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2章 女兒美摩登斥佛
那低垂婉轉的聲音飄在院子裏，飄在林間，也飄進了許樂的房間！
這是許樂第一次聽到的卓瑪在選班委時候所唱的《六世喇嘛情歌》，那種空靈的聲音，彷彿站在高高的山崗上，一輪明月下，向遠方眺望，眺望情人的方向，那種希望、那種祈盼，那種忐忑，那種在熱烈的生命和信仰間的徜徉，害怕情人找不到自己的方向，那種想要打破一切束縛的枷鎖，但卻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環繞！
在那東山頂上
升起白白的月亮
年輕姑娘的面容
浮現在我的心上
啊依呀依呀拉呢，瑪傑阿瑪
......
那美妙而奔放的舞蹈隨着卓瑪在不斷的旋轉，一團團的紅影就像一團火一樣在不斷的燃燒，一會高高的躍起，一會又彎腰俯下身去，那一頭烏黑的頭髮飄灑在腰間，隨着身軀不斷的向前向後，也彷彿在尋找著自己的情人一樣！
那前世的情緣啊，從悠長久遠的地方來，我在草原等着你，卻從未再歸來，你可知我在佛前許的願，唯願你一生康安！
在許樂的腦海里，畫面翻滾：問聖僧，女兒美不美...美不美！
窗外的畫面又不斷的閃現，隨着那令人動情的舞蹈和那令人心碎的歌聲，形成了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許樂在腦海里瘋狂的大叫着，但卻怎麼都沒有人能夠聽到，許樂感覺自己的淚水慢慢的流下，順着眼眶不斷的流淌，洇濕了衣襟和面頰！
那聲音帶着許樂好像飄過了高山，越過了原野，並沒有撫平他的心田，只是讓他在空間縹緲間晃晃蕩盪，就好像站到了高原雪域之巔，他彷彿看到了一個遙望着東方的身影，穿着一襲醬紅色的大袍，頭頂光亮，迎著朝陽，散發着光芒，那思念、那悲傷卻怎麼都不能被融化一般！
外面行走的人慢慢地停下了腳步，卻好像是被撫平了心田，忘去了現實的憂傷，讓心靈得到了洗禮一般，而他的同學們則沉浸在離別的傷感之中！
那美麗的畫面在不斷的旋轉，如畫的意境卻怎麼都不能讓許樂平靜，他能感受到那純真而又濃烈的情感，那對自然的渴望，對草原的嚮往，對高山雪原的無限追求都是因為那裏有一個他，令人沉醉卻又無比悲傷。
卓瑪那極具穿透力的獨特的高原嗓音，讓人感覺到美麗的藏地是那麼寬廣和柔美，卻又是高亢和細膩共存，在明凈中伴隨着微微的涼意，好像看到那湖泊旁的淚水一樣，清澈又心傷，卻令的許樂無以言表！
那湖邊的喇嘛好像事伴隨着這歌聲在緩緩的倒下，那噴出的一口血撒在了前方，落在了手腕間的佛珠上！
許樂彷彿看到了一位美麗的女子從遙遠的東方向西方走來，在眾多的相隨陪嫁的隊伍中就像那普通的新嫁娘一樣的忐忑，她走到了那片湖水旁，倒映着雪山，輕輕掬起一捧水，那甘甜可口讓人神怡，卻怎麼也散不去對遠方的思念，淚水滴落在湖水融為了一體，瞬間翻湧，好像此時的心情一般複雜！
那氂牛緩緩地在湖邊散步，雪山啊，站在雲巔，頭頂是朵朵的白雲，天空啊，有五彩的哈達不斷的飛舞，那神奇古老的土地啊，怎能讓人不眷念。
畫面中的女子連番的變化，那幼小的兩手相牽，互相對望着的人兒啊，你可知未來？美麗的草原藍藍的天，綠綠的樹木背靠着高山，在佛前我與你共同許下了願，你叫我阿姆（初戀情人—仁珍旺姆），讓我的心那麼的甜！夢中的情人啊，你我能在哪裏相見，遙遠的地方啊，我再也無法回去相見，怎奈的時光荏苒，我只有在雪夜偷偷地買酒夢中和你相依戀！
獅子王的寶座我從未有所眷戀，卻對你的愛從未化開，你是我的女神我從未忘卻的思念，只有在你那裏我才能感到心安（夢中情人—達娃卓瑪）！戒律啊讓我顫抖，思念啊讓我開懷，我只想遠遠的離開！
你來了，你來了，瑪吉阿米（當壚女子—於瓊卓嘎），我看到了小時候的河流也看到了女神的天，在你的身上我找到了自我也感受到凡人的熱烈、存在的意義和生活的內涵！
如果不曾相見
人們就不會相戀
如果不曾相知
怎會受着相思的熬煎！
