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夜來客

夜色深沉，馬廄裏面、呂不煩正在洗刷自己剛剛得到的一匹馬兒。

這是呂不煩自己的第一匹馬，呂不煩的少年心性有些發作，細心照顧起來。

「你喜歡這匹馬?還是喜歡……馬?」

呂不煩一抬頭，就見一個布衣長袍的中年男人坐在旁邊的草料堆上，神色淡然的看着自己。

「你是……」

「你的大師兄！」

呂不煩沉默一瞬，默默地在身後取出那柄短劍。

白野神色複雜的打量了一下那柄劍，撇了撇嘴：「有意義嗎？你既然知道我，就應該知道我是八境巔峰的大修士……」

「知道歸知道，該做的還是得做！和生死無關……」

白野微笑道：「放心，我不殺你！」

「我也不殺你，但是以後會……」

「無所謂，我只是好奇，幾位師父為什麼會對你青眼有加?你只是一個再凡人不過的凡人。」

呂不煩坐在一隻木墩上雙手按著膝蓋上的短劍，開口答道：「活在人間做一個凡人，這沒什麼丟臉的！」

白野挑了挑眉：「兩界村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

「你的事情杜元師父和我說過，兩界村的由來明爺師父和我說了一些……大黑的事情沒人和我說，但大黑信我我也信他！老骷髏桃爺……不用說，我也知道他才是兩界村的主心骨！」

「好個不用說，大黑此次出手聽說是因為你開口勸說的?」

呂不煩搖了搖頭：「大黑有自己的意思，沒人能勸他！」

「老骷髏時日無多了……你知道嗎？」

呂不煩沉默一瞬，搖了搖頭：「你想說什麼?」

白野袖起手，看着馬廄里這匹戰戰兢兢的黑馬，輕聲說道：「兩界村的存在其實是兩個天下的眼中釘肉中刺，這個我覺得你心裏應該有個判斷。」

白野看着呂不煩：「荒靈地裏面有什麼?」

呂不煩看着白野：「中土天下的叛修，妖族和鬼魅活屍的藏身之地……仙人唾棄的魔道中人！」

白野呵呵一笑：「那仙人呢？」

呂不煩思索良久……

白野搖了搖頭：「千萬年已逝……仙人早已化身人間界的保護神一般，高高在上俯視人間！你是不是也在年幼孤苦之時跪在神仙廟裏苦求拯救?」

呂不煩搖了搖頭：「沒有，我只去過城隍廟，大仙廟的門口有知客……狗眼看人低。不讓乞丐進！」

白野沉默半晌，低聲罵了一句……「你個臭泥腿子……跟你說話太費勁！」

「所以你有話直說就行了。」

「跟你說?說了你又能做什麼？」

「不能，但也會去做！」

「兩界村人的生死你不擔心?」

「有桃爺和大黑，我不擔心！你要是想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放心！我可以死，但不會說！」

「你見過幾次生死?就敢開口說生死?別以為殺了一個油盡燈枯的老鴇子就是個武夫了！」

呂不煩握緊了短劍，一聲不吭的看着面前的這位大晉王朝鎮守城城主。

「別把自己想得太男人，也別只用眼睛判斷人。我剛剛從兩界村回來，你知道嗎？」

呂不煩搖了搖頭。

「明爺老骷髏他們都還好，就是傷得有些重！不過死不了，一把老骨頭了，居然還和當年一樣衝上去砍人！呵呵……大黑走了，去荒靈地里探望一些故人，一些早就該死的故人。」

呂不煩低着頭，一言不發。

白野則講故事一樣，輕輕的把自己和那四個死在他手上的師弟師妹那些往事講給呂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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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

天色微明……白野站起身，袖着手居高臨下的看着呂不煩：「想清楚什麼是仙人了嗎？」

呂不煩點點頭：「其實我心裏早就明白，只是有些為難……」

白野微笑道：「總不會比我當年還為難！你信我的話嗎？」

「信……」

「你不怕我騙你?」

「我不值得騙……」

「別小看自己，大黑在這天下還沒如此親近過一個人……不過，這不一定是好事，你得自己多思量思量！」

「不勞費心！你處心積慮的把大晉南疆搞得天下大亂死了這麼多人，就為了自己割據一方唯我獨尊?」

「唯我獨尊不好嗎？現在知臨山劉氏和太華宗還有第十二鎮守城做什麼都得看我的臉色！稅賦、我硬抗朝廷減免了六成！仙門的徭役徵發，我斬斷五成！百姓死了，但將來又多了多少活路?兩界村毀了，但兩界村又何曾真正的活在人間了?荒靈地……四分五裂一盤散沙！想讓他們活過來，就得不停的逼迫他們拉扯他們進入天下這場亂局！」

呂不煩點點頭：「我還沒全懂，但我記住了……不過，這不是你選擇殺死那四位師兄的理由！」

「指望幾個中五境的弟子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天下開枝散葉然後與仙門和三大王朝爭奪大勢?害死他們的就是兩界村！」

白野冷冷一笑：「既然想反抗仙門朝廷和背後的仙人還有高高在上的仙界！靠什麼?靠人性人心?笑話……」

白野抬起手指著天空：「登天之路曾經擺在荒靈地里那些人的腳下！可他們沒有珍惜，大黑這些年的悲憤又是因為什麼人？」

「荒靈地早已經毀了，人間界的人心也早就淪喪了！想呼出胸中這口氣……就得把這一切全都砸爛！」

呂不煩……「你還想做什麼？你想讓我做什麼？」

「你?你能做什麼？走吧……走你自己的路去吧！多看看這荒謬的人間，問問你自己的心……什麼是人世間！等你活下來可以登堂入室參與一些事情的時候，我會去找你的……」

「怎麼救老骷髏桃爺?」

白野微笑着問道：「怎麼?憋不住了？不怕死嗎？」

呂不煩搖了搖頭：「怕死，沒有一個乞丐不怕死的……但有些事還是要去做！」

「好！有志氣……那你就先去把老骷髏的身份搞清楚再說！明白了老骷髏的身份，你就能搞清楚好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只能說，廣陵郡那裏有關於老骷髏的一些秘密……另外，你應該明白老骷髏不希望你回兩界村了，那是一條死路！」

