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零、忠孝難兩全
二二零、忠孝難兩全
聖奧爾德中軍大帳，分別幾十年的兄弟相對無言。
良久，「母親和父親還好嗎？」鄧肯率先打破了沉默。
「呵，」托維恩短促的笑聲里，充滿了深刻的譏嘲：「父親、母親？母親十年前就過世了，父親在，我在，只有你不在。她一直在四處張望，想要找到什麼，可惜，仍然只有我和父親……！」
鄧肯重重的「咳」了一聲，剛毅的臉上，迅速染上一層艷紅。
「你有傷？」
托維恩與鄧肯這兩對兄弟，一生都在情感的矛盾中掙扎，此次見面，心裏，更是五味陳雜，竟然使托維恩這位猶如極地冰峰一樣孤絕的人，一時難以自已，以至於喪失了斗神的敏銳，直到鄧肯因為聽到母親故去，觸動了潛伏的內傷。他才發覺，他的這位兄長，心中還有着少年時的情懷，還念著母親的慈愛！
鄧肯良久無言，一直到臉上的紅潮漸退，才輕輕擺手，「沒事，小傷而已，不值一提。父親他還好嗎？」
托維恩的臉上，再度泛起一絲苦澀的微笑，「母親故去不久，父親也離開了！他去得很坦然。整日都坐在與母親小憩的涼亭中，幾天後，爬滿涼亭的常春藤就枯萎了，那是母親為了祝福遠方親人親手中下的……！」
托維恩的聲音漸低，而鄧肯，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將他雪白的禮服，染得一片猩紅！
托維恩見到這種情景，眼中，也流露出激動的閃光，身上，更是散發出強烈的寒光，也不需要什麼動作，凌厲的寒光，便飛射捂胸垂首的鄧肯。
「退後！」
兩旁的侍衛見到這種情景，連忙拔出長刀，想要上前救助鄧肯，但鄧肯卻擺手阻止了他們的行動。事實上，這些侍衛雖然勇猛，卻也不可能阻止一代箭神的行動，而托維恩根本目不斜視，對距離身前咫尺的長刀根本不屑一顧。
那道森寒的箭氣，並非只能殺人，它同樣能夠救人。它的鋒銳之氣，在主人的***控下，已經被掩藏起來，在鄧肯的體內高速流轉，目的，就是打通體內的瘀滯蔽塞的關節，並帶動鄧肯自身的恢復能力，從而使鄧肯可以快速痊癒。
這種治療方法，神佑自古有之，只是鬥氣的屬性剛健凌厲，入體便會產生毀傷之力，要不是施治者對於武技修持，已經達到爐火純青，對鬥氣的***控，達到精細入微的境界，不但達不到治療效果，還會危及病患的生命。
所幸，托維恩不會有這種顧慮，所以，他的治療效果，遠不是那些修行有限的治療魔法師所能比擬的。只在轉瞬之間，便已經攻克了鄧肯體內的所有瘀滯的地方，並將鄧肯自身的恢復機能，帶上了高速運轉的軌跡！
寒光漸漸斂去，鄧肯的臉色，也恢復了正常。
「你們都下去，沒有吩咐，不要進來。」鄧肯揮手對侍衛們吩咐。
看着侍衛們離去，托維恩問道：「你現在的身份地位，應該避嫌，難道你不怕引起奧卡羅和弗農**師的懷疑嗎？」
「他們不會，絕不會！」鄧肯異常肯定的回答，臉上的神情，堅定無比！
對於鄧肯所表現的自信與大度，即便孤傲如托維恩，也流露出難得的欽佩神色。
「我來不是為了私事。」
「嗯，能夠猜得出來。」
「哦，你不想知道我來的目的？」
「在等你說，我在聽。」
「我國王子殿下有個建議，希望你們採納，如果可以，他會親自趕來與你簽訂盟約，並為弗農**師治療。」
「盟約？又是盟約？你可知道我的立場？」
「知道。」
「哦，那你為什麼還來，你明知道這是無用功。」
「不是要你背叛，也不是要與你們結為盟友，這是一個對雙方都有利的建議。」
「那我們就先放下兄弟之情，詳細討論一下這個建議吧，特使閣下請講，鄧肯至誠聆聽。」
「好，總參謀長閣下……。」
良久之後，托維恩才結束談話，鄧肯思忖少頃：「就是這些？沒有其他？」
「就是這些，沒有其他。」托維恩肯定的答覆，正如鄧肯對奧卡羅王子與弗農**師的信任一般。
鄧肯點頭，「這確實是個不錯的建議，但其中的難度，非人所能想像，貴國王子殿下如果真的具有這種神通，為什麼還放任我們這百萬聖奧爾德將士？」