許樂彷彿看到一個光頭和另一個光頭還有一個光頭在不斷的閃現，那不斷閃躲的目光在逃避著女王的熱烈目光，那趴在桌子上哪怕像是醉了依然還端著酒壺的男子喃喃自語好像在想念著遠方的人兒，那站在雪域高巔的醬紅色袍子的光頭的人那抹不去的哀傷在許樂的腦海里不斷的旋轉，到了最後，她感覺到天崩地裂，他感受到了懦弱，懦弱，懦弱，唯一的就是懦弱，佛尊並不是讓我們懦弱，是直面，連自己到底是如何選擇都不能面對如何成得了佛？
這世界萬千逃避如何成佛？
看着那畫面，感受到的凄慘的悲意，許樂好像是對着虛無飄渺的空氣說：
「女兒美」！
世間莫若有輪迴！
四年前的第一面，她唱的是這首歌；四年後的最後一面，她唱的還是這首歌。
從原地回到了原地，唯一就是他卻不在！
許樂的淚水依然在無聲的流着，腦海中的那個他，看着窗外的白月光照在雪地上，泛著銀色光芒，令的他的心蕩漾。
他換上了白色的麻衣，脫下了鞋子，靠着牆邊，躡手躡腳的往上下一路跑去，那身後留下的一串串腳印像歡快的鈴聲一樣清脆，見到心上人的喜悅啊，能夠掩蓋住驚慌！
那紅牆外的空場上
一片白月光
那一襲紅衣裝，雙腳踩在雪地上
舞蹈著四散的飛雪
像精靈
雖是夜，卻像是雪夜的太陽一樣散發着光芒！
一襲白衣踏雪來，萬點飛花配紅妝！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倉央嘉措
他們叫的計程車已經到了，但是看到這一幫人都圍在一起看着唱歌跳舞，司機看了表還差幾分鐘定的時間，所以也就沒有催促！
卓瑪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投入到歌聲和舞蹈中，她彷彿雪山的神女一樣，飄然在人家，只願自己的歌聲和舞姿能給為他帶去最美好的祝願，哪怕是他無緣見到這一切，只要自己心到就一切足夠了！
就讓這一切都在舞姿中訣別，就讓我們從此不相知！
就讓這一切都在歌聲中完結，就讓我們從此不相見！
不相知從此不相見，不相知從此不會相戀！
許樂彷彿看懂了也聽懂了卓瑪的意思，他渾身灼燒，氣血相涌，互相迭盪，本來全身的雜質已經排除的差不多了，現在突然又一下排了出來，身體散發的香味也同時加大，順着開啟的窗戶被風就颳走了！
屈世浩好像聞到了什麼味道，他皺了皺眉頭，想了想啥也沒有說，只是臉色更不好看了！
許樂依然還是沒能醒來！
在夢中，在腦海中，有一尊貌美的女子正面叱佛！
「佛尊，我想請教」，那嬌滴滴的聲音卻有着不容置疑的氣度！
「佛說，是人平等，為何要分四姓」？
「四姓自古有之是為事實」
「事實是否合理」？
「事實初始不合理，事實流傳是合理」！
「人有欲，欲是否合理」？
「欲乃自然而生乃合理，人之欲乃自然而生，釋家所恐欲非滅欲而是明悟欲的本質」！
「那欲的本質是什麼」？
「生存，而非佔有」
「那我和阿難只是生存，而非佔有，為何不能」？
「佛尊，我欲告知，我本為首陀羅奴隸女，有一天，阿難從祗園精捨出來，持着缽到城內乞食，回途中，見到路旁有一個大池，很多人游集其上。當時，我正於池側汲水，阿難因為口渴，便上前請我布施一缽水。佛尊，可否」？
「可」！佛尊答道。
「我本自以為身份低賤，不敢將水呈給阿難。阿難委婉地向我說：「我是個沙門，在我的心裏，看誰都是平等的，沒有貴賤的分別，請你給一缽水吧！」
「對否，佛尊」
「對」！佛尊答道。
「我欣喜，很恭敬的用雙手捧水給阿難。阿難接過水后，也很有禮貌地點頭致謝。他走後，我日日思念，從未有如此莊嚴的風度、儀錶，想着他謙和的音聲、容貌，不由自主地生起愛慕之心。我錯否，佛尊」！
「否」！佛尊答道。
「我日夜思念終日抑鬱不樂，我母疼惜我嬌容消瘦，再三地盤問事情的原委。我於是將遇見阿難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並請母親設法，讓她能得到阿難做我的的丈夫。應否，佛尊」？
「否也」！佛尊宏大的聲音充斥着整個孤獨園。
「何為，有欲人之常情，無欲草木成灰，但欲不是你應得到別人的理由」！
「我有欲亦有情，阿難有情亦有欲，佛尊口口聲聲說眾生平等，世人無分高下，如此豈不是又分高下」？
「你愛他何故？」
「你愛的只是他的皮囊而已」
「錯，佛尊是否愛過」？
那女子面容姣好，怒目而斥，正對佛尊。
聽到這話后，整個孤獨園寂靜無聲！
「愛過」！那聲音稍微有些異樣，但凡是非真正的得法弟子是很難聽得出的。
