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納新

第一百零九章 納新

西川地境后,隱機自回幽冥城,準備對申無病發動最有了真聖老祖這個靠山,申無病的傾覆不過是轉眼間事。

辭別隱機之後,徐安然則繼續往西前往天水城,雖然名之為城,但天水的面積不過只是相當於中原地區一個鄉鎮大小,位於西川最東部,與撫陽觀道區不過一山之隔,徐安然的家人及撫陽觀就被安置在這個地方。

依照隱機指點一路御劍西行,居高臨下見到那條發源於西川最高峰,恰似天河傾斜的汶水后,心中一熱的徐安然在下面一處無人山谷按劍下落。

逆行功法,不過片刻之後,徐安然的五官就從酷似隱機的「天問」恢復到本來容貌,唯一與前不同的是他右頰上多出的那道細長刀痕。

隨手脫了作為遮蔽的衣服,穿着一身青佈道袍的徐安然安步出谷,直向前方土牆環繞的天水城走去。

剛才御劍飛行時看的還不太清楚,此時身處其中緩步而行,徐安然才注意到天水城佔據的是一個小小的盆地,四周被西川高山圍繞,盆地中央的土城外,寬闊平靜的汶水緩緩流過,默默滋潤着周邊平整肥沃的田土。

盆地內氣候溫濕,其間有山有水,田地如同用犁鏵深犁過一般平整,其間正有許多百姓或在架梁蓋屋,或在肥沃的土地上播種勞作,真是好一副小國寡民的田園景象。比較於深處群山之中,地無三分平的撫陽觀舊道區。此地簡直不啻於盛產農桑地吳越江南。

「隱機所言不虛!」,深深吸了一口田野間的口氣,徐安然的步子陡然加快了幾分。

順着盆地中央直通土城的道路走不多遠,徐安然驀然聽到一聲喝問道:「那兒來的道士,到這兒幹什麼的?」,又急又快的問話聲顯的頗不友善。

停住腳步扭頭看去,只見問話的乃是右側田土中地一個農夫,這農夫高挽衣袖,手扶犁鏵。看着他青佈道袍的雙眼中滿是厭惡戒懼之色。

見徐安然扭過頭來,農夫不友善的眼神兒從青佈道袍直接溜到了他臉上,剛一看清徐安然的長相,這農夫頓時一愣。隨即一抹狂喜之意順着眼角蕩漾開來,「華心觀主,您是華心觀主?」。

「貧道道號正是華心!」,徐安然這句話剛出口。就見那壯實地農夫猛的一丟手中的犁鏵,從田埂直接跳上了大路,向他胡亂一拱手后,就此赤着腳向前跑去。邊跑邊不斷叫喊道:「觀主回來了,天尊保佑,華心觀主回來了!」。

隨着他這一路喊過去。在兩邊田野中勞作的百姓頓時忙慌慌地丟了手邊的活計直向道路兩邊湧來。

「張老實沒騙人。是觀主。真是華心觀主回來了!」。

「天尊保佑哇!觀主他老人家真回來了,這下子咱們這好日子該是能踏實了」。

「老古話兒怎麼說的!善有善報。象觀主這樣的好人,走那兒都有滿天神仙保佑,四兒,你腿腳快,趕緊去通知二叔爺,就說觀主他老人家回來了!」。

「你們看到觀主右臉上那道刀痕沒有,足有尺把長呢!遭罪呀,真是遭老罪了,這都是因為我們才受地苦」,說話的是個手挽豬食籃的老年婆子,有着一副好眼神兒地她說着說着就帶上了哭音。

在兩邊地人群里很見着幾個熟悉地面孔,心下一喜的徐安然向兩邊兒問道:「你們都是撫陽觀道區里地?也搬過來了!」。

「可不就是我們!托觀主洪福給咱們找了這麼個好地方安身」。

「這裏一畝田比舊道區里三畝山田的出息還要多,觀主,托福了!」。

正在這些山民們滿臉歡容,嘰嘰喳喳說話的時候兒,就見前面的大路上急匆匆涌過來一群人。

剛一看清走在最前面那人的形貌,徐安然頓時快步迎了上去,「哥!」,歷經九死一生的磨難后,重又見到兄長徐安定,他再也忍不住眼鼻間的酸熱。

「安然!」,手掌重重拍在弟弟肩頭,眼圈兒紅紅的徐安定連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無心先敘別情,徐安然已徑直出言問道:「爹娘都迎來此地了?」。

「迎過來了,在城裏」。

「走,帶我去見他們」,伸手拉住邁步要走的徐安然,徐安定向扭頭向後面點了點。

他後面跟着的正是一排十幾個鬚髮花白的耆老,正是這些耆老在開觀大典上上演的敬獻土麥之戲成了徐安然最主要,也是最大的罪行。

也真難為耆老們了,一見徐安然的眼光看過來,這些六七十歲的老頭子竟然就此拜下了身去,更讓人絕倒的是上次領頭的那個老頭子背後更綁着兩根粗柴,顯然是想來一齣兒負荊請罪的戲碼兒。

