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梅雷迪斯商會

拉普澤斯作為一座戰備要塞，建築風格多以堅硬的石頭為主。

但在諾克薩斯的疆域擴大后，很多專門用以防守的冷硬堡壘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視野開闊，風格輕柔的木質矮屋。

現在的拉普澤斯，沒有戰備的需要后，更多的是作為貿易中轉和文化交流的要塞。

無論是從北邊的蠻族，南邊的沙族，或是西部平原流通的商品，都會在拉普澤斯進行封裝，之後再運往帝國。

而那些自南北匯聚而來的貨物，也會在此聚集、休整，送往西部的平原。

因此拉普澤斯除了有要塞之稱外，還有「大集市」的叫法，來自世界各地的奇珍異寶數不可數。

早在十數年前，就完成了從戰略要地，到大集市的轉變。

「哦，哇——哦！這有這麼多好東西呢！」波比在過往行人的腿間穿行，眼睛興奮又好奇地四處張望。

「波比小心點，別亂碰，碰壞了是要給錢的。」安妮一手抓着小熊，一手試圖去拉住波比。

但她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波比已經靈活的幾個跳躍，跑到了前面。

「嘿小傢伙，看好你的鎚子，這可是上等的翡翠。」搬運貨物的勞工警示了一句。

「哼，我可不是小傢伙，有本事來較量較量！」波比不樂意了。

「哈哈哈哈——等你再長大點吧，鎚子都比你高。」勞工笑着搬著貨箱走遠了。

趁着她停下的空檔，薩勒芬妮和安妮跟了上來，波比鼓了鼓腮幫子，嘴角下彎，望着勞工離開的方向：

「不止一次了！他們老說『鎚子都比我高』，這是什麼意思！」

「唔，我覺得是在說這柄武器真的很不錯。」薩勒芬妮彎下腰，微笑回答。

「那是當然，這可是英雄的象徵。」波比自豪地昂起腦袋，「快走吧，到前面那家店去看看。」

波比說着不等薩勒芬妮答話，便邁著細小又急驟的步伐跑了過去。

「薩勒芬妮姐姐...」安妮抱着小熊，拽起了半邊嘴角，做出頭疼的表情。

雖然表面上看，她和波比的身高差不多，但是心態上安妮倒顯得要...寡淡許多。當然面對薩勒芬妮的時候列外。

薩勒芬妮摸了摸安妮的小腦袋，語氣輕快地說：「走吧安妮，前面說不定有好玩的東西，比如小熊。」

「小熊~！」一提起小熊，安妮的表情立馬變了，「我最喜歡小熊了！走吧。」

薩勒芬妮點點頭，看了眼身後，穿着全套崔法利戰團鎧甲的趙信，對他輕輕一笑，踩着舞台向前飛去。

此時的波比已經隨機挑選了一家幸運店，被店門口擺放的鐵籠吸引了注意。

籠子內關了好幾隻灰色的小老鼠，正拖着長尾巴亂躥，發出「吱吱」的叫聲。

「客官，需要微光藥劑嗎？這可是來自祖安最炙手的煉金商品。」老闆湊了上來。

「微光藥劑？聽起來很有意思。」波比好奇地看着貨架上那幾支紫色的藥水瓶。

「當然，這支藥水能讓你在一瞬間，變得無比強大。」

「強大？」波比臉上感興趣的神色少了一半。

「不要小瞧它，看好了。」老闆從風衣的外袋內拿出一支玻璃瓶，流淌著的紫色液體和貨架上陳列的一樣。

他先從鐵籠內抓出一隻老鼠，在「吱吱吱」的亂叫聲中，老鼠被放進了一個透明的看起來很厚重、很寬敞的玻璃盒內。

隨後老闆將藥劑的蓋子扭開，滴了一滴液體進去。

「一瞬間。」

他的話音剛落，波比就看見玻璃盒內的老鼠開始發生變化。

它全身的血管開始變得通紫，由血管擴散到全身，細小的四肢像是吹氣球般誇張的膨脹起來。

老鼠開始發狂，瘋狂地吼叫，在極短的時間裏，它的身形變得和家貓一樣大小，它細小的牙齒向外突出，極其鋒利駭人，狂暴地撞擊、撕咬所看到的一切。

「見鬼，這麼大的老鼠...」波比驚訝地看向籠子內發生變異的生物。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要用這麼大一個盒子裝老鼠了，而且她毫不懷疑，如果被現在暴走的老鼠咬上一口，絕對很疼！

