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果洛

第一百三十三章:果洛

這有山畫室里,南辰一邊在畫布上勾勾抹抹,一邊和司空雲免提通話。她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格外擲地有聲。

「怎麼叫正經?哭哭啼啼?還是把他祖宗八代都罵個遍?」

她說着,長長嘆了口氣,「如果換成別的女人或者男人,我一萬個不服,一萬個不爽,一萬個打擊報復,可,你,我敬愛的師父啊,你就是那個該死的命中注定。」

「我不能那麼做。」司空雲頓了下,「我不能對小言下手。」

「這檔口你又良知上了?」

南辰從椅子上起身,踢翻了地上的空顏料罐,伴隨着一陣叮噹亂響,她朝外走去,「他或許也是愛我的,但不及愛你。」頓了下,苦笑,「可真是羨慕你吶,即使把人生活成一紙狂草,也有人願意像欣賞清明上河圖那樣欣賞你。」

「少在這說風涼話。」

「依我看,你是害怕。」

「我怕什麼,就像你說的,我本就身在陰溝。」

「你害怕自己會愛上他,然後,在某個瞬間,又失去他。」

南辰來到夜空下,仰頭遙望繁星點點,「我就是這樣,所以一直放不開,直到最後。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夠不顧一切的去愛一個人。他對你,就是不顧一切。」

那邊,司空雲突然掛斷了電話。

南辰收起手機,無謂的勾起唇角。走?她也很想走。

為什麼不呢。

七天後,司空雲再次出現在司空言的面前。

初秋的陽光清澈得仿若明信片的風景畫,他們四目相對,兩人都張了張嘴,卻又都沒說出一個字來。

「我剛送小枝去上學,順便來看看你。」司空雲說。

「嗯。我也正要去公司。」

隨後,便是長時間的靜默。

「那,快去忙吧。」良久,司空雲擠出一句話。

司空言點點頭,司空雲又問,「南辰找過你沒?」

「找了。」

「怎麼說?」

「她說,我們就到這了。」

該死。司空雲暗罵了句,果然不能用正常女人的思維來衡量她。

「她說,她和青焰在一起了。」

「什麼?!」

司空雲差點沒昏倒,旋即又聽司空言道,「她還邀請我們一起去旅行。」

「旅什麼行!」司空雲心煩意亂,「我可沒閑工夫和她們瞎扯淡。」

「嗯,哥哥去陪小枝吧。」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麼地,司空雲覺得他這句話有點酸溜溜的。

「等她一畢業,哥哥就打算娶她么。」

對於司空言直來直去的問題,司空雲有點惱火。

他反問,「不然呢?娶你么?」

司空言含義不明的一笑,「若真能有朝一日的話,哥哥你也說反了。」

在司空雲難以置信的注視下,司空言駕着豪車絕塵而去。他從後視鏡里望着依然呆立在原地的兄長,不禁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頰,到底是從何時起,他的臉皮竟然這麼厚了。

一個小時后,司空雲站在四下漏風的荒野小樓里。

他絕對低估了自己的惱火,風從破碎的窗口魚貫而入,捲起地上散落的畫紙,目光透過窗欞落向遠處,右手指間夾着將要燃盡的香煙。

簡直放肆!混賬東西!他不斷的在心裏怒罵着,一定是哪裏不對,一向對他尊敬有加,言聽計從的弟弟,竟然脫口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司空雲覺得自己身為兄長的尊嚴受到了挑戰。

欠打。他最後得出結論。或許是這陣子他表現得太風度翩翩,君子如玉

了,以至於讓司空言產生了某種錯覺。在地上狠狠踩滅煙蒂,他撥通司空言電話。

「過來一趟,小樓。」

司空言推門而入時,司空雲正背倚沙發,雙腿伸直搭在茶几上,地上橫七豎八散落着玻璃碎片,還有五六個煙頭。

「怎麼了,哥。」

司空言語氣透著濃濃的擔憂。

「小言,你真當哥哥是吃素的?」

司空言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搞得一頭霧水,怔怵站在那。

「好了傷疤忘了疼?」

司空言一皺眉,用眼神詢問著。

「還是,我對你太溫柔了。」

「哥,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若乖乖的,我就和顏悅色,若不是,哼。」他說着從沙發上站起,一步跨到司空言面前,「別忘了我是誰。」