「又是魏秀才教你的?」

「是,啊……」,這老頭兒順嘴答應之後才反應出不對來,在眾人的注目中頓時老臉羞紅。

一個老人身上一路看過去,其間徐安然既不說話,其不會說話,慢慢的,原本歡快的氣氛就有些肅穆起來。

刻意保持着沉默,場面中的氣氛由肅穆漸次轉為凝重,就連一邊兒的徐安定也察覺出不對,藉著衣袖的遮擋拍了拍弟弟的胳膊。

看着眼前這一排鬚髮花白的老人,徐安然卻沒立即說話,雖然他心知肚明那敬獻土麥之罪不過是玄會擺上枱面的由頭和借口,但他卻有意趁此機會晾晾這些在山民中有着極高威望,但固執起來什麼事兒都做的出的老們,免得他們以後再腦袋一熱的做出什麼荒唐事兒來。

既然已決定繼承虛平地誌向變革道門,那眼下的撫陽觀及這些道區山民就是第一步的基石。也是他實實在在的根基,很多時候,後院起火遠比前方遭敵的危害更大。

繃住臉色又等了半盞茶功夫,眼見這些耆老們臉色紅的如同吃了酒一般時,徐安然才輕輕開口道:「都起來吧!今後若要再做什麼事時記着要三思而行。」

「謹遵觀主法旨」,隨着耆老們起身,兩邊原本靜悄悄的山民們也都長吐出一口氣,臉上重又浮現出了喜意。

點點頭后,徐安然扭過頭去看着徐安定道:「走。帶我去拜見二老」。

華心觀主回來的消息一陣風似的傳揚開去,徐安然一路走向城中時,道路兩邊全是聞訊而來地山民,這些山民見着他后。臉上都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歡喜。

走進略有些低矮的城門,徐安然就見到了眼圈發紅的許德祿,他身後跟着地正是那十二個小道童。

向許德祿頷首一笑后,被眾人簇擁著的徐安然卻沒停步。而是繼續向城中央最大的那間宅子走去。

直到進了大門之後,簇擁著的耆老及山民們才逐漸散去,只剩下兄弟兩人時,徐安定才出言問道:「山南東道張布地文告可是說要將你明正典刑的。安然,你是怎麼逃過此劫的?」。

劫後餘生,馬上就要見到雙親二老。徐安然臉上本滿是喜色。但一聞此言。他那雙眼中頓時起了一層蒙蒙的迷霧,「這條命是用我師父地命換回來的!」。低沉着音調說完這句后,徐安然再不停留,當先向正房走去。

家人重聚自有一番說不出的心酸熱鬧,徐老善人夫婦見幼子平安而回,這份歡喜自不待言,最初地驚喜過後,再回想起前些天六神無主地擔驚受怕,二老難免又紅了眼圈,如此笑了哭,哭了笑,大半個時辰后整個心情總算才平復下來。

見過家人,又陪着二老敘話許久,等他們耐不得悲喜交加地疲乏回房休息后,徐安然才又重新出了新家,剛出大門就見到正在門外階下等候的許德祿。

「辛苦你了!」

「觀主受苦了!」

兩人同時開言,話語正好撞到了一起,相視一笑之間,徐安然與許德祿都默契地不再說舊事,徑直向新觀走去。

「西川本屬國朝轄制,國朝定鼎之初就在此設有南北二道,所以這西川地面上也多設有道觀,數十年前妖族勢力大盛,西川兩道中不僅道士們被殺了個乾淨,就連吏部派來的各地官員也死的死,逃的逃。這地方山大林深,朝廷一則派軍不易,再則普通軍士也無法與妖族抗衡,所以也就一直沒平定下來。後來妖族分裂,許多個修器,煉丹的道士們趁機佔了此地,西川也就成了朝廷、教門與大荒妖族的分隔地帶。現在掌握西川控制權的就是天殺盟。不過天殺盟也分成兩部,咱們天水城屬於南天殺盟轄制區」,一路引著徐安然前行,許德祿一邊給他介紹著此地的形勢。

「這次接咱們過來的就是上次參加開觀大典的那個杜偉,這地方也是他給咱們劃下的」,說到開觀大典時,許德祿臉上頗有些神傷,「觀主跟杜偉杜居士很熟?」。

自從跟着他徐安然之後,許德祿可謂是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短短几個月時間就三易道觀,見他一臉憂心的樣子,知道其擔心所在的徐安然點點頭,歉然一笑道:「放心吧,這次不會再搬了」。

聽到這話,許德祿跟剛才那些山民一樣如釋重負,不過他的語調卻就此輕快了些,「天水城裏本有個老觀,雖然幾十年空置下來很有些破敗,但總算也能住人,咱們新觀就暫時先安置在這裏。徐居士說等忙過這陣,山民們都安頓下來后,會調人來修繕觀宇」。

