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貴族的待遇，地牢裏的男人！

拉克珊娜在街道上並未走多久，很快便看到了一棟頂部如龍禽展翅的白色建築。

搜魔人軍團總部，到了！

「求求你，讓我進去看看我兒子吧，他真的不會魔法。」

總部門口，一位穿着樸素的大叔滿眼哀求地看着衛兵。

「後退！」

搜魔人士兵面無表情，鐵盔中的眼神帶着拒之千里的冷漠：

「只有奉命之人才能進入。」

拉克珊娜在門口不遠，皺着眉望着正在發生的一幕。

忽然，一道帶着興趣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這時候不過去嗎？拉克珊娜。」

聽到自己老師的打趣，拉克珊娜沉默了片刻，傳音的語氣有些低沉：

「如果他的兒子真的在裏面，此時他應該不想讓父親見到自己的樣子吧。」

拉克珊娜的語氣有些猶豫，她的金髮在陽光下閃耀，本該如金子般燦爛，然而此時，卻如陰暗房間內枯萎的小花般黯淡無光。

話語中，她避開了某個自己不想提及的話題。

等到大叔邁著遺憾又落寞的步伐走遠，拉克珊娜才緩緩走上前。

「冕衛小姐！」

剛剛那位冷漠的士兵，躬身朝拉克珊娜行了一禮，無論是動作還是語氣中都帶着恭敬。

「我想去地牢看看，需要手諭嗎？」拉克珊娜輕聲道。

這裏歸她的姑父埃爾德雷德管轄，姑媽緹亞娜在她來之前也給了她一張便條。

「冕衛小姐，您可以隨意進出這裏。」

士兵神情帶着討好，立刻主動打開了身後的大門，大聲朝門內通報了一聲。

「是啊...我可以隨意進出。」

拉克珊娜忍住回望的衝動，低聲自嘲了一句，繼而抬起腳，邁著沉重的步伐朝門內走去。

駐守的人小跑着迎接了上來，他身上的配飾和鎧甲都與門口的守衛不同，拉克珊娜知道這是一位小隊長。

「搜魔人第一盾陣隊長庫里斯，見過冕衛小姐。」

庫里斯微微矮身，右手置於左肩，恭敬行了一禮。

拉克珊娜微微點頭，柔聲緩慢說道：

「庫里斯隊長，因為我想成為光照者，所以...」

不算她剛獲得的身份，對外她一直是位見習光照者。

這是她第一次來搜魔人總部，平時家族為了保護她，都只會讓她做安撫家屬的工作。

正因為見的太多，她曾經才會更加恐懼自己的魔法。

不過好在...她得到了老師的青睞。

不然她不敢相信自己將會面臨怎樣的憂鬱深淵。

拉克珊娜眼尾微微下垂，她雙臂用力抱緊懷中的魔法書，那感覺就像新入學的師妹，對一切既茫然又陌生，只有懷中堅實的書本才是她最大的依靠。

聽完她的話，庫里斯表情依然維持着恭敬，伸出單臂做出「請」的手勢：

「冕衛小姐，我這就帶你去地牢。但你要小心，他們的魔法雖然都被限制，但依舊會用言語蠱惑你。」

「我會注意。」

拉克珊娜點點頭，邁步跟着庫里斯向內走去。

搜魔人總部面積很大，佔地更是極廣。

這裏不僅是雄都搜魔人生活起居的地方，更是有鍛煉新兵的室外訓練場，還有着被稱為法師末日的地牢。

拉克珊娜好奇的打量著周圍，好似要將附近的環境都記住。

「庫里斯隊長，那裏是哪兒？」

她看見不遠處有一處衛兵把手的方形大樓，看起來護衛森嚴。

「那是秘文閣，冕衛小姐。」庫里斯解釋道。

「秘文閣？」拉克珊娜有些好奇。

「用來存放一些法師的違禁書籍，

又或者關於法師的秘密。」庫里斯隨意掃過秘文閣，熟門熟路地解釋。

「違禁書籍...這種書不是應該都燒掉了嗎？」拉克珊娜問道。

幾乎每個法師都有記錄自己魔法研究的習慣，雖然都是些淺顯甚至錯誤的理論，但搜魔人對外宣稱已經將它們銷毀。

聽到拉克珊娜的問題，庫里斯腳步微頓，但神情還是維持着恭敬：

「冕衛小姐，我們需要更了解魔法，這樣才能更好的抓住他們。」

「是啊...更了解魔法。」

拉克珊娜微微嘆了口氣，繼續跟上庫里斯的腳步，不再發問。

要不是老師提醒，她恐怕根本無法發覺庫里斯就是一位法師。

一位利用禁魔石藥劑壓制體內魔力的法師。

禁魔石藥劑利用禁魔石作為主材料製作，能夠抑制體內的魔法。

但禁魔石藥劑並非一勞永逸，而且會有不小的副作用。