對於司空雲的反覆無常,司空言也並沒太意外,坦白講,他情緒穩定才讓他意外。司空言不再說什麼,默默將客廳打掃乾淨,然後目測了下窗戶大小,聯絡工人前來安裝。

他的沉斂與順從,讓司空雲心底翻騰的情緒平復許多。許是自身的缺陷,讓他對一些話極度敏感。哪怕只是一句玩笑。

「以後,不許再那樣對我講話,記住了?」司空雲說。

費了好一番功夫,司空言才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他誠懇的點點頭,「記住了。」

司空雲炸起的毛總算捋順了,然後他沒來由的說了句,「這也是我為何和小枝在一起。」

司空言默了默,在他身邊坐下,「我不會冒犯你的。」

隨即,他的下頜就被一隻纖瘦的手狠狠捏住,司空雲妖嬈的眼眸眯成一條線,冷光森森的盯着他,「你特么再敢說一次。」

司空言錯愕,怔怔望他。

「冒犯我?呵呵,什麼意思。」

被捏住下巴,司空言吐字有些含混不清,「我知道你…會在意。」

「因為我不行?」

司空言不知該說什麼,他沒有掙脫,只是別開視線。

他的態度被司空雲順理成章理解為默認,只聽他狠歹歹撂下一句,「你給我等著。」驀然手用力一松,司空言的臉被順勢擰到一邊。

「我真特么想狠狠抽你兩耳光!」司空雲咬牙切齒的說。

「哥,你誤會了。」

「誤會?呵,那你給我解釋解釋,冒犯是特么什麼意思?」

司空言感覺腦袋嗡嗡作響,他按著眉心道,「我是想說,我只是想和你單純的在一起,沒有別的。」

「因為我不行?所以單純?」

「不是的!」

「那特么是什麼?!」

司空雲霍然站起,一把揪住司空言的衣領,將他也提起來,修長眼眸瞬間布上血絲。

「我從沒往那方面想過!我怎麼會…對你想那些烏七八糟的。」

司空言的聲音低下去,神色尷尬狼狽。

旋即,他被一把推開跌坐在沙發上。

空蕩客廳內回蕩著呼嘯的風聲。司空雲倚在窗邊的牆上,繼續吸著煙。光影勾勒出他妖嬈的面容,輪廓清晰分明。

「我想的都是些快樂單純的事。」司空言說,「和哥哥去爬山,捉魚,在大山裏露宿,一起躺在河邊望天。」說着,他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像是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一起看夜空的繁星,聽草叢裏蛐蛐在叫。」

「然後呢?」司空雲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沒有然後了。」

「不睡覺?」

「……」

司空言抿下嘴角

,深覺無語。

「怎麼不說話了?」

「你想讓我說什麼…」

司空雲將視線從遠方收回,側過頭,斜斜睨着他。

「你是想說,只愛我的靈魂?」

「可以這樣說吧。」

「是么。」

司空雲略帶嘲諷的一笑,隨即向他走過來,高挑單薄的身體在他眼前落下一道影子,「即便我對你發出邀請?」

「哥,你在說什麼…」司空言抬頭,怔愣的看着他。

「即便我說,小言,就現在?」

司空言終於明白司空雲拒絕他的原因了。

因為太珍視,反而無法褻瀆。發自肺腑的講,他當然也對他有過某些超格的幻想,可也只是停留在親吻的層面。

而且每當念及於此,他都覺得自己不可饒恕。

只要能緊緊擁抱在一起,就足夠了。

司空言這樣想。

將那些曾經丟失的東西,重新擁入懷中。

「嗯?」司空雲微微偏頭。

「不會。」司空言答。

他的態度十分令司空雲滿意,他微微點頭,眼底的冷意和狂躁漸次退去,「很好。」他神經質般的說道。

「那你同意了?」

「如果是這樣,哥哥可以滿足小言的心愿。」

藝術家就是變幻莫測,司空雲聲音突然溫柔起來,彷彿剛才那個渾身帶刺,尖銳逼人的人根本不是他,他彎起食指颳了下司空言的鼻樑,「哥哥帶小言去旅行。」

要不是司空雲一直在他眼皮底下,司空言真會以為他是嗑藥后的副作用。幸福來得太突然,一時司空言不知該作何反應,條件反射的問了句,「那黃埔千枝怎麼辦?」

「她要上學,當然不能一起了。再者…小枝還是個孩子。」司空雲撩了撩碎發,「我會跟她說。」

「嗯。」

司空言點點頭,人性都是自私的,他希望哥哥心裏只住着他一個人。會將全部的牽掛與溫柔都給他一個人。

他甚至希望黃埔千枝是個櫻詩瑤那樣的女人,那他就可以毫不猶豫的讓她從司空雲身邊消失掉。

「想想去哪裏。」司空雲說。

「依哥哥。」

「我嘛…」

司空雲微眯起眸子,手擎下頜,「果洛?」

「好。」

天空的色彩彷彿在這一刻變得不同了。

司空言從未覺得山河大地竟然這般遼闊,即使視線被遮擋,也一如無窮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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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浪漫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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