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喜之日

第二十五章 大喜之日

波若寺內。

無實望着手中的簽文,長嘆一口氣:「該來的終是來了,天意不可違。」

原本一直盤膝敷座而坐低聲誦念金剛經的的眾位師父也紛紛放下手裏的木魚合掌嘆道:

「阿彌陀佛」。

黑暗中,幾位年輕的法師輕輕地起身走入雨中,朝着法堂藏經閣走去。可偌大的雨點竟似絲毫沒有沾濕他們的袈裟一分。

法堂深處,座立着一尊偉岸的釋迦牟尼佛像,佛祖的眼裏永遠閃爍著慈悲的光芒,令人心安。

法師們和星嵐恭敬的朝佛祖躬身拜下,三拜九叩之後各自上了最虔誠的香。

香霧繚繞中,佛像身後的華蓋下傳來一聲:「還是跟過來了嗎?」

「是的,師父。無實剛剛已卜算出來,原來我們這麼多年竟忽略了。」無界躬身答道。

「請問師父,我們現在能做什麼?」

華蓋下的小門裏沉默了許久:「一切業障海,皆由妄想生。今生種種皆是前世因果。一切有為法,儘是因緣和合。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這是他們自己的因緣,天意如此,其中的一切,就讓他們自己渡吧.......」

殺家,

靜的似一根針落地都能聽的到,哪裏還有一絲辦喜事的樣子。

「處理好了?」見韋澤終於回來,殺問天瞬間有些蒼老的問道。

「是的,殺爺,埋到了十里坡的一處廢舊院子邊,旁人再是不會聯想到是殺府的人的」。

韋澤平靜的答道,這麼多年,他已練就了心如死水,幫殺問天做了那麼傷天害理的事,早讓他變成冷血機器。有時他也會問自己,這樣做值得嗎?不後悔嗎?

心底的一個聲音回答了他:「值得。」

「九個孩子.....剛剛生下的襁褓中的九個嬰孩,就因為我,就都被殺掉了?」

九兒曲膝坐在卧床上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背,那連綿的疼意和嘴角已滲出的鮮血讓她渾身顫抖。

「小姐,快別這樣,馬上就到大喜的日子,別見紅。」檀香心疼的用力把九兒的手從她的嘴裏拽了出來,取塊乾淨的帕子為她細心的包紮起來。

檀香何等聰明,院子一下子少了那麼多的人,其他下人都大氣不敢出的忙裏忙外,猜也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但做下人最好的保命方式就是不聽,不問,不說。她只要照顧好她的小姐就行,其他的事情,她才不去理會。

九兒任憑着檀香擺弄着她的傷口,滿腦子閃過的卻好似是那九個孩子的影子和他們的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用力的搖了搖頭,雙手抱緊了自己的肩膀,嘴裏喃喃的說道:「爹、娘,你們好狠啊,這個世上,到底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蕭戰,你在哪裏?我想好了,只要能離開這裏,我嫁。快來接我.......」

玲夫人虛弱的躺在床上,清柔送走了大夫拿着藥方回來,剛好看到韋澤經過,就把藥方交給了他:

「韋管家,這是大夫給我娘開的方子,說她是急火攻心,血脈逆流導致的,麻煩你趕緊安排人給她把葯煎了吧。」

韋澤接過藥方,隔着門深深的看了一眼玲夫人,轉身快步走向了廚房。

玲夫人默默的流下一串串的淚水,她本以為這麼多年不去問不去想,就會把這件事忘記,可月娘的一翻話又讓那件事情歷歷在目。

當年生完九兒的一個夜裏,她還沒有熟睡,就聽到了韋澤的敲門聲,若不是什麼大事,他斷然不會半夜來敲主子的房門的。

當即細心的去聽,只隱隱聽見韋澤跟殺問天說着什麼孩子,都處理好了,有一個還掉進了河裏。

事後她悄悄的問過葉不一,他卻只是平淡的告訴她,殺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九兒好。她大哭着去找殺問天理論,卻被罵做婦人之仁,還警告她永遠不許再提此事。

打那以後,玲夫人整個人就心如死水一般,吃齋念佛,不再過問殺府家室,包括殺問天轉年又娶了月娘,對她來說,都不再在意。她只希望用自己的餘生多做善事,有朝一日,能還清自己的身上的罪孽。