在她遇見老師前，曾多次猶豫要不要服用。

她由衷慶幸能夠得到老師的教導，不然她的光明魔法在搜魔人面前將無所遁形。

「冕衛小姐，我們到了。」

聽到庫里斯的話，拉克珊娜微微抬起頭。

一座密不透風，守衛森嚴的石屋出現在他們面前。

房屋通體由禁魔石打造，只有門的方向是空着的。拉克珊娜絲毫不懷疑，哪怕裏面的法師們暴動，搜魔人也能將他們困斃。

石屋內沒有多餘的裝飾，只有一條通向地底的通道。

等庫里斯交涉完，拉克珊娜面帶善意的和其餘衛兵打了個招呼，便踏着通道向下後去。

周圍的石牆冰冷厚重，牆壁上的火把無精打采地燃燒，拉克珊娜緩步前行，空氣中充滿了壓抑陰森的味道。

她的腳步聲在這處狹小的空間回蕩。

噠，噠，噠...

漸漸地，和拉克珊娜的心跳融成同一頻率。

越往下走，就愈發的陰暗潮濕。

快到地方時，拉克珊娜的身形微頓。

哪怕還隔着一段距離，她已經能聽到裏面的慘叫聲。

庫里斯很善解人意的停下了腳步，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從他的舉止來看，已經不是第一次帶類似拉克珊娜這樣的人來這了。

然而出乎庫里斯意料的是，聽到慘叫后，拉克珊娜的步伐只停頓了幾秒，很快就恢復了剛才的節奏。

「謝謝你。庫里斯隊長，走吧。」拉克珊娜露出一絲微笑。

「是，冕衛小姐。」

庫里斯低垂眼眸，按捺住自己意外的神情，舉止愈發的恭敬，邊帶路邊補充說：

「地牢關押有許多惡徒，為了讓他們以後不報復德瑪西亞，我們得用一些特殊手段。」

拉克珊娜點頭表示認可，輕聲問道：「我記得他們都會被送往內陸？」

除非是罪大惡極，德瑪西亞不會隨意處死法師。

對於大部分法師來說，流放內陸是一個最終選擇。

包括諾克默奇在內的不少附屬國，很歡迎這些「送來」的法師。

但拉克珊娜曾經聽說過一些不好的事情，這些法師很多被當做奴隸，被主人用各種方式控制、凌辱和虐待。

甚至，這些法師只是名義上被「流放」，實則被賣給了那些附屬國。

而冕衛家族，正是這龐大利益鏈上的最大受益者。

拉克珊娜收斂了表情，跟着庫里斯走入地牢內。

她的到來，似乎點燃了整個地牢。

不少法師都激動地站起身，踉蹌幾步匍匐在欄桿前，凹陷的雙眼帶着哀求的神色：

「小姐，小姐...有吃的嗎？」

「貴族大人，求求你放過我，我真的沒有魔法！」

「大人，求求你，放我出去！」

「......」

紛亂的呼喊聲、乞求聲一股腦湧進了拉克珊娜的耳中，讓她的心不由得揪了起來。

「這裏是收押室，關着的都是等待審判的人。」同行的庫里斯適時給出說明。

「也就是說他們不一定有罪？」拉克珊娜反問。

「雖然他們還沒認罪，但是基本沒錯。」庫里斯冷漠道。

他知曉拉克珊娜的風評，這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孩。

作為埃爾德雷德的得力助手，他不想看到這位小姐做蠢事。

「是嗎？」

拉克珊娜不置可否，目光一一掃過欄桿前乞求的平民。

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甚至有人蜷縮在角落裏，凍得止不住發抖。看起來十分凄慘。

眼前這一幕，讓拉克珊娜的喉嚨發緊，她屏著呼吸，將視線挪向一旁繼續向下的甬道：

「這裏不止一層嗎？」

「是的，下面的人很危險，他們都是染魔嚴重的犯人。」庫里斯看着通往更深地下地通道，不悅地皺了皺眉。

「我能下去看看嗎？」拉克珊娜詢問。

這句看似詢問的問話，但庫里斯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不容拒絕。

庫里斯微微點頭，走上前準備為拉克珊娜開路。

在他即將踏上向下台階時，拉克珊娜突然出聲問道：

「庫里斯隊長，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冕衛小姐，您請說。」庫里斯轉過身，微微躬身。

