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大商四問西來說

271.大商四問西來說

當許樂走到人群外圍的時候,那個身穿白色皮毛的大氅已經飄然而去,那臨去回頭的一瞥,許樂看到了一絲戲謔的樣子,兩顆明亮的眼睛在擦黑的夜空中閃爍著亮晶晶的光明,那一絲笑意帶着無限的悲傷又好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但許樂還是看到了一絲的狡黠。

許樂上前想要追上,隨後又停了下來,這是給誰燒紙呢?這都是大商的遺址啊,你們家的關係可夠長久的啊!

許樂怎麼都感覺好像是給自己燒制的一樣啊,笑了笑,停了下來,事出反常即為妖啊!

這是奔著自己來的嗎?許樂想了想,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過招惹別人的事情啊,怎麼會被別人盯上呢?

「剛才那個女孩是幹嘛來的」?許樂沖着那圍觀的人問道。

「也沒說什麼,就是上來就燒紙」,一個婦女說道,「我們就讓她走,那個女的說給家裏過去的人燒兩張紙就走」!

許樂並沒有什麼異常的感覺,也就是感到好奇,另外就是有一些吸引的感覺似的,但恰恰是這種感覺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情,我不認為有什麼東西能吸引自己,而且還是莫名其妙的,就像是清凝一樣,也是更多的時間磨合才知道是什麼人,也至少是先從不討厭開始,而絕不會突然見到一面就感覺有吸引力,再說了,他比較好奇的是這也不符合蚩尤的審美觀點啊,難道是被黃帝給傳染了嗎?

差不多已經五點半了,許樂和朱定國說了一下謝謝了,他晚上要去拜會一下金槐安老師,就不和朱定國多聊了!朱定國連忙說不用的不用的,明天下午還要去聽您講課呢!許樂有點納悶,怎麼我明天講課都傳出去了嗎?不過也沒問,隨後問了一下大概的路,離得很近,許樂沒用多長時間就到了金槐安的家裏。

金老師的家裏也是非常的簡樸,和蘇先生家裏差不多,只不過是一層的樓房。進了門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頭髮花白,人很瘦,但是卻很有精神的樣子,開門看到許樂的時候非常高興的叫了一聲,「許副職廳」!

許樂連忙握了一下金老師的手,「金老師,您就別這樣叫我了,否則我的先生和師姐都會說我的啊」!

旁邊還有一個和自己年歲差不多的女子,看面相應該是金老師的孫女吧!

「那不成啊,我還聽過蘇先生的課呢」!金槐安把許樂迎到了客廳,請許樂坐在中間,許樂連忙謙讓著不成,最後還是請金老師坐到了中間,他坐在了對面的一把椅子上,而那個好像是他孫女一樣的女孩坐在了金老師的旁邊。

「許樂,到了家裏就沒有外人了,咱們就不客氣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孫女金安靜,裏面做飯的老太太就是我的老伴兒朱華春,你就叫朱老師吧」!

許樂點了點頭,自己這個輩分兒啊,現在都服了,見着誰也沒法張嘴,最好的方式就只能是叫老師了!

許樂看着眼前這位號稱是「新華夏豫州考古第一人」的老頭,真的是想不到啊,一個人支撐了整個豫州的考古事業。

「金老師,這次過來比較冒昧啊,我是私隱過來的,也沒有提前準備東西,真的很不好意思」,許樂有些歉意的說道。

「我們都知道啊,你明天下午兩點不是在豫州大學給大家做報告嗎」?金安靜笑着沖許樂說道。

「怎麼都知道了嗎」?許樂有點不理解,這是不是全豫州考古的人都通知了啊?

「對啊,豫州科院和考古所都已經通知到了啊,我們明天都要去學習啊」,那個姑娘還挺健談,許樂有點臉紅,這跟當初的發佈會不一樣啊,這次自己純粹是私人性質的過來交流,順便主要是看一下同學而已,但是沒想到弄成這樣,晚上自己還是要多少準備一下啊看來。

「金老師,我從二里崗鄭府商城那過來,有些問題想和您交流一下,另外就是想聽聽您對夏商文化的一些看法」!許樂並么有客氣,大家都是學術上的人開門見山最好!