清柔輕輕的走向她:「娘,你好些點沒?」

「娘不打緊,明天就是......咳咳,就是你妹妹出嫁的日子了,她現在怎麼樣?娘想去看看她,又怕她不肯見我......」

「娘,妹妹有檀香照顧著,晚些我再去看看她。這麼大的事.......她可能也一時接受不了,您還是安心先養病吧。」

玲夫人聽罷,知九兒還沒能原諒自己,流着淚拉着清柔的手說:

「我可憐的女兒。如今你兩個妹妹馬上要出嫁了,遠舟又受了傷,家裏就剩下我們幾個,病的病,瘋的瘋,死氣沉沉的,等九兒婚事完后,你趕緊去求你爹跟潘家商議,儘早把你娶了過去,這萬一哪天昨夜的事情暴露,你這婚事,就不好辦了。」

清柔也是心裏一慌,娘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眼下的形勢太複雜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終於,六月十六了,殺府大喜的日子到了。

一大清早,各處鄉紳富豪的頭臉人物,就紛紛前來向殺問天賀喜,殺問天和韋澤忙不迭地招呼著,問及三位夫人,便說在後堂捨不得女兒出嫁,哭的傷心,未免他人笑話,就不出來見人了。

辰時時分,日光照耀在漢白玉台階上,熱烈耀眼。紅色的地毯鋪陳開來,宛如一朵朵盛開的芙蓉。

蕭戰早已讓王府為九兒提前佈下了十里的紅妝。

迎親的樂師從街頭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鋪灑着數不盡的花瓣,微風吹起,花瓣隨風飄舞,恍若仙境一般。

就連滿城的樹上都系著無數條紅艷的綢帶,路旁皆是維持秩序的士兵,涌動的人群絡繹不絕,比肩繼踵,個個皆伸頭探腦去觀望這難見的婚禮。

繡房內,靈露早早打扮完畢,坐在喜床上,頭戴鳳冠,臉遮紅帕,外套繡花紅袍,頸套純金打造的項圈如意鎖,肩披霞帔,手纏銀環,下身着紅裙、紅褲、紅緞繡花鞋,千嬌百媚,一身紅色,喜氣洋洋。

九兒則一身桃粉色的襲衣坐在旁邊的梳妝台前,等待清柔和檀香把她的喜服取來。

一方葵形銅鏡中襯映出一個可人兒的倒影,美的不可方物,卻帶着一雙已然哭腫的鳳眼,她真的很想儘快逃離這個讓她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去找人訴說心裏的委屈。

「有什麼好哭的,趕緊換衣服吧,接親隊伍還有一個時辰就到了」!

靈露見她如此,本想出言譏諷兩句,但想到自己的娘如今瘋瘋癲癲,遠舟又還在昏迷,萬一有什麼事斷然不會再有人為自己出頭,便說了幾句復又忍了下去。

終於清柔和檀香捧著九兒的大紅喜服和鳳冠霞帔,走了進來。

檀香麻利幫九兒畫着喜妝,清柔則幫她溫柔的盤起頭髮,插入鳳釵。

冷不妨,門裏閃進鬼影一般的一個人,竟是月娘。

「娘!你怎麼來了?」靈露起身慌忙問道。

如今月娘都瘋成這樣,她可不想再被她連累。

「咯咯咯,我的女兒要當王妃了,娘來看看,來看看……」月娘痴痴的說道。

「好啦好啦,你看完了,讓爹知道又要打你了,聽話,快回去吧。」靈露不住的攆道。

九兒見此,想到玲夫人,不禁自己的眼淚流了出來,畢竟是曾經最疼自己的娘親,連月娘這種人,瘋癲后都能想着自己的女兒,那玲夫人此刻,該有多惦記自己……

清柔看出了她的心思,忙對檀香說:

「大夫人一直惦記着二小姐今日的婚事,你去跟她說,九兒想在出嫁前再見見娘親,讓你來把她請來。對了,大夫人身體剛剛有點起色,扶着她慢些走。」

檀香笑着答道:「知道啦,大小姐,檀香現在就去。」說完,徑直跑了出去。

九兒站起身,拉着清柔的手:「姐,我們姐妹從此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我雖抱怨爹娘當年如此狠心,但心底不知怎麼,還會有些不舍。以後我不在這,家裏就辛苦你了。」

清柔溫柔的笑着:「傻丫頭,你就放心的去吧,家裏還有我。」

九兒轉向門口,從門縫裏向外張望:「這檀香,怎麼還不回來?也是,娘的身體不能走快,清柔,我要不要先把喜服換…………」

話還沒說完,只見一把利刃噗的一聲從九兒的后心徑直刺透前胸,登時,鮮血淋漓,九兒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月……娘?」

話未說完,便緩緩的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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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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