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小趙媳婦
李嬸子念念叨叨地跟陶情倆說了那許多，說到天都黑了，那三個人還沒回來。
「哎呀，怎麼還不回來？要不打電話給他侄兒，讓他去看看到底咋樣了。」
李嬸子有點着急，她家老頭兒自上了歲數以後就沒在外面待過太晚，今天都這個點兒了，他們還沒回來，也不知城裏是怎麼個狀況。
「嬸兒，你別着急，我還沒着急呢，老爺子只是幫着去看看，拐子不鬧，老爺子就不能有事。」
陶情心裏也梗著呢，但她卻沒同李嬸子一般顯得那麼焦慮，她心思重，只要不是自己身上的事，她都沉得住氣。
「你……」
李嬸子剛想說你著個什麼急，又覺得這話有點傷人，便沒說出口。
在她心裏，陶情不是想一直跟着拐子的，就算拐子都快光棍到土裏了，村裏的寡婦都不願意跟他，她依然覺著陶情從來就算不上個能過日子的人。
但這話不能說，心裏是這麼想的不要緊，說出來可就難聽了。
陶情聰明，知道李嬸子是情急，說的話也不知道走腦子，她不計較，只閉着眼靠在牆上眯神。
約摸著八點左右，屋裏的電話響了，李嬸子一高蹦了起來過去接電話。
陶情聽着李嬸子在那邊一句接着一句地問「怎麼回事」，「到底怎麼處理的」，「他們怎麼還不回來」之類的問題，約摸著李池在電話那邊安撫了李嬸子幾句，過會兒她好歹沒那麼激動了。
李嬸子捏著電話，車軲轆的話翻來覆去念了好久，李池大概是有事，最後說了兩句就把電話扣上了，恍惚的婆娘走回炕邊，看陶情也不急着問，她自己倒憋了氣，伸手就要打發陶情走：
「你倒沉得住氣，人不回來也不去問，還是他侄兒先給報的信，他侄兒說了，那邊鬧得不大好看，兄弟倆掐著呢，人今晚上都回不來了，讓咱們在家不用擔心。」
「哦。」
陶情聽得出李嬸子的意思，睜開眼迷迷瞪瞪地下炕穿了鞋，穿完鞋還打了個呵欠，在李嬸子的瞪視下晃晃悠悠地出了門。
約摸著八點左右，往常陶情和拐子在這個時候早就吃完晚飯了，正是犯著困準備睡覺的時候。
陶情晃蕩回了家，她家小子也沒在，想是還在王大娘那裏，陶情樂得清閑，脫了鞋就上炕眯了一會兒，只是還沒眯上多久，她便詐屍似地坐了起來，雙眼直愣愣地盯着著裏屋的那幾口大箱子，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拐子家的燈亮了一夜，半夜李照素出屋上廁所的時候，還能看着旁邊的院子裏明晃晃地亮成一片。
「留門兒呢？」
李照素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句，繼續往茅房解決內急去了。
天放亮，雞剛打鳴兒，村上的第一班車就等在了村口，趙雷昨天被村長拎去了城裏，連帶着昨晚也沒回來，但車還是得有人開，沒法子，他姐夫「獨眼龍」就只能替了趙雷，順便拉了他媳婦小趙寡……不對，現在應該叫小趙媳婦，拉了他媳婦回來售票，夫妻上陣。
一般來說，這個時候，始發站基本不能上來客，那倆人也都是困得不行，歪在車上打着呵欠，就等著到時間了好發車。
陶情就是這個時候上的車，上去一看，那倆人都歪在那裏迷糊著呢，陶情也不好意思叫他們起來，只得自己悄沒聲兒地找了個位子坐下，就等著人醒了再買票。
小趙媳婦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起身擦了把口水，走到「獨眼龍」身邊推了他一把，順便遞了杯早晨灌的茶。
「醒醒，清醒清醒，一會兒開車可不能瞌睡，喝口茶。」
獨眼龍「唔」了一聲，接過茶在座位上醒著神。
小趙媳婦還沒看見陶情，雖然她以為車上只有她跟「獨眼龍」兩個人，卻仍舊清了清嗓子，沖着前方空喊了一聲：
「走~咧~」
一聲吆喝開啟一個清晨，「獨眼龍」瞬間清醒了，附和了一聲：「走~著~」
車便慢慢地開了出去。
小趙媳婦放了心，剛轉過頭，就被穿着一身紅衣的陶情給嚇了一跳，「哎呀媽呀」的一嗓子，嚇得「獨眼龍」差點把方向盤給打到溝里去。
「額，我看着你倆在睡着，尋思等着你們醒了再買票。」
陶情一點沒有嚇人的自覺，青天白日、陽光普照的，穿身紅的多喜慶啊。
小趙媳婦自然認得陶情，陶情從前也沒少從拐子的嘴裏聽說眼前這位「小趙媳婦」，也就是從前的那位「小趙寡婦」，那時候的陶情心裏沒這村子，更沒拐子，所以也就不在乎那老東西跟誰好過，從前做過些啥，權當聽街巷話本了。
只是現在，雖說夠不上「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層次，但就這麼對着面，氣氛還是有點尷尬的。
只是還沒等陶情想着怎麼打破尷尬，小趙媳婦卻先笑了，氣笑的。
「哎呀拐子他媳婦，你可真是……」
車上也沒別人，小趙媳婦乾脆坐到了陶情旁邊，拿出票冊子問她：
「去城裏？找拐子？」
說是問，其實心裏已經篤定了，還不等著陶情說什麼，她便徑自地要撕那張去城裏的票。
「別別別，不去城裏，找他做什麼，」陶情趕緊制止住她要撕票的手。「我去一趟鎮上罷了，鎮上就有書店不是？」
「呦，去買書啊，」小趙媳婦嘖嘖有聲，「到底是文化人，誒？俺昨晚聽着俺弟說了，說拐子是念過書的，當初還考上了，結果還被人頂了去，這事兒是真的不？」
小趙媳婦滿臉的好奇，竟不跟陶情見外，想當初沒見着陶情的時候，她還把這外來的「瘋女人」當個假想敵一樣膈應着，這會子人都坐在跟前兒了，她倒看着人稀罕，也不知道這股子親近是從何而來。
「額，我也不知道，這不人還沒回來么，等著回來就都清楚了，」陶情抿了下嘴，隨口說了幾句，顯然是不想再談，她指了指小趙媳婦手裏的票夾子，示意她趕緊收錢，「我去鎮上，多少錢？」
「五塊，哎呀，你就是沒勁！」
小趙媳婦聽得出好賴，掃興地撕了票根給她，怪沒意思地跑到前面坐下了。
陶情收了票根，閉上眼歪在那裏休息，她也是疲乏的，就算面上沒顯露出什麼，但心裏已經拐了八百多個彎兒，那麼多事壓在心裏轉圈圈，能不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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