書好好再讀上一遍了，畢業沒幾年，我看你把學的都還給教官了。」

那個參謀滿臉通紅。

郝昭道：「命令部隊，警戒範圍要擴大，斥候至少要前出百里，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要小心。」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平原城太守府內，太守淳于甫憤怒的把剛得到的急報摔在了地上，河北軍突然發難，樂陵、般縣、厭次、西平昌相繼丟失，平原郡快一半的土地沒了。誰也想不到河北軍會來硬的，河北軍先是強行把部隊推進到平原郡內，然後幾個地方同時動手，曹軍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被破了城，事發突然，直到現在淳于甫才得到確切的消息。

壓下心中的憤怒和震驚，淳于甫坐立不安，來回疾走。河北與兗州的談判正在進行當中，淳于甫正是知道河北人在談判桌上的要求，才會錯誤的估計了形勢。原先他還以為河北人只是想炫耀武力，以此來逼迫兗州，所以他才會屢次派出使者去與河北軍交涉，並沒有採取什麼激烈措施，他不敢激怒河北軍，生怕承擔挑起戰爭的責任，這個責任太過重大，他一個小小的郡太守擔不起。可是誰會想到河北軍竟然使的是暗渡陳倉之計，西路軍只是用來吸引曹軍的注意，動手的卻是東路軍，現在看來，處在西路軍後方的縣、國只怕也保不住了。

憤怒的淳于甫也很想用強硬的姿態來回應河北軍，可強硬那是需要實力的，淳于甫的底氣委實是不足，青州在黃河以北不過數千兵，就算臨時徵發兵役，也無法與河北的百戰精兵抗衡。

「刺史大人的鈞令到了沒有？」這是今天淳于甫第十五次催問了，幾乎每隔一段時間淳于甫就要問上一句，生怕下面出了什麼紕漏，到底是戰是退，上級不給個明確的底線，那讓下頭怎麼辦？

「沒有。」第十五次的答案還是一樣。

淳于甫的心情用心急如焚已經不能形容了，猛地一拍几案，喝道：「我意已決，放棄其餘各縣，收縮兵力於平原，無論如何平原不能丟。」

淳于甫也算果決，與兵力優勢的敵人打防禦戰，只有搶先佔據地形之利，集中兵力固守一點，如果處處分兵，那只有失敗的更快更徹底。

底下諸人都是一驚，地方官有守土之責，不管什麼原因，擅自放棄治下土地，那可是重罪，一旦問罪，絕對是死罪。

都尉是管軍事的，太守問罪，連帶責任他也跑不了，剛說了句「不可」，一名書隸就舉著信函一路急奔了進來，叫道：「大人，刺史大人的鈞令到了。」

座下眾人均鬆了一口氣，上面總算有決斷了。上面有了決斷，下面照章辦事便是，辦的好或是辦砸了那是能力問題，而下面不經請示擅自行動那則是原則問題，性質完全兩樣。

淳于甫一目十行的把公文看完，失望之色現於顏面，低聲說了句：「不知所謂。」

底下諸人傳閱之後也都面面相覷。原來這是青州轉發的許都公文，命令平原郡把黃河以北的百姓統統強制遷移到黃河以南，黃河以北的土地準備讓給河北。可現在的問題是人家河北的軍隊已經搶先一步控制了大半個的平原郡，而且正在進一步進逼平原城下，這個計劃實際上已無法實施。先不說河北軍隊已經控制的土地上老百姓已經指揮不動了，就是曹軍控制下的土地也已經來不及做那麼大的動作，老百姓的移動速度太慢，而且影響軍隊行進，一旦河北軍隊得到消息尾隨而來，那別說老百姓，就是軍隊和官員都別想跑了。

說不定人家河北就是算到兗州放棄平原之前會搞破壞，所以才提前把軍隊派了過來，諸人心裏頓時都閃過這一個念頭。不過這樣也好，有道是故土難離，遷移百姓，說的簡單，這可是傷天害理的事，這一動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是要被老百姓戳脊梁骨的，萬一史書再記上一筆，那可真就遺臭萬年。再說郡、縣的官員隸胥大部份都是本地人，估計誰也不會賣力的去執行這個任務，逼急了直接造反投了河北都有可能。

「刺史大人的鈞令大家也都看了，執行吧！」淳于甫把眾人的神色收在眼裏，知道這些人心裏在打什麼主意，他不是本地人，可沒有什麼鄉土之情，這裏不做官，大不了換個地方做，總之上面的命令自然要不打折扣的執行。還是那句話，乾的好乾不好那是能力問題，拒絕執行命令那可是原則問題，沒有商量的餘地，不同的是此時太守大人與底下部屬們的心理恰好掉了個。

「大人……」

底下人剛一開口，一名書隸又舉著一份公函一路小跑了進來，叫道：「大人，八百里加急，青州急報！」

要不然就是不來，要來就是接連兩份急報，而且第二份還是八百里加急，說明其重要性遠遠超過第一份公函，第一份公函走的是正常程序，不可同日而語。別看兩份公函前後腳遞到平原，但發出來的時間估計相隔了有十來天。正常的公函快馬送出后，一路上吃飯、睡覺那是一樣也不能耽誤，只要在正常規定時間送到就行了，既然是正常規定時間，那就不會太嚴苛。八百里加急則是日夜急奔，馬停人不停，一路逢驛站就換馬，以保持速度，路上敢有阻攔者，不論官員百姓，一律皆斬，一般不是重大的軍情，不會使用八百里加急。而八百里加急的急件通常送到之後，使者都會立即癱倒，睡上幾天幾夜那是常事，甚至當場累斃的也不在少數，這些信使其實一路上都是靠一股氣在撐著，氣一散人也就軟了，當然，這些信使也都是軍中精銳，權利成份可靠，待遇也高。

淳于甫心裏驚疑不定，接過第二份公函，拆開一看，卻是刺史陳宮的親筆信，命令他死守平原，人在城在。語氣嚴厲，但話不多，淳于甫卻從字裏行間看出來了，面對河北的挑釁，看來兗州準備打上一仗，但這一仗的前提就是必須守住平原這個橋頭堡，一旦失去了這個落腳點，兗州軍北上就毫無必要了。

既然要在黃河以北打上一仗，雖然陳宮沒有特別說明，前一道命令也理所當然的不用執行了，軍隊沒有時間去執行這樣的命令，光靠一干隸胥，用屁股想也知道效果怎麼樣，再者，軍隊打仗靠士氣，前邊打仗，後邊卻忙着撤離，士兵們會怎麼想？仗不用打就看得到勝負了。

淳于甫沒有把第二份八百里加急公示給部下，軍事上的事還是需要保密的，戰爭打的就是出其不意，誰知道座下有沒有人是身在曹營心在河北？只說上頭考慮到老百姓未必願意南渡，出於愛民的角度，因此前一道命令撤銷，依然執行他先前制定的計劃，撤出其他地方的部隊，集中到平原。

上頭會如此替老百姓着想？這個理由沒有人會相信，但不管相不相信，總之這道命令是撤銷了，總是件好事，家在本地的官員不約而同都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