「徐居士?」。

「就是觀主你的俗家哥哥,當日觀主被抓,道區里沒了主心骨,十八家寨子的耆老們就找到了徐居士,這次道區百姓西遷,還有來此之後房屋土地的分派都有徐居士一手兒管着」。

聞言一愣,隨即微微一笑,徐安然跟着許德祿進了這座牆頭上長滿的觀宇。

這座觀宇雖然破敗,但比之於撫陽觀地建制卻宏偉了許多。從那些凋

的斷壁殘垣之中依稀可以見到舊日香火鼎盛的盛況。

由觀門而入,便細細看着正殿,配殿,徐安然邊問道:「德祿,這些日子新弟子們的功課如何?」。

「一切都遵照觀主當日定下的科儀」,面相木訥的許德祿實在是最能幹的錄事道士。

聽許德祿這麼一說,徐安然倒是放下心來,道觀是否宏偉華美並不重要,重要的反倒是那些被嚴格執行的科儀。這才是他耐以變革道門地精魂所在。

說完這些要緊事兒后,許德祿隨即又說了一件大出徐安然意料之外的事情。

原來又有一批道士想要加入撫陽觀,只不過這些道士卻與舊日的那些香火道士們不同,而是一批舊日在江南各道苦行的遊方道士。

數月以來江南大亂。這些類似雲水僧般地遊方道士紛紛避往山野荒僻之地,其中的一部分就到了撫陽道區,並一路跟着西遷到了天水城,出乎意料的是這些遊方道士一路上看到撫陽觀小道士們的日常功課之後。竟然提出了要落籍本觀地要求,只因觀主不在,所以許德祿也就沒有擅自答應,事情就這麼暫時放置了起來。

「這批道士有三十多個。收不收他們的文錄,總還得觀主你拿個主意」,說到這裏。許德祿遲疑了一下後跟着又道:「不過依我看來。這些遊方道士的確跟那些香火道士們不同。」

「不同?」。難得許德祿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徐安然饒有興趣地問道:「有什麼不同?」。

「要說也說不太清楚。總之……總之他們的種種作為就象觀主你所說的『真道士』」。

許德祿這句話頓時讓徐安然興趣大起,「噢!你帶我去看看」。

這個撫陽新觀地香積廚設在一個殘破地偏院中,徐安然走進院門時,合觀道士們正在外面地場院中用齋飯。

急就章製成的原木粗桌兩邊依次坐着五十多個人,除了前面六列兩兩相對地十二個小道童外,其他三十多人都是徐安然從沒有見過的,這些道士們有老有少,最老的那幾個已是滿頭灰發,而最年輕的卻不過只有二十多歲。

除了年齡不同,這些道士們卻有着許多相似之處,例如他們身上的道袍無一例外都早已洗的發白,上面點綴著大小不一的補丁;腳上穿着的百耳麻鞋也磨的只剩薄薄的一層,身形消瘦,眉宇間有着再明顯不過的僕僕風塵之色。

儘管齋飯只是糙米飯就著白水煮的青菜,但這些道士們臉上卻是一副恬然寧靜的表情,總而言之,眼前這三十多個道士跟徐安然以前的見過都不一樣,的確如許德祿所說,象個真道士。

雙眼遠遠的打量著這些道士,腳下又一步邁出后,徐安然頓覺指間的鏡月司南傳來陣陣連續不停的震蕩,感受着震蕩的強度與持續時間,這些遊方道士中靈明層級的丹修顯然不止一兩個人。

沒想到這些身穿青佈道袍的遊方道士里竟然還有丹修道士,感受着指間的震動,心下猛然一緊的徐安然腳下半步沒停。

「參見觀主!」,苦竹帶着另十一個小道童起身唱禮,那些遊方道士見狀,遂也起身揖首道:「參見觀主!」。

遊方道士們看向徐安然的眼神中無一例外帶有或深或淺的詫異之色,雖然早聽許德祿介紹過,但此時見面之後,他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如此年輕的徐安然竟然就是撫陽觀觀主,那個倡導最嚴格教門科儀,被道區百姓視為再生父母的觀主。

還了一個揖首禮,徐安然與許德祿也就著原木長桌坐了下來,苦竹見狀,自喚過另一個小道士去廚中盛了兩份齋飯送來,以前在舊撫陽觀中就是如此,是以他做的極其自然,根本不待吩咐。

見到這一幕,遊方道士們不動聲色的相互交換着眼神,對此徐安然只當不見,就著白水煮菜吃起糙米飯來。見他開動之後,其他人也都跟着動着。

方外道觀中吃齋時的第一科儀就是「食不言」,是以這頓齋飯就吃的靜默無聲,一連吃了兩碗糙米飯後,徐安然才放下手中竹著,齋飯期間他不止一次感受到遊方道士投來的探究目光。

一時眾人食畢,等最後一人也放下筷子后,微微一笑的徐安然將目光投向遊方道士們,「山觀簡陋,怠慢諸位道友了!」。

「飯疏食而飲水,曲?而枕之!我輩修道正當如此,這『怠慢』二字從何說起?」,回答徐安然的是幾個老道士其中之一。

「說的好!」,說話間,淡淡而笑的徐安然雙眼中猛然綻放出一道逼人的光華,「道友身為靈悟層級丹修,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難得!」。

聽說眼前這老道士竟然是個丹修,許德祿臉色疾變中憤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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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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