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媽媽嫁人了（二）

二十八號院的孔家笑語歡聲，張軍早早就來了，提溜著大包小包的禮物，還特意拿了兩條很稀罕的「華子」，一進屋就放到了孔慶祺的工作枱上，有些靦腆地笑着想說點兒啥又找不到合適的話。

比他來的更早的高吉利熱情地跟張軍打起了招呼：「軍子，來的夠早的的啊，怎麼，還怕媳婦兒跑了呀？」拉着張軍讓他坐下。

坐在工作枱後面的孔慶祺撩起眼皮從花鏡上面看了一眼張軍，沖方桌左面的那把椅子努了努嘴，示意他去那兒坐着。

張軍猶豫着該不該往那兒坐，他知道那是老爺子的專屬位置，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高吉利拉着他過去，把他按在了椅子裏：「女婿上門是貴客，孔叔叫你坐你就坐，我想坐那兒還沒這個資格呢，怎麼樣，這幾天忙不忙？」

張軍忙着回答：「我們你還不知道，沒個閑的時候，今兒個潘局給了我三天假，還讓給---給紅紅他姥爺問好吶。」

說着看向孔慶祺去，孔慶祺臉色平淡，專註地做着手裏的假牙活計。

張軍意識到了什麼，轉臉兒對着高吉利訕笑着說：「我跟局裏說了，想轉到行政科室去，這跟艷兒成了家，以後的重心就是孩子老婆熱炕頭啦。」

高吉利給了他一個嘲諷的眼神，嘴上的語氣透著輕快：「這就對了，你一個人能把鹿城的灰猴抓完？離了誰地球也照樣轉，工作分工不同都是做貢獻，大家小家也都得顧嘛，來來來，抽煙。」

高吉利拿起桌子上的紅塔山正要給張軍遞煙，孔慶祺說話了：「吉利，把這個打開給人們抽，告訴他們是---彩彩他爸送給我的。」

高吉利樂的一撇嘴，起身到工作枱跟前從桌上拿起一條「華子」，撕開包裝拿出兩盒煙來，把其中一盒扔到了方桌上，對着張軍說：「打開自己拿。」

拿着另一盒出了屋，拆開煙盒給外面忙亂著的孔繁榮、還有不遠處和孔家人搭著閑話看孔家辦事業的院鄰們散著煙：「劉叔，來一根兒，黨大爺，您也來一根兒，繁榮，抽著抽著，這可是新女婿給孔叔孝敬的好煙，咱們呀也沾沾光。」

高吉利在這院兒里住了五六年，跟大夥兒都很熟絡，人們接着煙相互點上，嘻嘻哈哈聊著閑篇兒，說着些「這煙不賴」之類的贊語。

屋裏的張軍把桌上那盒「華子」拆開，拿出一隻來恭敬地遞給工作枱後面的孔慶祺，孔老爺子停下手裏的活兒，煞有其事的把這根煙接了過來夾在手指間，目光平視前方等待着。

張軍識趣地拿出打火機摁着火兒，一隻手舉著打火機、另一隻手護着火苗兒送到孔慶祺面前。

孔老爺子收回目光瞟了張軍一眼，欠身就着他手裏的火兒把煙點着，直起身來深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口濃重的煙霧，慢條斯理的說：「一會兒少喝點兒，有吉利跟繁榮給你擋着酒呢。」

孔家招待新女婿上門的宴席辦得紅火熱鬧，院兒里交好人家的主事人都被請了來，裏外屋炕上、外屋地上各擺了一桌，賓客們坐了個滿滿登登。

高吉利妙語連珠口燦蓮花，開場白、串場詞張嘴就來，帶着張軍和孔艷艷挨桌兒給大夥兒敬酒，客人們說着祝福的話，有的還哄鬧着讓張軍跟孔艷艷來個節目，氣氛歡快熱烈。

孔艷艷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大紅色的旗袍，配了一雙白色的細高跟船型皮鞋，秀髮高挽盤在腦後，略施粉黛輕點朱唇，在燈光下看來明艷動人不可方物，腮邊紅暈薄起帶着小女兒般的嬌羞，笑意盈盈地接受着大家的祝福。