「收押室關着的都是暫時未認罪的人，對嗎？」

面對拉克珊娜的問話，庫里斯似乎聽出來了潛台詞，沉默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他們還是德瑪西亞的子民。為什麼不讓他們吃飽喝足，能有一套抗寒的衣服呢。」拉克珊娜語調輕柔的說着，臉上充滿了善良和光明的微笑。

「冕衛小姐，只有打擊他們的精神，才能...」

「庫里斯隊長，我想冕衛家族能夠承擔這筆費用。」庫里斯還未說完，便被拉克珊娜打斷。

庫里斯轉過身，一言不發地看着面前這位涉世未深的貴族小姐。

地牢內光線昏暗，燭火的黃光掩映在拉克珊娜的面頰上，將她的金髮襯得像是午夜高懸的明月般耀眼。

在她的臉上，庫里斯第一次看到如此善良且堅定的笑容。

良久后，他的嘴角微動，轉過身看向守備的護衛以及牢裏的囚犯，高聲說道：

「你們都聽見了嗎？算你們走運，遇到了仁慈的冕衛小姐。」

「衛兵，給他們準備食物，再給每人發一套大衣。」

「是！」

門口的衛兵收到指令，快步朝外跑去。

與此同時，聽到庫里斯話語的被關押者們瞬間嘩然起來，一個個瘋狂拍打着欄桿，發自內心地高聲呼喊著：

「讚美冕衛！」

「冕衛小姐，謝謝您的仁慈！」

「謝謝...謝謝！」

「您真是位善良的人，冕衛小姐。」

「......」

他們的言語不一，但讚美感謝之情溢於言表，如潮水拍岸般一浪高過一浪。

聽着身後傳來的一聲聲感謝，拉克珊娜臉上並沒有開心的笑容，她垂下眼眸，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同庫里斯繼續朝地牢下層走去。

何來的感謝？

這些人本就不該在這裏...

「這個地方你想常來？」

腦海中老師傳來的話語讓拉克珊娜腳步微頓，但很快便又神色如常的向下走去。

「老師，我決定隔一天來這裏一次。這裏有很多人需要我去拯救。」

「拉克珊娜，人只能靠自己救贖，你需要做的只是給他們希望。」

「可是...」拉克珊娜有些躊躇。

「你的行為沒有錯，但這裏不同於其他地方。來的多了，平衡會被打破。」

「平衡？」拉克珊娜有些不解。

「在德瑪西亞，冕衛並非一家獨大，你最近的行為已經引起了其餘貴族的警覺。如果你天天待在這裏，他們會怎麼想？」

聽到老師拋出的問題，拉克珊娜思索了片刻，面露頹然之色：

「他們會想...我想要拉攏這裏的法師，而這裏又是我姑父管轄的地方。他們會認為冕衛有其他心思。」

她很明白老師說的問題，有的時候並不是你認為自己做了好事，大家就會以為你在做好事。

只要有極個別的人有不同的心思，就會導致很多不良的後果。

「可是...我對外形象就是善良，我不能因為心懷不忍來這裏嗎？」

走在向下的台階上，拉克珊娜很快想到了解決辦法。

誰都知道冕衛小姐心懷善意，這樣的人不可能對這裏放任不管。

「你需要來，但不能太頻繁。有時間可以去秘文閣，看看那裏的書對你很有幫助。」

聽到老師的回答，拉克珊娜心中記下，在幽深的地下兀自點了點頭。

什麼事都得慢慢圖謀...

她一直記得老師給自己的警示。

「到了，冕衛小姐。」

庫里斯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哪怕不用他提醒，拉克珊娜從耳畔更響的慘叫聲，也能判斷出...

