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很抱歉

「我不要！」沐棠拒絕的話衝口而出，連聲喃喃道：

「我不要這樣，不能這樣，也不該是這樣的！」

她的反應在「沐棠」的意料之中，她眼裏流動着一絲笑意，深吸一口氣，那一向冷傲的眼睛裏第一次充斥着脆弱和迷惘：

「我其實，一直很累。」

沐棠呆了呆，不自覺愣愣看着對面的那個「自己」，在她心裏，另一個自己遠比她本身強大的多。

她聰明，高傲，能幹，彷彿無所不能，就連李思和沐敘都對她多有防備和忌憚。

這樣的一個人，現在居然在自己面前露出了脆弱的內里，訴說着自己的疲憊。

「沐棠」清冷的聲音繼續道：

「我一生都在追逐沐敘，麻木的努力，逐漸抽離了自我，最後成長為他想要的樣子。」

「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到最後連正常人的樣子都被捨棄，我不再有自我。」

「後來仔細一想，或許……」

「沐棠」臉上帶着釋然，一字一句道：

「我不是我，從身體，到靈魂，再到往後活着的這20年，全都是應沐敘的願望造就出來的一具傀儡，只是一個軀殼，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原本的。」

她的話語太過於複雜，沐棠有些難以理解，但是又彷彿聽懂了。

「沐棠」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湊近了她，相同的眼睛直視着她的瞳孔，認真道：

「可是你不一樣，你是我創造的，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屬於我的，完完整整的屬於我。」

「你有愛人，有朋友，可以放聲歡笑，可以悲傷痛哭，盡情體現生活中的辛酸苦辣。」

「如果重來，或許你的生活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呢？」

沐棠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道：

「你也可以的，只要你想，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愛……」

她想說有自己的愛人，卻突然有些說不出口。

身體還給了「沐棠」，她選擇了自己的愛人，那陸焱就只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生活了。

沐棠唯獨捨不得讓他連最後的親人都失去。

「沐棠」笑了起來，伸手捋了捋她額角的髮絲，探過身去，額頭與她相碰，愧疚道：

「我對所有人都可以漠不關心，唯獨你，我很抱歉。」

「對不起，因為我想要杜絕李思沐敘得到我腦內的信息，所以擅自創造了你。」

「因為我的自私，所以讓什麼都不懂的你獨自去面對這個被我們變得殘酷又噁心的世界。」

「現在你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那些快樂的，悲傷的，辛酸的，美好的回憶，擅自創造了你之後，我又怎麼能擅自去剝奪你的這些東西呢？」

「對你太不公平了，不是嗎？」

沐棠張了張嘴，「沐棠」卻搖了搖頭：

「也許你說的對，只要我願意，可能我也會有曾經夢寐以求的生活，可是我太累了。」

「我不想再重新走一遍來時的路，我已經習慣了冷漠對人，這是我的枷鎖，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打破固有的性格，現在的我，想休息。」

她伸出手，輕撫上沐棠的額頭：

「沐敘在和我糾纏，我的精神力也可以帶着他，再通過精神烙印拉上李思一起捲入精神風暴，這是唯一能把他們斬草除根的方法。」

「否則李思已經掌握了沐敘的大部分科技，哪怕他的肉體湮滅，但只要精神還在，終將後患無窮。」

「你身上沒有李思的精神烙印，所以你代替不了我。」

她的聲音低低的：

「只有你能幫我，我已經沒有餘力再支配這個身體，只有你帶着我，才能再次找到李思。」

「沐棠」歪著頭笑了笑，這是第一次，她面容上的冷硬化作春風，笑得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面容愧疚又有些惋惜：

「是的如今我也只能再次對你說聲對不起，又要讓你去做這麼殘酷的抉擇，可是這是你必須做出的選擇。」

她說着，身體就像是碎裂的鏡子，一寸一寸裂開，逐漸開始消散：

「這應該是你做出選擇之前，我最後一次見你了，棠棠，要好好想清楚啊……」

最後一個話音落下，她的面容化作碎裂的鏡片，風化在沐棠面前。

沐棠伸出手想要挽留，卻無能為力。

周遭再次陷入無言的黑暗中，任憑她再怎麼呼喚，也沒有人再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