托維恩正容回答：「不是放任，而是維護，如果有必要，我國王子殿下自然會採取相關策略，但這不符合我們的利益，你可以考慮，但時間不多，也可以等待，但我要提醒你，良機，從來只敲門一次。」
鄧肯站起身來，背負雙手，在中軍帳中緩緩度步，少頃之後，轉頭對托維恩說道：「不用考慮，我也不認為這是良機，但我必須承認，我們所面臨的選擇不多！
請你轉告貴國的王子殿下，這個計劃，全部要以第一步的實施情況而定，如果你們方面，在這個環節出現了問題，這份盟約就不會有絲毫價值，也就談不上後續了。如果您的複述中沒有刪減，那麼就請貴國的王子殿下親自來簽盟約吧。」
「好，我一定向我國王子殿下，代為轉達閣下的意思。」托維恩也站起身來，點頭應答。
……。
「哎！」
又過良久，看着已經向外走去的托維恩，鄧肯輕嘆了一聲：「國事談完了，難道就不想，不想看看你的外孫嗎？」
托維恩站住身形，少頃才回答：「有你在，他會很好，比我在他身旁要好……！」
托維恩的語聲中斷，鄧肯此時也站起身來，走到托維恩的身後：「我對不起你和蜜雪兒，沒有照顧好卡洛琳，才會……！」
「不，不，是我對不起她們，沒有人會比你更懂得照顧卡洛琳了，每一年，我都會偷偷的返回聖奧爾德，看着她快樂的成長，我能感受到她的幸福！我，我欠你的，永遠也還不完……！」托維恩依舊沒有回頭，但語氣卻已經有些哽咽了。
托維恩待情緒平靜，便將風帽拉起。鄧肯很熟悉這個動作，少年時，父親每次要離去時，都會這樣垂著頭，無言的拉起風帽。
「**師要我向你致謝。」
「不謝，我是為了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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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前，弗農**師微笑着對鄧肯擺手：「你是我們的靈魂，這些事，你拿主意就好了，不用跟我說。可惜，我身受重傷，不能為了這個計劃盡些心力，反倒……！」
**師的話語里，終於還是流露出了對現狀的厭棄！他終究還是不甘於如此虛弱，以至於在祖國需要的時候，竟然無力捍衛這它的尊榮！
鄧肯上前兩步，坐在床頭，溫和的說道：「**師放心，那諾爾古雖是我們的敵人，但已經具有王者氣度，而且，奇門異數冠絕天下，既然他主動提出盟約，必定會履行到底，等他為**師治療之後，您就可以與我們並肩作戰，將我們失去的再奪回來！」
「呵呵……，」弗農**師聞言輕笑：「諾爾古一代霸主，自然不會食言。而且，治好我，對他們只會更有利，但我的傷勢實在沉重！煉獄黑龍的憤怒，在不斷吞噬我的軀體，消磨我的精神，要不是有『生命矩陣』維護我的生機，我早已經消失了！在這個世間，想必只有凱安達才能夠驅動煉獄黑龍挽救我的生命！」
「**師不必灰心。托，」鄧肯語音略頓，繼續說：「阿爾布萊特特使曾與**師攜手對抗魔族，但他現在已經痊癒，沒有絲毫病態，可見，那諾爾古確實有治療**師傷痛的能力！」
「呵呵，但願如此吧！」弗農**師洒然輕笑。其實，他的心裏清楚，他所受的傷害，與托維恩並不相同。
托維恩所遭受的打擊，主要來自凱安達，以及四個禁咒。
強勁的攻擊，將禁咒提供給他的防禦壁壘瞬間擊破，並摧毀了他自身的防禦屏障，其打擊，雖然來自方方面面，治療也必定艱難無比，但與他所受的傷相比，卻要好治得多！
當日大戰，煉獄黑龍並沒有發動攻擊，但弗農**師卻主動與之交戰，從而激活了禁制，將沉睡萬年的殺神徹底喚醒！
而弗農以神器「生命矩陣」，對其施加的打擊，已經與自己的精神、氣力，甚至生命、靈魂都緊密相連。最要命的是，他的氣力早以消耗殆盡，之所以還能戰鬥，完全是憑藉他抗爭不屈的精神在支持！
當時，煉獄黑龍已經蘇醒，且蓄勢完畢，即將發動雷霆打擊，雖然因為受到主人感召，及時將攻擊轉換為防禦，但那種威霸天下的殺伐之力，仍然不是虛弱的弗農可以承受的！強勁的反挫，已經深入他的體內，使他每時每刻都要承受煉獄之火的煎熬！