外屋炕上是正席，孔慶祺端坐正中，陪坐的是請來的相交好友與院兒里年高德望之人，地上一桌是孔艷艷的幾個知心好友和平輩發小，裏屋炕上是王笑天、張彩琴、高潔以及院鄰好友的孫兒輩。

敬完了外屋兩桌，高吉利帶着孔艷艷、張軍兩口子進了裏屋，吆喝着對孩子們說：「新郎新娘來給寶貝兒們敬酒啦。」

炕上地下的一幫孩子們哄鬧着坐回自己的位置，高吉利讓孩子們相互把果汁飲料在自己的杯里倒滿，孔艷艷和張軍也招呼著孩子們多吃點兒，舉起手裏的酒杯跟孩子們意思了一下轉身就要出去。

一回身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王笑天手裏捧著一瓶白酒，張彩琴端著一個紅色的托盤，托盤裏擺着六隻斟滿了酒的三錢白瓷酒盅，規規矩矩的等在那裏。

兩個孩子的表情有點複雜，帶着些許的靦腆、還有發自內心的真誠。

王笑天看看張彩琴，張彩琴對他點頭示意，王笑天轉頭對着孔艷艷和張軍鄭重地說道：「爸爸、媽媽，兒子跟女兒敬你們一杯酒，祝你們百年和好，白頭到老。」

張軍和孔艷艷沒有想到兩個孩子會這麼正式的來這樣一出，稍微愣怔了一下。

高吉利馬上開口：「好好好，這是兒子、女兒對你們的祝福，快接着。」

張軍、孔艷艷有點慌亂的把手裏的空杯放到張彩琴端舉著的托盤裏，從托盤裏一人端起一杯酒來，孔艷艷眼裏淚光瑩然，心情喜悅語音哽咽的說：「謝謝彩彩、謝謝紅紅，這杯酒媽媽跟爸爸必須喝。」

她舉起酒杯和同樣有些激動的張軍輕輕碰了一下，二人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王笑天看着媽媽和張軍把酒杯放回托盤，把手裏的酒瓶交給了高舅舅，他伸手從托盤裏端起一杯酒來用雙手舉到張軍面前，緊盯着張軍的雙眼，眼神里滿是期盼和他這個年齡的孩子不應有的成熟穩健的神色。

」爸爸，今天起媽媽就是你的人了，你能保證一輩子對她好、愛她、關心她、不給她氣受、不讓人欺負她嗎？「王笑天沉聲發問。

張軍感到這孩子的話語不同尋常，裏面的含義很多，有些話他並沒有說出來。

孩子的意思他理解，而且完全明白，張軍鄭重的對王笑天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說的這些我一定做到。」

王笑天把手裏的酒杯往前遞了遞，張軍伸手接住，王笑天也從托盤裏端起一杯酒：「爸爸，我敬你！」

張軍把手裏的酒杯與王笑天手裏的酒杯輕輕一碰，目視着王笑天。

王笑天和張軍對視着舉起酒杯，兩個男人同時舉杯，幹掉了杯中的烈酒，也立下了一份男人間的承諾契約。

從張軍手裏接過空杯放到托盤裏，王笑天從張彩琴手裏接過了托盤端住，張彩琴從托盤裏端起一杯酒送到孔艷艷面前，她眼裏閃著淚光，臉上笑意盈盈：「媽媽，爸爸是你的啦，你要對他好啊，女兒敬你。」

等淚水遮面的孔艷艷接過酒杯，張彩琴端起另一杯酒來，和孔艷艷輕輕一碰，看着孔艷艷把酒送入口中，接着自己一仰頭把杯中白酒飲下，俏臉酥紅用手背掩起櫻唇，發出微微的輕咳。

王笑天趕快騰出一隻手，在張彩琴的背上輕柔的拍打，低聲說了句：「我說給你倒上涼開水吧，你就是不幹，你看看，酒不是那麼好喝的哇。」

孔艷艷和張軍看着眼前的一對兒小兒女，臉上溢出了幸福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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