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起始（四）
「怎麼樣？要不要去我的工作室看看？那裏可是有我最得意的作品呢。」老人向我發出了邀請。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點了點頭。既來之則安之，這位老人對我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也不是非人的怪物，我自然是不怕的。
老人所說的地下室是真正的地下室，入口就在木屋地板上，類似於地窖，但又有不同。往下走來，兩面竟然都是青磚堆砌的牆壁，陰冷潮濕，上面嵌有火把和油燈。腳下是長方形的巨大青石鋪就的階梯，階梯下面似乎有水在流動，踩在上面能夠感覺到那種激流涌動的感覺。
我有些納悶，為什麼他一定要用油燈和火把呢？想來一點點電費他應該出得起吧？
樓道整體是螺旋式向下延伸的，大約走了一分多鐘才見到老人所說的地下室的門，也確實埋的夠深的，空氣都無法流通，只是不知道哪來的氧氣。但既然是這樣的地方，那麼任何奇怪的東西也都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地下室的門虛掩著，上面有一扇半透明的小窗，混黃的燈光從小窗和門的縫隙中投射出來，有些陰森的感覺。
「嘎吱——」這木門似乎也有些年頭了，推開時竟然發出令人牙疼的聲音。
老人回頭沖我笑了笑，隨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我進去。我也沒多想，抬腳走了進去，卻一個不小心被一個放置在地上的人偶絆了一腳，摔了個狠的。
這老頭絕對是故意的！我惡狠狠地回頭，卻看到老人正彎腰撿起那個絆倒我的人偶，用袖子細心擦拭起來，臉上滿是疼惜。
我不做聲的爬起身來環顧了一下四周，地板上散亂的擺放着許許多多白生生的肢節和軀體，雖然早已知道那是人偶的配件，可在這昏暗的燈光下，我總覺得這就像活人的軀體，讓人心發慌。牆壁上同樣掛滿了製作完成的人偶，比起木屋裏的又精緻了數倍。
另外我還發現，地下室里有很多透明的柜子，這些柜子裏同樣安放着一些人偶，這些人偶穿戴上了衣物和配飾，有些更是用化妝品化了妝，如果不十分仔細的去辨認，甚至會錯以為那是人。
「難道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老人看了我許久，大概是看我沒有任何好奇和疑惑，忍不住問道。
我點點頭，回答道：「確實有些東西想問你，但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回答，所以我也就不問了。」
「那麼你問吧，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想知道些什麼。」老人兩眼精光一閃，將手中的人偶放下坐到了一張椅子上。
我也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問道：「這些人偶都是你做的嗎？你為什麼要做那麼多人偶？」
「啊？」老人略一錯愕，那感覺就像是學生問了一個老師從未準備過的問題，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
「不方便說就算了。」
「不不不！沒有不方便，只是我以為你會問『這裏是什麼地方』，『我又是什麼人』，『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裏』之類的問題。」老人摸摸下巴說道。
說實話，他說的那些我都有過一絲好奇和疑問，但並不是必須要知道的東西。
「如果我需要知道，你自然會告訴我，如果我不需要知道，那即便我知道了也沒什麼用，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問。」
老人哈哈一笑，說：「有意思，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但是說的也沒錯，這些就算你知道了也沒什麼用。」
「好吧，我就簡單說說好了。」老人頓了頓，開口道：「這個世界上有着各種各樣的天才存在，有些是真正的天才，但也有些是製造出來的天才，而讓那些平庸的人變成天才的人就是我了。」
「當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有所得必有所失，在讓他們獲得智慧的同時我也會從他們身上收取一定的『報酬』。」
「你還沒說你為什麼要做這麼多人偶呢。」老人所說的東西我的確好奇，但我知道，好奇心能嚇死貓，所以我將注意力始終集中在我想知道的問題上。
老人目光遊離，說：「為什麼呢？我也很想知道，從我出現在這裏開始，就有一個聲音不斷的催促我去製作這些人偶，而每當我完成一個人偶的時候，就會有一個人來到我這裏，然後我就會和他們進行交易，就這樣日復一日，我也不知道和多少人交易過，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但是我知道我馬上就可以離開了，因為你是最後一個和我交易的人了。」
老人起身打開了一個壁櫃，和其他的柜子不同，這個壁櫃並不透明，而且隱藏的極好，壁櫃的門和牆壁不去敲打的話都無法分辨。
壁櫃並不算大，只放置了一個女性人偶，一眼看去像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正在沉睡，她的皮膚白皙，頭髮是烏黑的大波浪，嘴唇上塗有紫色的唇彩，臉頰也撲了一些粉底，可見這是一個快要完成的人偶。
之所以說是快要完成的，因為這個人偶的左眼還不完美。人偶的左眼是一顆透明的赤紅色的琉璃珠，琉璃珠的中央有一縷細長的黑線，那是瞳仁。
整體如同一個活生生女孩的人偶因為左眼而變得不協調，我一時有些想不明白，老人為什麼不替她做一隻和右眼一模一樣的黑白琉璃珠呢？如果換一隻眼睛的話，她簡直和真人沒有什麼區別了。
「我日復一日的製作著人偶，從一開始連部件都無法完成到現在酷似真人，這之間經歷了多少我已然記不清了，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的水品越來越高，人偶也越來越完美，可是卻始終無法達到我心中那個聲音的要求。」老人的眼神變得有些森然，他緊握著拳頭，骨節因為用力變得慘白，如同一隻骨掌。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老人看了我一眼，卻並沒有等我回答便自顧自地說道：「因為它們缺少靈魂和血肉！」
「我賦予了它們吸收人類靈魂的力量，卻因為沒有血肉而成為了妖怪一樣的東西。想通了這一點之後，我開始和每一個我見到的人交易，我給他們常人難及的天賦，而作為報酬，他們需要留下一部分血肉，這個人偶就是用他們的血肉製作而成，現在就只差一隻左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