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再見了小清清

第四百二十七章 再見了小清清

「好吃嗎?」

「好吃。」

「和以前比呢?」

「都好吃。」

「真會說話呀……」

陳舒露出了笑意,對她說道:「等會兒吃完帶你出去逛逛吧,你想去哪?」

「我……隨便……」寧清說着一頓,卻又補了句,「長安門。」

「好,去長安門。」

陳舒又瞄向旁邊的瀟瀟。

只見小姑娘眼神空洞,表情獃滯又麻木,一手抱着碗一手拿着筷子,保持着低頭將嘴貼近碗沿的姿勢,機械式的將酸湯麵往自己嘴裏塞,不知道在想什麼。

「瀟瀟下午有課嗎?」

「……」

「瀟瀟?」

「哦哦!」小姑娘如夢方醒,看向姐夫,「怎麼了?」

「下午有課嗎?」

「要出去玩嗎?要就沒有。」

「打算帶姐姐去長安門。」

「沒有。」

「那一起吧。」

「好……」

小姑娘繼續低下頭,麻木的吃着面——

被姐姐欺負是一件正常的事,姐姐又是姐姐,又比她年紀大,自己鬥不過她是有理由的。或者說,就算被姐姐欺負並不正常,她也早已經習慣了。

可被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欺負,這無疑給了她極大的挫敗感。

難道我連個小孩兒都鬥不過嗎?

不敢置信、羞愧難當,甚至有點自暴自棄了,多種情緒一時湧上來……

小姑娘心好累啊。

一小時后,三人一貓來到長安門。

寧清拿着半串草莓糖葫蘆,站在光禿禿的長安門前,看向路邊的樹:

「沒有花。」

「現在是冬天呢。」

「不冷……」

「因為你七階了呀。」

「哦。」

「我們在這裏拍過兩張照片了。一張是在十六歲的時候拍的,那時候我們青學畢業,來玉京旅遊,我們也帶上了瀟瀟和你養的貓。另一張是我們上了大學后拍的,就是你在書桌上看到的那張。」

陳舒把手機遞給她看。

寧清接過,看得很仔細:「動作都是一樣的……」

「故意的。」

陳舒又不由笑了:「算一算,距離上一張照片差不多也快過去四年了。正好,今天我們再拍一張,在你現在這個狀態下,還挺有紀念意義的。」

「好……」

幾分鐘過後。

陳舒再次用一串糖葫蘆釣到一個漂亮時髦的小姐姐,在沒有攝影師的情況下,找這種小姐姐准沒錯。隨即三人一貓再次背對着長安門,做出和四年前、八年前一樣的姿勢。

陳舒摟住清清的肩。

這個動作讓她身體僵了下,有些異樣,但很快就軟了下來。

「咔咔……」

一連拍了好幾張。

收到一串糖葫蘆的小姐姐心情好好,拍得格外盡心,拿來給他們看,見他們滿意,才笑眯眯的離開。

「走吧。」

陳舒收起手機,又摟住了清清,沿着宮牆向前走:「帶你在附近轉一轉……可惜現在時間不好,春天的時候這裏會開滿花,再冷一點就會下雪,夏天鬱鬱蔥蔥,秋天又全是黃葉,就這會兒不好,光禿禿的。」

寧清縮著肩膀,隨着他往前走。

在她這個年紀,陳舒有時也會摟她,這人一直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那時的她往往會冷著臉把他的手推開,有時還會打他一下。但那與現在顯然是不同的。

就比如現在她不會將他推開。

一步一步,丈量著皇宮的周長。

耳邊陳舒給她講着他們這幾年的感情經歷,23歲和25歲的概率,記下的賬,她修行體悟的七情六慾,他們決定談戀愛的那一天,她聽得很認真。

小姑娘抱着桃子遠遠吊在後面,被十三四歲的姐姐欺負的她萬念俱灰,甚至連順風耳都沒有開。

今天的世界是灰暗的。

直到繞回長安門,又吃個飯。

「回去吧。」

陳舒用手機叫了個車,說:「我們要回到地鐵站那裏去坐車。」

說完這句,他卻發現清清一直在悄悄看他,不由笑了:「怎麼了?還想做什麼嗎?」

寧清挪開目光,小聲問:

「幾點了?」

「下午三點……」

「嗯。」

「別怕。」

「我……讓你背過我嗎?」

「當然了,很多次。」

「你……背了嗎?」

「你在說什麼啊?」陳舒笑得燦爛,「你覺得呢?」

「那你再背我吧。」

「行啊,來吧。」

陳舒朝她轉過了身。

寧清目光閃爍,又回頭看了眼自己二十歲的妹妹,仍然跳了上去。

片刻之後,三人一貓已走到長安門地鐵站。寧清趴在陳舒背上,手上拿着一串新買的草莓糖葫蘆,陳舒走路的時候她有輕微的搖晃感,吃着糖葫蘆,讓她不想離開這一天。

無人車在待客港等他們。

陳舒一點確認,它就開上來。

「上車吧。」

小姑娘自覺帶着桃子坐了前排,寧清與陳舒坐在後排,手上的糖葫蘆吃了一半,又餵了一顆給陳舒。

可漸漸地,她感覺有些困了。

寧清身體往下滑了一點,方便整個人靠在陳舒肩膀上,像是沒了骨頭一樣,將上身的重量都倚靠於此,努力睜着眼睛,與這份突如其來的困意相抗衡。

耳邊傳來了陳舒的聲音:

「怎麼了?困了嗎?」

「有點。」

「睡吧。」

「我不想。」

「沒事的。」

他的聲音好溫柔好溫柔。

催人入眠。

寧清聲音好小好小,問道:「等我睡了,就會恢復嗎?」

「會。」

「那我又去哪了呢?」

「……」

陳舒抿了抿嘴,才說道:「就回到十三四歲的時候了。」

「那我會在十三四歲的時候記得來過一次這裏嗎?長大后的我會記得十三四歲的時候來過一次這裏嗎?還是我只會記得我在二十四歲的時候夢見了我變回十三四歲?還是就等於死掉了呢?」寧清聲音越來越小,其實她心裏已經有答案了,只是這個答案讓這一天的她覺得有些殘忍。

陳舒說得很對,她和別人不同,她記憶回到過去時,記憶和理智一點不混亂,她很清醒,很理性,以至於就像是從十三四歲穿越到了現在一樣。

於二十四歲的她而言,今天是有問題的一天,於今天的她而言,今天卻是一天的穿越體驗。

可她卻回不去。

無法帶着這天的記憶回到十多年前繼續生活。

「自己不是一個很好的人」,這是寧清早就知道的,她除了冷漠、乏趣,還很自私,甚至自私到了連自己也不太能接受的地步。

陳舒只得摟緊了她,低頭看着她的眼睛將閉又不閉,而她也將手穿過他的胳膊,摟着一陣陣用力。

「陳舒~」

「怎麼了?」

「你知道我最大的秘密嗎?」

「什麼秘密?」

「你別問她,她不會告訴你。如果下次你還能遇見我,你再問我吧。」

「好呀。」

陳舒答應得爽快。

但是心裏大致知道,下次再遇見這個年紀的她,概率是很低的。就算遇見了,她也沒有今天的記憶了,又會是一個全新的十三四歲的她。

所以,遇不見她了。

無人車平穩的向前。

小姑娘透過擋風玻璃,面無表情的盯着前邊,灰色的天空,灰色的瀝青路,灰色的綠化和灰色的花……

又過了二十來分鐘。

陳舒和寧清坐在院子裏的鞦韆上,鞦韆搖晃,寧清依然靠着他的肩膀,她終於是忍不住,閉上了雙眼。

……

下午六點。

寧清再次從床上睜開眼睛,靠坐在床頭,陷入了沉思。

今天的記憶緩緩浮現出來,與之相比,無論是感受自己晉陞后的變化,或是整理晉陞過程中的收穫,還是探索七階修為對秘宗之法的幫助,都變成了次要的。

寧清靜靜的回味着。

如果把記憶也像預測時間線一樣編成一條線,今天這段記憶的位置就在今天,不在十三四歲的某一天。

她說的是對的——

這段記憶不屬於她,她無法帶着這一段記憶回去,今天的經歷於她而言,是一個不會被記住的夢。只把今天的她看作是一個生命的話,那麼過了今天她就凋零了,她的生命只存在於這短短半天之內。

極美的花,總開得短暫。

然而,二十四歲的她不是十三四歲的她,今天這十三四歲的她,卻是二十四歲的她的一部分。十三四歲的她無法留下這一天的美好,因為這不是她十三四歲時的夢,而是現在的她的夢。

寧清默默品味着,回味無窮。

個中美好,難以言述。

……

小姑娘眼神空洞的坐在石桌邊,手上一隻青青瓢蟲飛來飛去,此時她滿腦子都是一個名為「我連十三四歲的姐姐都鬥不過,怎麼和二十多歲的姐姐斗?」的難以接受的事實。

忽然,院牆上長出了一個腦袋。

「瀟瀟!我下班啦!」

「……」

「瀟瀟?」

「……」

「瀟瀟!?」

「……」

小姑娘機械的扭過頭,看向她。

張酸奶咧嘴笑着,對她而言,小室友經常這樣,她也不在意,只問道:「你在做什麼呢?清清呢?」

小姑娘默默伸手,指了指樓上。

「樓上?在樓上做什麼?」

「睡覺。」

「哦呀!你聲音好奇怪!」

「……」

「怎麼都六點了,還在睡覺?」

「……」

小姑娘沉默了一會兒,眼珠子轉動:「姐姐昨天晉陞七階,今天早上醒了,傻了一會兒,又睡著了。」

「什麼??」

張酸奶陡然睜大了眼睛:「她今天晉陞?還傻了一會兒?我怎麼不知道?」

「是的。」

小姑娘瞄着她,表情漸漸活躍起來,世界也以震驚、懊惱的酸奶姐姐為中心,逐漸恢復了一點色彩:「今天我和姐夫帶着傻掉的姐姐去了長安門,姐姐只有十三四歲的智商,可好玩了。」

「!」

圍牆上的腦袋縮了回去。

準確來說,是掉了下去。

只聽隔壁一聲悶響,砸得很結實。

張酸奶牙關緊咬,拳頭緊握,五官皺起,捶胸頓足,心裏漫天懊悔湧上來,哎呀哎呀的聲音透過圍牆,驚得正吃胖胖腸的桃子連忙扭頭,朝這邊看來。

小姑娘心裏好受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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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還不是個修行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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