「嗯,行,沒問題,咱們大家都敞開了聊,我啊,一九五二年參加了由文化事物部、華科院、京大聯合舉辦的第一屆全國考古工作人員訓練班。那個時候蘇先生還給我講過課呢,所以我才說的都不是外人,更何況你的師姐鄭真香一直我們都有來往,互相交流很多的」,金老師交代了一下雙方的淵源,許樂明白了,那幾屆的訓練班為華夏培養了不少的專業人才,可以說是新華夏成立之後第一次的大規模普及型培訓,成果顯著,並且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都還是當前業界的頂樑柱。

「我先給你介紹一下,我干過的一些事兒吧」!金老師說道,許樂點點頭。

「其實,我這一輩子就沒幹別的事兒,如果非要說有所成就,那就是挖了幾個坑培養了幾個人而已」,金老師還是很謙虛的,許樂想想自己現在一個坑還沒挖過呢,讓別人挖坑的事情倒是兩次了,有點遺憾,等過完春節一定要去塗山挖倆坑,但是許樂現在已經知道了讓自己長期一蹲二十年在一定地方挖坑這件事情已經不太現實了!

「五十年代初,我主持鄭府有商一代遺址的發掘工作,先是發掘了二里崗遺址,隨後在鄭府發掘了一系列的有商一代遺存,包括有有商一代鑄銅和制陶遺址。一九五四年編寫《鄭府二里崗》時,完成了鄭府有商一代二里崗文化的考古學分期。還指出「鄭府在有商一代當不是一般的小村落,很可能是一個人口密集的大城邑」。並認為「鄭府在殷代應屬隞」。隨着鄭府有商一代考古工作的不斷開展,又發現了有商一代的夯土,並經鑽探大體搞清了由夯土圍成的長方形城址。在我國第一次找到了早於安陽殷墟的有商一代王都。六一年,發表了《試論鄭府有商一代城址-隞都》的論文。後來又在城內發現了宮殿遺址,並最終確認了鄭府商城是一座周長近七公里,城牆保存最高處約五米、一般高為一至兩米的有商一代重要城址。鄭府商城的發現開創了有商一代考古的新局面,而二里崗商文化的發掘研究,更成為有商一代考古學研究上的一個里程碑。

七十年代中期,我主持鄭府登封王城崗遺址的發掘,發現一座龍山文化晚期的古城址,我結合文獻記載和前人考證,提出了該城址為有夏一代禹都陽城的觀點,但因其面積較小而引起爭論,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寫了一篇報告關於《登封王城崗與陽城》的論證。

所以我說的挖了兩個坑就是鄭府商城登封王城崗,至於說培養了幾個人說白了就是弄了一個豫州考古研究所而已。」

聽着金老師侃侃而談,許樂也是非常欽佩,當前的豫州考古人才基本上都可以說是金老師的後輩,他在人才培養的額梯隊上面確實是下了功夫的,包括去京大考古專業挖人也是不惜餘力!

「許樂,這次本來八月份的會我也是要去的,但是臨時有點事兒就沒過去,要不我們早就能見面了」!

許樂想了想就明白了,憑藉金老師在有商一代研究的地位是絕對應該的。

「金老師,我想問一下,從您的判斷來說鄭府商城應該是誰的王城啊」?許樂問的很直接!

金老師想了想,「這個問題其實現在應該說比較明確了,我們之前呢以為是「湯始居亳(bó)」的亳(bó)都。但是啊,必須要承認郭大師就是大師啊,他在五九年來到考古現場,隨即題詩:「鄭府又是一殷墟,疑本仲丁之所都」,他認為鄭府商城可能是仲丁所遷的隞(áo)都。」

金老師認真的說着,「現在來看,經過近四十年的研究和碳十四的測定以及各種史料和新出土的物件來看啊,確實是有商一代中期「仲丁遷隞」的隞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許樂點點頭,不管怎麼樣,郭大師確實是厲害,在基本上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單憑史書記載就能斷定大致的時間點,這個確實是恐怖啊!