「既然愛過，然何不明兩情相悅，佛尊口口聲聲世人平等，我與阿難無違佛法、佛制、佛禮，佛尊門下可自主，為何卻讓阿難不得自主，此即使成佛亦是偽佛」！
那嬌喝的聲音雖不大，但卻異常響亮，真的眾僧團內心翻滾！
「摩登伽女，我來問你，你口口聲聲說愛阿難，到底愛他什麼」？
「我愛他莊嚴有才，我愛他有德能顧家，我愛他的一切」
「阿難，你可願隨摩登伽女還家」？
阿難出來看着摩登伽女，最後對佛尊說，「弟子依然願意潛修」！
「好，摩登伽女，你說愛阿難，那你可願為他做一切」？
「願」！
「阿難，端你的洗腳水過來，給她喝下」！
摩登伽女退後，「佛尊為何強人所難」？
「你愛他，願為她做一切，連他相貌莊嚴時刻的洗腳水都不能喝下，如果他年老體衰，渾身發臭，卧病不起呢」？
那摩登伽女面色難看，目呆了好一會！
突然聽得外面有一陣哈哈大小的聲音！
「詭辯，悉達多，世人多偽，以你為最，為何？」
「你放下王位不過是覺得王位太小，你剃髮出家不過是保持仙人形象，你說要保持清心寡欲為何還是要在之前有過婚姻且有子，釋門弟子眾多，為何你兒獨得秘法？」
隨着聲音的落下，從堂外走進來一個個子高高，儀錶非凡，堂堂正正的沙門，看相貌與阿難相似更多，與佛尊亦有幾分相似之處！
「提婆達多，你休要胡言亂語」，阿難怒斥道！
「阿難，我來問你，你是否愛那摩登伽女」？
阿難沒有了聲音！
「你不說即是愛，愛而不能遵循自主那修佛又有何意義？你說不愛即是自我欺騙，那你修佛亦有何意義？」
「你不能認清自己那又何必修佛」！
「你以一己之私讓這世間多了一個苦命的人，這是你所願嗎」？提婆達多回叱著阿難！
那英俊瀟灑，身材魁梧，面如滿月，溫和有禮的中年沙門卻是咄咄逼人，言辭多有激烈！
「悉達多，自小至大，我尊你敬你，但你一直都生活在迷茫中、懵懂中，你不了解社會，你總是生活在你的世界中，你了解真正的社會需要嗎？你總是在妄想用你的東西去征服世界，你想成為天人轉輪王，但是你能過得了你自己的內心嗎？」
他頓了頓，緊緊的盯着佛尊接着說：
「你成道后，我隨你出家，於十二年間善心修行，精勤不懈，即將得成正果，但你為何不給我授記，你害怕嗎？你有秘法三卷，我釋迦族五百人與你出家，為何只有你兒能得你之秘法，你可願解釋？你十大弟子各有神通而得利養，為何我要學你不允，而且還不許別人傳授於我？我於十力迦葉（婆敷迦葉，佛之舅氏，表弟）處習得神通力，受摩揭陀國阿闍世太子之供養，你為何時時阻撓？我立五法，不食乳酪、不食魚肉、不食鹽、受用衣時不截其縷績（即用長布）、住村舍而不住阿蘭若處，你可知為何？你只講究所謂的平等，卻使得眾人供奉好物爭相攀比，不食乳酪可使得供養家的兒童強壯，不食魚肉可令的粗茶淡飯亦可，不食鹽則無力可降低慾望，用其長布可自行勞作，住阿蘭若處需要另行建造浪費資財，你可真正了解過這些，你可真正了解民眾疾苦？」
那聲音很大，直震得人雙耳發聾，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讓所有的人都有點慚愧的低下頭，有些意志不堅的僧侶在偷偷的看着佛尊的表情！
「你號稱遍知天下事，你不知道阿難有此一劫，何為？你不過是貪圖摩登伽女而已」！
眾人憤憤怒目，這完全顛覆了佛尊在眾僧伽心中的形象！
只見那提婆達多衝着摩登伽女手掌一揮，一條人首蛇身的美女蛇的形象從摩登伽女的上方騰空而起。
「阿難，你與摩登伽女有五百年因緣，你被悉達多所惑，根本就不知道他真的目的不是渡你成就正果，而是要利用你獲得此女」！
「哈哈，佛尊，我說的可對，你的心思還想瞞着我嗎」？
「你是不是要傳她戒定慧，四正道，十二因緣法，助她成就無上正等正覺阿羅漢的最高果位啊」？
提婆達多看着佛尊哈哈大笑！
「想要速證菩提的那就跟我走」！
隨後，提婆達多一轉身，直接朝外走去，一開始還有些交頭接耳的，後來有幾個人見佛尊並無言語，就悄悄的跟了出去，到了後來，陸陸續續的有五百多僧侶出了孤獨園，瞬間，大堂內顯得空空蕩蕩！
摩登伽女沒有想到是這樣的情況，一口鮮血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