「吱吱」的撕咬聲忽然減弱，老鼠的體型開始極快地收縮，速度快得一如剛才膨脹的過程。

很快，波比耳邊的叫聲和撞擊聲一同消失了，玻璃盒內的老鼠躺倒在地，了無生息。

「這就...死了？」波比眨了眨眼睛，顯然還沒接受這一事實。

「來一瓶嗎？」

「不...不，太可怕了，呃，我是說謝了。」波比說完，快速溜走了。

「這個商會...它是真的嗎？」

逛街中的薩勒芬妮停下了舞台，有些呆愣的望着眼前的三層商會，以及那個她異常熟悉的家族徽章。

標誌是一本被翻開的書籍。

薩勒芬妮站在門口向內張望，熱鬧非凡，在整個大集市人氣都算得上數一數二。

「梅雷迪斯商會，將軍創立的商會。任何你想要買的東西，都能在裏面找到。」趙信解釋道。

「還真是老師開的商會...」

薩勒芬妮下意識就往裏走，眼神中帶着好奇。

她兩個老師在浮空堡每天實驗要耗費天價的魔法材料，她還以為是帝國供給，但好像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歡迎光臨本店！」

等幾人進店，迎上來的是一名表情硬朗的蒼老男人，看面相約莫有60多歲。

「你好，能給我介紹一下嗎？」薩勒芬妮友好打了聲招呼。

「梅雷迪斯商會分為東西兩區，東區販賣武器裝備，西區則是各類雜物，包容萬象。」

男人走在前面為眾人引路，一本正經介紹著。

後方的波比則是一反常態，一臉警惕落在後面，伸手拍了拍趙信的腿甲，小聲說道：

「我們得注意一點，那人曾經是絕對是個殺手，隔着老遠都能聞到他身上的凶氣。」

「他叫普德，曾經是一名上尉，現在是拉普澤斯分會的負責人。」

趙信和普德眼神對上，互相點頭示意了一下。

波比見到這一幕，臉色微紅，抱怨道：

「見鬼，你們認識呢？」

「我的老師曾經是趙信將軍的上司，這座商會是我老師開辦的商會。」飄前面的薩勒芬妮笑着道。

「要不是當年將軍和統領讓我們退役，少說我也得在殺幾年。」

普德凶戾的面容上帶着些許懷念。

「你年紀大了，機會最好留給年輕人。」趙信淡淡道。

「放屁！」普德瞪了一眼趙信，「你年紀比我小几歲？」

「我比你強。」

聽到趙信這句不帶感情的話，普德一下子氣泄了，有些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

「算了算了，今天老朋友帶着將軍的弟子來，不說這些。」

薩勒芬妮靈動的大眼睛在趙信和普德二人間打轉，雖然她現在聽不到趙信的靈魂心聲，但通過普德的心聲，多半能推測出不少信息。

普德已經有60多歲了，在這個年紀，身體的舊傷加上生理機能衰退，讓他的戰力消退的很快。

在符文之地，至少要有英雄級才能在這個年紀保持戰力。

當然，到了宗師級，無論多少歲都一樣的強。尤其是走武道一路，越老越強。

在普雷西典之戰後，斯維因辭去軍務作為失敗者回了不朽堡壘，而瑞恩則是在封地停留了一段時間，遣散退役了部分留守士兵，只保留了年輕和強的那一部分。

格羅特、普德，還有不少她認識的人，都是因為各種原因在那會退役的士兵。

但幾乎她認識的每一個，無論是什麼原因退役，似乎都得到了一個不錯的歸宿。

隨着行走，普德帶領四人來到了西區。

面對像是大賣場一般的內部，薩勒芬妮幾人瞪大了眼睛。

貨架上擺滿了各式的商品，許多人來來往往，不時發出討論，又不時和商鋪的導購說上幾句，整個場景熱鬧非凡。

普德注意到幾人的表情，挺了挺胸道：

「梅雷迪斯商會是帝國最大的商會，所有東西都能在我們這買到，大到戰爭器械，小到鍋碗瓢盆，包容萬象。」

「那邊人最多的是特產區，裏面有賣弗雷爾卓德出產的冰蠶，恕瑞瑪地區的麥酒，皮爾特沃夫的科技小玩意。噢，還有西部平原產的小麥和稻米。」

說到最後，普德咧嘴一笑，眼神中帶着輕蔑。

「閣下，你似乎很瞧不起德瑪西亞？」波比站了出來，微微皺眉。