他們到了。

入目的場景和收押室差不多，但用於關押的牢房少了不少。中央像是被截斷，一扇門阻隔了去往裏面的道路。

門口有兩位衛兵專門把手，顯然裏面的東西或是人極其重要。

拉克珊娜觀察著四周的牢房，她發現這裏和收押室關押的人完全不同。

這裏的人大多被束縛著，從表情上看，甚至有不少人已經精神失常。

雙目無神，蜷縮在地反倒是這裏的常態。

拉克珊娜面色有些不忍，但她知道自己其實改變不了什麼。

她將視線投向庫里斯。

迎着她的視線，庫里斯沉默了許久，還是拒絕了她：

「冕衛小姐，很抱歉。這裏都是罪大惡極的囚犯，沒必要施捨他們什麼。況且，他們很快就要被送往內陸了。」

「嗯...我知道，這是規定。」

拉克珊娜勉強擠出笑容，她很明白庫里斯的意思。

冕衛家族或者她的姑父埃爾德雷德，並不想讓她過多接觸這些人。

拉克珊娜深吸了一口氣，指了指不遠處的大門：

「那裏是什麼？」

她打算徐徐圖之，自己還有不少的時間。

實在不行，她還能藉助光照會和審判使團的渠道。

「那裏...冕衛小姐，您完全沒必要知道他。」庫里斯面色遲疑。

「他？我可沒在家族聽過這裏關押着什麼神秘人物。」拉克珊娜皺了皺眉。

她已經得到了老師的提示，這裏面的人，才是她這次來地牢的主要目標。

「可...」

「庫里斯隊長，告訴我，他是誰！」

面對突然強硬起來的拉克珊娜，庫里斯的心中竟是突然湧現出一股畏懼，不由的脫口道：

「邊溝鎮塞拉斯，是最危險的人...」

「讓我進去。」拉克珊娜開口，「我聽過這個人的名字，我想和他談談。」

「這...」

見到庫里斯臉上的猶豫，拉克珊娜不慌不忙從懷裏掏出一張字條：

「這是大元帥親自下的命令，我有權去這裏的任何地方。而且我想，德瑪西亞應該沒有見不得人的地方。」

庫里斯接過字條，上面的命令和拉克珊娜所說基本一致。

甚至，在便條上還印有冕衛家徽和緹亞娜私印。

這一次，他沒有遲疑，毫不猶疑地吩咐衛兵們：

「把門打開，讓冕衛小姐進去，就她一人。」

看着厚實的大門緩緩被拉開，拉克珊娜微笑回禮道：

「庫里斯隊長，謝謝您。」

「請吧，冕衛小姐，出去后別說進去過。」庫里斯提醒道。

「我會記得。」

拉克珊娜微微點頭，從衛兵手中接過火把，步伐沉穩地走入漆黑的牢房中。

砰的一聲！

身後的大門關閉，外界的光芒再次消失，只有拉克珊娜手中的火把亮着微微光芒。

拉克珊娜舉着火把，謹慎地向前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門內的空間相當寬廣，足有之前四五個牢房連起來那麼大。

但是在這處空曠的室內，只有孤零零的一座牢房，像是大海上孤立無援的野島。

噹啷——噹啷——

一陣鐵索移動的清脆聲音響起。

這讓拉克珊娜有些警覺。

她將火把朝着牢房內移去，在光線的散射下，她漸漸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鐵欄桿后，立着一位赤裸著上身，肌肉精壯的男人。

他面容邋遢，膚色深沉，但是雙眸卻出奇的明亮，像是匍匐在灌木叢內狩獵的野狼，緊鎖著拉克珊娜。

拉克珊娜毫不避諱的迎上他的視線，她的目光下移，注意到了男人雙臂上套著的巨大鐵鎖。

剛才令人心悸的噹啷聲響，正是從這裏發出的。

「唔...你...不是...搜魔人！」

男人開口說話了。

似乎是因為關了太久，他的聲音沙啞異常，甚至難以組成連貫的詞句。

「我不是。」拉克珊娜輕輕搖頭。

進入這裏后，她彷彿變了一個人，聲調變得微冷，表情也滿是冷艷。

「那...你是誰？來做...什麼？」

「我不是誰，只是來看望一個可憐蟲。」拉克珊娜無比平靜的回應。

邊溝鎮塞拉斯，德瑪西亞記錄中最惡的法師囚犯。

之前一直隱藏在搜魔人的隊伍里，最後在一次追捕中，殺死了一個盾陣的同僚。

搜魔人從來沒有遭受過如此大的損失，最後花費巨大代價將其鎮壓。

這是德瑪西亞流傳的故事，但拉克珊娜明白，或許這會和現實有所出路。

不然，老師不會讓她來這裏去見一個十惡不赦的人。

「可憐？哈哈哈...咳咳...是啊，可憐蟲！」

塞拉斯因為長期被關押，身體有些虛弱，笑聲中伴隨着咳嗽聲。

「多麼諷刺，我們明明是同類。」

「但我在外面，而你在裏頭。」拉克珊娜淡淡道。

她不擅長面對這樣的人，但好在她有老師作為後盾。

將火把插在牆壁的插槽處，拉克珊娜手捧書本，冷冽的眼神直視塞拉斯。

老師告訴她...

要降伏野獸，得先讓野獸感到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