「我不會回去的，至少在能幫到師父他們之前我不會回去拖累他們……」

「去吧！或許不久你就會覺得我這個大師兄走的路才是最好的……」

白野走了，迎著黎明的一絲晨輝飛身而起……消失在小鎮的天空之上。

呂不煩給馬兒加了一些草料，馬兒已經對這個主人少了一些畏懼，低頭打着響鼻嚼著草料。呂不煩坐在馬棚的門口，抬頭看着天空。

「呦?起的早啊、不煩兄弟！」

呂不煩轉頭看着振武門的憨厚大師兄：「封師兄，以後叫我不煩就好了！」

「行，今天就要趕路了，鎮子上你還要不要去看看故人?」

呂不煩搖了搖頭：「沒了……」

「你去過廣陵郡城嗎？」

「沒有，我還沒出過遠門的！」

「廣陵郡城挺大的，不過和禹州還是沒法比，跟鎮守城就更沒法比了……廣陵郡臨近莫子山太華宗！仙門廣大商貿發達，山上山下的貨物運轉頻繁，很多咱們這樣的武夫門派就靠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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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事情求一條修行路。利益多，是非就多……很多事情裏面全都是彎彎繞，唉，想想就頭疼！這些事情你做供奉倒是不用多操心，有劉志師弟想這些就行了，他腦子靈！呵呵……」

兩個人一邊整理馬匹，大師兄封虎絮絮叨叨的把一些振武門和廣陵郡的瑣事好心的說給呂不煩聽。

呂不煩有了自己的馬匹，武夫鍾環也就沒有再御風行走招搖過市，五個人五匹馬小心翼翼的上路直奔北方。

這一路，五個人憑藉鍾環上交冰魄礦時拿到的一面太華宗銀質腰牌而暢通無阻。

只是一座座荒敗的鄉村和死氣沉沉的小鎮還在訴說着剛剛過去的那場大亂到底有多恐怖！

莫名其妙的一場大亂，莫名其妙出現的眾多反賊，莫名其妙出現的荒靈地魔頭……還有莫名其妙就被殺死的上界仙人！

似乎千萬年來死水一片的人間人心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說不清道不明。

大晉王朝的軍隊正在退出南疆六郡，似乎也帶走了一絲南疆往日死氣沉沉的味道。

京城，劉府。

那座氣派奢華的后廳外面，站着兩個披着罩袍的女子修士。

一個身材瘦小的美麗少女戰戰兢兢的看着前面的后廳，眼睛裏全都是恐懼……

「姑姑……老祖、老祖會對我們……你說……新下界的仙人，會不會……會不會喜歡我們?」

旁邊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抬起一張美麗的面孔，冷冷的掃了旁邊的這個小侄女……「我怎麼會知道?」

后廳裏面，知臨山坐鎮京城的劉氏老祖盤坐在自己那隻法寶蒲團上面。

「老祖！仙人降臨就在七日之後，朝廷這次居然把我劉氏的迎駕使者排在了太華宗的後面……這……」

「哼！此次大亂，他太華宗受創最重！有什麼臉站在我劉氏前面?」

劉侍郎瞥了門外一眼：「老祖，那……要不要讓仙兒小姐，還有雪兒小姐一起進那迎駕使隊伍里第一個參見仙人大駕?」

劉氏老祖冷哼一聲：「算了吧……前塵往事成雲煙，那仙人云霞喜歡的、下一任仙人尊者不一定就喜歡……等著吧！先忍着這口氣、在仙人面前把姿態低到泥土裏。等仙人坐鎮仙居的時候……讓仙兒和雪兒兩個披麻縞素、自絕於錦湖之畔！」

「啊？自決……老祖，那是仙兒小姐啊！難道說……」

劉氏老祖挑了挑眉毛，冷冷的說道：「這是劉氏也是仙兒她們兩個對雲霞仙尊的一份忠貞心意！若是仙人不在意……也能明白我劉氏的一片忠心，若是仙人有心……那就是她們兩個命不該絕！」

「孫兒明白了……這就安排府內供奉送仙兒小姐二人去後院好好照顧！」

「嗯，去吧！好好看顧，不要讓她們起了別的心思……」

劉仙兒抬起頭，一見往日裏極盡趨媚奉承自己的劉侍郎那副神情心裏就是一緊！

「仙兒小姐，還請隨幾位供奉去後院修養……七日之後，還要去參加迎接仙人下界的大典。小姐還請安心等候就是……」

劉仙兒見這旁支子弟直直的攔在後廳門口，就知道這位劉氏老祖是不想見到自己了。

「呵呵……用完了開始嫌棄髒了嗎？」

劉仙兒瞪大漂亮的眼睛看向後廳……「我娘親為了劉氏都已經慘死在兩界山那些逆賊的手裏！我和雪兒兩個這就成了棄子了嗎？」

后廳沉默……劉侍郎一擺手，四名中五境的劉氏供奉高手默默地走了上來，對劉仙兒二人比了一個手勢……「請！」

劉仙兒呵呵一笑，瞥了后廳一眼拉起旁邊瑟瑟發抖的劉雪兒就跟着四個供奉往後院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