並不是**師灰心，而是他知道，「凡承受煉獄黑龍打擊的人，必將承受煉獄之詛咒，直至身死，世間無人可另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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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聖奧爾德方面，發動神鋒化箭術的托維恩，僅用不到兩天的時間，便已經趕回沃勒爾城。
而諾爾古此時，正在飛天樓高處憑欄遠眺，見到托維恩回來，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辛苦老師，老師快請進議事廳，學生已經準備好香茶，只等老師返回了！」
看見滿臉歡欣的諾爾古，托維恩冷酷的臉上，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也沒有什麼客套，徑直走進議事大廳。
「老師此行，還順利嗎？」諾爾古一面為托維恩斟茶，一面問道。
「嗯，還好，他們已經答應與我們結盟，但整個計劃，都要視我們第一環節，是否能圓滿完成而定，一旦失利，盟約便自動廢止。」托維恩接過茶杯，緩緩回答。
諾爾古顯得很高興，輕擊了一下手掌，對托維恩說：「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只要與他們簽訂了盟約，我們就會放下這個沉重的負擔了，哈哈哈……，多謝老師親自出馬！」
諾爾古很少如此表達自己的情緒。
托維恩知道，這隻有在諾爾古絕對放鬆的情況下才會發生。或者是跟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抑或是在看着他成長的導師們面前。
托維恩的嘴角略微上翹，在他的臉上，刻畫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開懷。「你別高興的太早了，這個計劃雖然不錯，但這第一環節，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你有把握嗎？」
「老師放心，我從沒這麼有把握過。事實上，這整個盟約，就是這第一個環節最容易完成，而且不會對我方造成任何損失！我打算……！」
諾爾古異常肯定的回答，而且興緻勃勃的要對托維恩介紹他的計劃，但托維恩卻擺手，打斷他的話頭：「別跟我說你的戰術部署，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要確定你有把握就好了。」
「呵呵呵……！」諾爾古停止了話頭，笑着說：「好的，我只是想要老師安心，您放心，我一定盡量將事情考慮周全。」
托維恩點頭，開始品起香茶，不再言語。
諾爾古明白托維恩的想法。他是在避嫌。
畢竟，聖奧爾德統帥，是他的親生哥哥，而聖奧爾德的王子，法定的皇室繼承人，卻是他的親外孫，無論他怎樣無私，可一旦涉及這種血濃於水的感情，也難免會有疏漏，而這，也正是他拒絕聆聽計劃的主要原因。
對於這種無奈，諾爾古能夠理解，畢竟，他也有一個將他視為死敵的哥哥！
說到解決辦法，即便是像托維恩這樣的頂級強者，諾爾古這樣的雄霸之才，涉及到這個問題，卻也只能興嘆，而無能為力了！
托維恩在維護種族的利益，為整個部族爭取生存權利，所以他必須忠誠於所依附的阿爾布萊特。而他的哥哥和他的外孫，則是在為自己的國家和民族抗爭。卡洛琳呢？這位曾經的聖奧爾德皇妃，身上具有聖奧爾德和雪精靈的雙重血脈，但她的靈魂，卻在降生之初，便已奉獻給了自己的民族——血族！
這一家人，信仰的不同，捍衛著的終極目的也不相同，最終所導致的結果，只能是在沙場上，遙望這份骨肉親情了！
諾爾古不想再打擾看似冷酷的托維恩，他承受的夠多了！於是，他輕聲告退，慢慢退出了議事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