「那倒沒有，我們現在可得伺候好德瑪西亞人，他們是我們的財主。將軍和統領的謀略還是無人能比。」普德笑道。

「那你為什麼？」

波比有些迷糊，剛剛普德明顯是面露瞧不起，怎麼話語里卻又把德瑪西亞人放的那麼高。

「來這邊。」

普德帶他們來到德瑪西亞的商品區，這裏的東西很多，從衣服、食物到生活所用器皿，幾乎應有盡有。

「好便宜啊...」

薩勒芬妮看着這些出自德瑪西亞的生活用品，不禁發出了感嘆。

一枚崔法利金幣能換50公斤的稻米，5件人工手織的布衣。

不僅如此，在諾克薩斯一枚金幣只能買1公斤普通畜肉，但在德瑪西亞商品區，卻能買5公斤。

「沒錯，他們公民過的真可憐。」

普德臉上掛着嘲弄：

「自從德瑪西亞和諾克薩斯開通了貿易，那些貴族恨不得將家底都搬到我們這裏來賣。

「你別看這裏大多數是諾克薩斯人，但他們買的東西其實不多。其中潛藏了不少來自德瑪西亞貴族家的人，他們一次能買幾車的東西。」

薩勒芬妮點了點頭，好奇的打量著周圍，重點在某些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勞倫特家族、布維爾家族、冕衛家族、光盾...

幾乎應有盡有，不過大多是為家族旁支辦事的人。

畢竟雄都的家族嫡系，也不需要來這裏...

「這不是好事嗎，他們帶着來自世界各地的東西回去賣，還能改善下德瑪西亞人的生活。」波比有些懵懂道。

在每進這家店鋪前，他們也逛了不少小攤位。

其中很多小玩意，深深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比如，一個兒童用的小型飛行系，她剛好能坐下。

要不是她一個子也拿不出來，早就將其買下來了。

那可是100崔法利金幣啊！

等她有錢了，一定要做令人仰望的約德爾人！

「是啊，他們改善生活水準，我們負責給他們量身定做一些有趣玩意。」普德笑道。

聽到他的靈魂心聲，薩勒芬妮微微有些沉默。

商品的傾銷，帶來的後果只有一條，德瑪西亞貴族對平民的壓迫更甚。

為了從諾克薩斯和世界各地獲得足夠的享受，他們的支出必然會加大。

在這個符文之地貿易互通的時代，他們想要維持支出，必然也得加大出口。

而這些出口，只可能是從他們的領地平民產出。

原本只用干半天就能養活三口人的德瑪西亞平民，現在或許得工作一整天，又或者得夫妻雙方共同勞作。

以德瑪西亞人的品性，貴族們只要給予一定的福報，並且適當的提供激勵，就能讓平民感恩戴德。

而這些簡單的手段，在帝國贈與給德瑪西亞貴族的書籍中都有寫到。上面記載了不少其他王國公國的案例，斯維因和她老師在書上評價了那些王國和公國奴役方式的缺陷，並提出了改進措施。

這些的一切，或許剛開是貴族們會不以為意，但到了後面，必然會趨之若鶩。

表面上，德瑪西亞貴族得到了更好的享受，平民則是用更多的努力換來了更好的生活。另一方法，帝國則收穫到了實實在在的錢財、資源和勞動力。

看似，三贏...

要不是她整體學習過自己老師的理論知識，還看不出來其中的奧秘。

此消彼長，德瑪西亞的威脅將降至最低...

薩勒芬妮看着一件件來自德瑪西亞的商品，又看到波比一臉滿意稱讚諾克薩斯大方我，不由的身子微顫。

國與國之間的鬥爭，從來不只局限戰爭。

這句出自她老師的名句，她現在有點能理解其中意思了。

出來看看...確實能收穫很多。

抱着一種學習的態度，薩勒芬妮觀察著周圍，將整個商會作為了世界紛爭的縮影，去體悟一些她曾經沒有想過的問題。

在所有的商品中，她總結出了一些規律。

來自諾克薩斯的商品，更多的以武器為主，要不就是具有很高技術含量的機械製品。這些武器和機械遠勝於其他地區，而且價格並不算太貴。

相反，來自德瑪西亞的商品則都是以生活所需為主，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單價極低，但勝在量大。

