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浮白老人
臘月初八,午時將近。
余府門前聚集了接到臘八之帖的各路人馬。
這些人雖然魚龍混雜,但都是一個心思,只待午時一到,爭相觀瞻龍鳳雙珠的風采。
當然,這不是一個單純的珍貴珠寶展。人們更在意的是龍鳳雙珠背後的故事。
武林至尊,龍鳳長吟,雙珠在手,江湖北斗。
這個江湖切口流傳了十幾年,武林的新生代對此並不以為然,但經歷了那段血雨腥風的年長者,每每提到這事,仍是心有餘悸。
故此,好奇也罷,恐懼也罷,武林中人誰都不想錯過這個一探究竟的時機。
沒人會想到,這其實是一場騙局。
只有餘氏父子知道,而且對所有受邀的武林同道來說,他還是這場騙局的製造者。
余氏父子此刻卻如坐着沒底的轎子一般,心中均是忐忑不安。
義雲軒內。
金面余正堂默然無語,背負雙手不停地踱步,不時瞧一眼計時銅壺,面色不免有些凝重。
他所經歷過的江湖磨難何止百千,而這次牽涉到龍鳳雙珠,事關武林安危,故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他並非惜命之人,但他當然也不願意糊裏糊塗地送命。
更不甘心別人假他之名,將平靜了十數年的武林再掀起軒然大波。
可除了少林寺苦余方丈以外,余正堂所邀請之人均無訊息,使他不由地更感焦慮。
余正堂默默無語,面色凝重,仍負手踱步。
余蛟望着父親,不知如何是好。
言語安慰自然無濟於事,他清楚父親的焦慮並非杞人憂天。
忽聽門人急報:「有客人拜帖,說有要事面見余老爺!」
余蛟「噌」地起身,迎出門去,口中道:「有請!」
只聽嘻嘻哈哈一陣大笑,來人卻是青白雙龍。
青龍搶先道:「余兄久違。」
余蛟忙施一禮,道:「不敢,雙龍兄請,家父正在恭候令師。」
話音未落,一行三人已進得義雲軒,分賓主坐定。余正堂道:「令師浮白老人已蒞臨開封了么?」
青白雙龍齊聲道:「敝家師另有要務,只飛鴿傳信,特遣弟子面呈,請師叔過目。」
遂將一封信雙手奉上。
青白雙龍本來軟硬不吃,極是頑劣,獨於浪子余蛟唯恐不恭,是以愛屋及烏,對其父親余正堂也是禮敬有加。
余正堂讀罷信,安慰一笑,道:「蒙令師指點迷津,幸何如之。蛟兒,須好好招待二位世兄,快備酒來!」
青白雙龍隨浪子余蛟來到後院餐廳。
余蛟道:「二位仁兄,今天適逢臘八,此地有喝臘八粥的習俗。這個時辰飲酒似乎不當,不如來兩碗臘八粥,請二位品鑒,不知意下如何?」
青龍道:「什麼節令吃什麼食物,家師就是這樣說的。」
白龍道:「兄弟,你說意下如何,我說正合我意。快快端上來吧。」
余蛟招呼一聲,下人立馬端上粥來,外加幾碟小菜。
二人狼吞虎咽,嘴也沒閑着。青龍道:「兄弟,你用牌九當飛鏢那手功夫漂亮得緊,有什麼竅門可以見告么?」
沒等余蛟答話,白龍又道:「兄弟,你說給我們兄弟分家這事可別忘了。」
余蛟道:「等熬過了眼下這一關,兄弟自然會儘力而為。」
說着不由嘆一口氣。
此時余府外面熱鬧非凡,吵鬧聲已經傳進屋裏。青白雙龍豈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早已心癢難搔。道:「要事當前,不勞余兄分心,我兄弟外邊走走便了。」
說罷更不待余蛟勸阻,旋風般飛掠而去。
余正堂見了,撫須道:「浮白老人一生好詼諧,調教出的徒兒也是這般好笑,有趣之極。」
沉吟少頃,又道:「蛟兒,你且瞧瞧這封信。」
余蛟依言將浮白老人來信展開,一行行飛揚跳脫的蠅頭行草立刻躍入眼帘:
正堂吾兄鑒:
蒙兄不棄,得臘八之邀書,弟本當奉命往開封。然日夜思慮,覺散貼之人乃欲奪珠之人,若雲有詐,詐不在開封,而在乎熱河。是以弟決意一走熱河,倘獲線索,他日必面敘於吾兄,共謀安定武林之策。故此特遣頑徒奉書一封,乞望恕弟不期之罪。
無由會晤,不任區區嚮往之至。
滁州浮白草上
余蛟讀罷,略感釋然,道:「看來浮白老人猜測與爹爹所見略同。不過浮白老人似乎言未盡意,想必他還有更多依據。」
余正堂頷首道:「但願如此,有浮白老人鼎力相助,此事自有水落石出之日,現下關鍵所在,倒是如何打發那愁面羅漢了。」
余蛟看看計時銅壺,道:「爹爹,午時快到了,請苦余方丈么?」
余正堂面色復歸沉重,緩緩道:「嗯……蛟兒,待會兒如有不測,你千萬別逞一時之勇,只管遠走高飛,須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余蛟也是肅容滿面,只道:「孩兒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