自己確實是能夠感覺到這裏的暮氣要比殷墟更加深沉,但自己是身懷另一種相當於探測的能力啊。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個遺址對於整體的大商的遷都路線、有商一代歷史和古代城市發展史都具有重要價值。

「金老師,您對偃師商城應該也很清楚吧,這兩個商城的關係怎麼樣啊」?許樂不斷的提問著。

「這個我知道,我也是學考古和古人類文化的」,金安靜隨後搶著說道,爺爺也是非常鼓勵的樣子,許樂笑了笑,一副期待的樣子。

「實際上,這個問題,大家一直都在做對比和比較,歸納起來,主要有三種意見:一種意見認為偃師商城是湯都商亳,鄭府商城是仲丁所遷的隞都;一種意見認為鄭府商城是成湯始居之亳都,偃師商城是大體同時成稍晚的別都(或重鎮);一種意見傾向二者同為有商一代早期的國都,惟重點使用時間有交錯。」

金安靜看着許樂認真的樣子很是驕傲的說道:「我們比較同意后一種說法。兩都或多都並存的現象,在西周以後是很常見的,當然,根據不同的時代或許有所側重而已」。

「謝謝,金老師,我還有個問題,您怎麼看待李三齊先生的一些疑問啊」?許樂認真的看着這位對有商一代文明研究深厚的學者。

李三齊先生在人生最後一本回望《安陽》的著作中提出的重要疑問是當今每個考古學家和每個研究大商歷史的人,甚至是研究前三代以及文明史的人都需要面對的問題。

李三齊,華夏金現代考古誰都饒過不去的人物,殷墟、城子崖遺址都是在三齊先生的主持下挖掘的,他在《安陽》的書中提出了幾個問題,這個問題或者說是疑點也是「華夏文明西來說」的糾紛。在他長達幾十年的研究中,這些疑點一直作為未能破解的事實存在着,是為殷墟之謎。

一、殷墟武器之謎。他就殷墟中矢鏃、戈、矛、刀削、斧斤五種銅器之形制加以研究,指出其中僅「戈」為在華夏本土發生成長之物,其它武器都是在毆洲有獨立成長歷史的兵器。也就是說,華夏的武器發展史在此之前的武器只有戈有其發展史,而矢矛刀斧均為只在毆洲有發展史的兵器。

二、殷墟盛器之謎。就殷墟出土之陶器和銅器的型式詳加比較,得出結論,殷墟銅器其實是仿自殷墟陶器,而殷墟陶器,又衍用的是仰韶、龍山的形制。殷墟銅器之型式,不能比殷墟陶器更早,因而李三齊懷疑殷墟以前的華夏並無單獨發展的青銅器,而青銅器在殷墟時代的突然興盛,十分可疑。比如殷墟侯家莊帝王陵墓HPKM一零零一大墓槨頂一種「肥遺」怪獸圖案,和另一種在木雕殘片中發現的母題是一對老虎的圖形,考證都淵於美索不達米亞。當然作為嚴謹的考古學家,李三齊先生將疑點列出,但是在沒有更有利的證據之前,只能說「這種相似……難以想像。」

三、殷墟車馬之謎。殷周之際,已能夠徵集民間所有車輛用為主要攻戰之具,黃河流域封建大帝國的形成,實有賴於此。但兩輪大車,「極四馬之力,致千里之遠」,馬車的輪轂轡銜接續連綴之處,只能依靠金屬(青銅)連接,兩輪大車產生於銅器產生之前很有可能,但其普遍使用必然在有銅器之後。華夏古代,兩輪大車其型式跟巴比倫遺物上的圖畫並無差別。而巴比倫的兩輪大車,是公元前三千年的事,其時代比殷墟要早。另外龍山、仰韶遺物中並沒有發現青銅與車馬飾具,而龍山文化與殷墟時代不過相隔短短數百年而已。如果青銅器與兩輪大車,為東西方各自獨立的發明與演化,在短短數百年間應該沒有可能毫無蹤跡可尋。因而李三齊認定冶銅技術和兩輪大車都是由西方輸入華夏的,「當已無可致疑」。

四、殷墟頭骨之謎。殷墟中出土了大量殉葬坑,坑內埋葬了大量屍骨,據猜測為「奴隸殉葬」之用,但李三齊先生介紹了楊希枚先生對殷墟人頭骨的測量結果:

第一組頭骨為古典的「類蒙古人」種,與布略特人相似。舉例三零具。

第二組頭骨為「太平洋類黑之人」種,與巴布亞人相似。舉例三四具。

第三組頭骨為「類高加索人」種,與英格人相似。很少,僅舉例兩具。

第四組頭骨為「類愛斯基摩人」種,舉例五十具。(也即蒙古大人種下的北極類型)