往往，幾噸的稻米小麥，才能換取一把出產自帝國的海克斯槍械。

而那種槍械，只不過是學院學徒練手的作品。

薩勒芬妮曾聽奧莉安娜說起過，海克斯低端武器的機械生產線已經完成，幾乎不需要太多人手，只要有原料就能大規模生產。

而那些原料和半成品，她則是在皮爾特沃夫的展區看到了不少，他們販賣的都是製造機械原料或是一些小科技發明，像是獨立製作人的手工作品。

相比起來，祖安區則更多的是煉金藥物。維克托並未因自己入主祖安，而讓其全盤走海克斯道路。

相反，祖安仍舊保持了自己煉金藥物的特色，甚至與科技相融合，創造出了不少副作用低效果又好的高級煉金藥劑。

相比起來，恕瑞瑪和費雷爾卓德地區的商品就很簡單。

除了蠻族會販賣一些精良的冷兵器，就光薩勒芬妮看到的，兩個地區都以販賣自然資源為主，基本是靠天吃飯。

雖然販賣的東西種類不多，但單價頗高，異常珍貴。

而艾歐尼亞地區的商品...除了一些美麗的花草，其餘的商品這裏並沒有見到。

對於那個地區，薩勒芬妮的了解只限於辛德拉女士生於那裏，而自己老師也和那裏有一段淵源。

除此之外，關於那裏的風土人情，記載也極少。

在老師的筆記中，更多的也是記錄行軍時的發現，很少有當地的歷史介紹。

大飽眼福后，幾乎所有人都異常的滿意。

安妮買了一個產自皮爾特沃夫的火紅色發卡，波比則是借錢買了幾套產自德瑪西亞的衣服，說是自己沒有便服想要試試。

薩勒芬妮倒是什麼都沒有買，但她收穫的卻是遠比商品更有價值的東西。

出了門，她遲疑了一會，還是向趙信問道：

「趙信將軍...為什麼在不朽堡壘沒見到這種大商會。」

她熟悉不朽堡壘的大街小巷，熟悉程度甚至要超過她生長的皮爾特沃夫。

在不朽堡壘，她從未見過如此大的交易中心，更別說梅雷迪斯商會。

自己老師開的商會，沒有理由在不朽堡壘沒有吧。

趙信眼神中帶着一絲追憶，搖了搖頭：

「不朽堡壘確實沒有，當時將軍就沒想將商會開到諾克薩斯。實際上，除了貿易城市，雖然其餘地方也都有梅雷迪斯商會，但都不是當地最大。」

「為什麼？」薩勒芬妮有些好奇。

「這是統領和將軍一同定下來的策略，最早是因為達克威爾和貴族聯合打壓，讓商會無法進入不朽堡壘。但到了後來，將軍曾經說過...」

「哪怕是他們，也沒有辦法確保不會發生類似商會被打壓的事情。雖然將軍他們不會去做，但也難保下面的人帶了個壞頭。」

趙信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所以索性，將軍就設立了不在不朽堡壘開商會的規矩。而反而是成立了商貿工會，確保不朽堡壘商貿完全自由。」

由於不會牽扯利益，反而更適合做仲裁者嗎...

薩勒芬妮點了點頭，明白了自己老師的想法。

「梅雷迪斯商會不僅僅是屬於將軍，他對我們和那些兄弟很好。」趙信突然說道，「將軍自己只佔4成，統領佔2成，聽說現在也放棄了，全部歸於帝國。」

「10-4-2，是等於4吧！那剩下4成呢？」波比在一旁插嘴問道。

「那4成都給了退役的老兵，無論是不是曾經和我們並肩作戰。只不過，當年跟隨將軍的人，分的要多一些。而且像普德這樣還在商會工作，則會更多。」趙信說道。

「感謝你的講解，趙信將軍，今天真是受益匪淺呢。」

薩勒芬妮面帶微笑的點點頭，朝趙信微微躬身致謝。

今天她有注意到，趙信的話語比往日多了很多。或者並不能這樣說，應該是只要牽扯到了她的老師，話就會很多。

而話中，總是帶着無比的崇敬。

她自己也能感覺到，接觸的越久，越能了解到自己老師的人格魅力。

戰場上，瑞恩是衝鋒在前線的法師將軍。

帝國里，他是那個出謀劃策震懾敵國的議會長。

諾克薩斯人眼中，他是那個值得信賴的領袖，會給他們帶來美好的未來。

而在她眼中...

薩勒芬妮微微一笑，並未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率先朝營地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