第五組頭骨為無法定類型,舉例三十八具。

李三齊先生接下來分析了這個測量結果的意義,他認為其中的二、三組的人骨都是有商一代的敵人,不能代表商族,其人種特徵與卜辭所反映出的羌方、鬼方、土方的位置相合。最後的結論是:「很早以來,華北平原是許多不同民族的支系彙集的地方,而原始的華夏人群就是部分地由這些民族集團融合而成的。雖然如此,我們應當記住,在這些支系中佔優勢的無疑是蒙古人種集團。」

但是需要提到的一點是,我們不能從遺傳學上證明現代華夏人與本土智人(如山頂洞人、京都人等等)之間的關係,也就是說,我們和史前時代的本土智人並不同種。

李三齊的這些問題提出來之後,迅速引起世界的轟動,從而造成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說法,其中最大的說法就是華夏文明只有三千年的信史。

許樂對此嗤之以鼻,一個依靠一本小說就能挖出來城址的種族,一個今天想出來啥文物就能出來啥文物的民族也有臉說這個事情嗎?

金槐安看着許樂,這些問題確實不容易啊!

「是這樣,首先我們要看到三齊先生提出來的這些問題是正常的學術交流的問題,他自己也很為難,在「華夏文明西來說」和「華夏文明本土說」上,如果我們能夠找到證據那就不攻自破,但是我們必須要看到那個時代確實是存在證據不充分的情況」!

「另外就是,我們也必須要看到華夏文明並不是真正的閉門造車,它的人頭骨是確定無疑的說明了在華夏是存在多人種的戰爭的,所以說戰爭是最快的加速器,因此我們在這個過程中學習了一些新東西我認為是正常的」!

「第三個,這其中是存在空白的,而這個空白在今天我們正在不斷的被彌補起來,比如說在鄭府商城墓葬和遺址中出土大量青銅器,有工具、兵器、禮器等。生產工具包括、鏟、刀、鑽魚鈎等;兵器有戈、鉞、矢鏃等」。

「第四個,就是我們要看到在整體的墓穴文物當中,大商是一個以飲酒吃飯為代表的尚禮的文化,那麼它就不可能大規模的放入兵器這種不詳的東西,所以我們也就存在許多遺失」!

看着金槐安那沉思的態度,許樂卻說出了另一個思考的問題:「謝謝金老師,但是我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講,所謂的西來說如果要是說那個時候西來的都是被我們所統制的方國呢?只不過是後來脫離了我們呢?您想過這個問題嗎」?

聽到許樂這個問題,金槐安愣了,金安靜倒是非常的興奮啊!

「對啊,爺爺,您看看許副職廳就是許副職廳,看看人家的思路多開闊啊,你們就是被三齊先生給限制住了,那為什麼不說他們是被我們統治的,那你即使是先進點又怎麼樣,最終不還是被我們打敗嗎」?

金安靜躍躍欲試的說道。

「許樂,你這個問題提的有點太誇張啊」?金老師畢竟是傳統知識分子,對待問題還是非常認真的!

「金老師,我並沒有在胡思亂想,幾個方面的原因吧,第一至於大禹治水依然是有埃雞國之說法;第二所謂的象形文字也好、楔形文字也罷,我還可以說是我先出來的,留在了那裏,因為我是一直發展的,您覺得一個先進的民族會一直自古不封嗎?第三,為何西邊的青銅器要更加發達呢,而華夏本部反而弱呢?是因為毆洲的蠻族,需要天天打仗。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卻得不到華夏本部的支撐最終慢慢地脫離了;第四,大家都知道鬼方、朔方、土方、后羌等在一定程度上是和西邊都能對得上的,這就充分說明了有的是朋友有的就是敵人,那麼是不是就可以說明文明是多種族交匯的結果以及我們統制或者是聯盟的距離就有多遠」?

「所以,我覺得我們在這個問題的出發點上就存在了例證的誤區,我們無須去證明這個,我們只需要通過事例或者邏輯關係最終得出了你的敵人有多遠就說明你的盟友有多遠的道理就可以了,這就是文明的交互」!

許樂重重的說到,金安靜一臉崇拜的看着許樂!

金老師坐在沙發上,不禁陷入了沉思!

「好了,好了,許副職廳,大家一起吃飯了,感謝您的到來,您嘗嘗我們自己做的胡辣湯,這個才是家的味道啊」!一個帶着濃厚豫普的老婦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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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路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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