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行里行外
第054章行里行外
一行三人，進入到了堂屋內。
王極東先是看了眼那邊的油漆大缸，的確是還在，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而邊上的方荃，到了這個時候，自然是明白王極東的心思了。雖然，王極東是帶着她過來到老甄這邊淘換老東西來着，但好歹也算是遵循了兩人之間的交易。尤其是聽到王極東所說的「油漆大缸」這幾個字，方荃已然是心領神會，順着王極東的目光看去，正巧就見着了那隻大缸。在上次過來的時候，她明顯的是忽略過去了呢，這會兒，不由得沖着王極東咧嘴一笑，說道：「還真沒看出來，你倒是會送個順水人情了。」
「不管怎麼樣，這也是件大型的完整瓷器不是？」王極東聞言絲毫也不見怪，「我那天已經是初步的看了看，估摸著這個造型應該是青花的。就是不知道具體的，上面會有些什麼樣的紋飾。」
「嗯。那等下再仔細的看看不就得了？」方荃倒是不在意具體是件什麼東西，這個時候，她所需要考慮的，大致上就是如何說服老甄把這件東西交給她來送上拍賣會了。
「來，你們兩位，真是不好意思了，寒舍里也沒什麼好招呼的。」老甄拎着個熱水瓶，一手端著一個木製的盤子，上面擺放着兩個瓷杯，杯子裏點綴著幾片茶葉，說道，「就這點茶葉，還是去年兒子來看我的時候留下來的。別見怪，別見怪。」
王極東待到老甄沖好了水，才端起杯子，輕輕的嗅了一下，贊了句：「好茶。」
惹來邊上的方荃一個沒好氣的白眼。似乎在方荃的印象里，王極東這般年紀的人喜歡喝茶水，應該不多吧？就見到王極東這麼一個人在那邊得瑟著了。
「老甄啊，我看我們還是現在就去看看這件大缸吧。」王極東說道，「不然的話，你心裏不踏實，我呢，也是一直就這麼的好奇著，實在是吊人胃口。你說是不是？」
「成。」老甄點了點頭，趕緊的走到油漆大缸這邊，把上面堆放着的雜物，給清理了一下，說道，「這口油漆大缸，我平時的時候，就是用來裝米的。一直擺放在這邊好多年了，也不見得有什麼人過來詢問。我還以為，就是件不值錢的玩意兒呢。敢情，這傢伙才是好東西啊。」
王極東和方荃不禁探頭一看，還真是。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大缸的裏面還有着不少的大米呢。老甄找到一個大布袋子，把大缸里的白米，給全部的倒騰出來。方荃這才靠近到了油漆大缸的邊沿，仔細的看了看，還用手輕輕的觸摸了一陣子。
「怎麼樣？」王極東詢問道。
「應該是件老東西，錯不了。就是不知道具體能夠到什麼時候。」方荃打量著，說道，「我們還是先把外面的這層油漆給去掉吧。不然的話，還真不好直接的下判斷。」
「應該的，應該的。」老甄一聽是「老東西」三個字，臉上已經是泛濫出燦爛的笑容了，就仿若是連日裏的陰天，突然轉晴了一樣，讓人看着一時間還有點晃眼，有些不習慣，「不過，兩位，這瓷器表面的油漆，要怎麼的才能給去除掉呢？」
老甄可不知道，有什麼合適的方法。
「我看這樣吧，這油漆在去除的時候，也不太好太過用力，還是買兩袋洗漆粉過來，慢慢的清洗吧。」方荃琢磨著說道，轉頭看了眼老甄，自己的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算了，王極東你就在這邊等著，我去買兩袋洗漆粉過來。」
說到底，方荃也是想儘快的看到這件大缸的真容呢。
直到方荃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堂屋的大門外，王極東的眼神才收了回來，猛然間，卻是看到老甄正在沖自己豎着大拇指，嘴裏還在樂呵呵的說道：「小夥子，這姑娘可真是不錯。我看她對你也是挺有意思的，上回來的時候，就是她跟着一起來的吧？你可要好好的珍惜嘍。要是老甄我年輕個二三十歲的，說不定，我也會動心呢。」
王極東不由得苦笑，淡淡的塞了一句回去：「我說老甄，你的日子都已經過成這樣了，竟然也還有這個閒情逸緻？」
「話不能這麼說。」老甄卻是侃侃而談，說道，「是，我最近的日子是過得有許多的不如意，可這不是沒錢嘛。但是，沒錢歸沒錢，這日子還不得照舊過下去不是？……這人呀，年紀大了，心態也就比年輕的時候放得更平了一些。很多年輕的時候不敢想的事情，現在也願意得空的時候想一想了。而很多年輕的時候，不敢去開的玩笑，這會兒臉皮也鍛煉得足夠厚，不怕丟人了……」
「聽你話語的意思是，自己越活越是年輕了是吧？」王極東不禁笑着說道，「我看吶，你不用再年輕個二三十歲的了，就是現在，您也完全可以去找個人，動心一下嘛。」
「現在可不成嘍。」老甄搖了搖頭，滿臉的感慨，「說句不好聽的，我兒子站着都比你大了……有心無力了啊。」說到最後，老甄還長長的嘆了口氣，彷彿是在回憶著年輕時候的似水年華。
「你剛不是還說自己只是缺錢來着。」王極東開始拐彎抹角的詢問起來，「不知道，對於這隻瓷罐子，你是怎麼打算的。」畢竟，王極東可是存了把東西引介給方荃的心思，才特意過來的。若是老甄不願意，王極東也沒辦法。
「你老實告訴我，這隻罐子，能值多少錢？」老甄轉頭看了眼王極東。
「暫時的還不是很清楚吧。」王極東略微的思索了一下，說道，「主要是瓷器上面的紋飾，還不能夠確定，需要等到把表層的油漆給洗掉了，才能看得出具體的價值來。不過，我琢磨著，這件東西上面沒什麼明顯的破裂的地方，是件完整的器型，尤其還是這麼大的，非常難得，而且，即便是在年代上，上溯到晚清民國那個時候，我還是可以定下來的。如此一來，這件東西的價值，總不會比你那張八仙桌，來得便宜吧。」
「真的？」老甄追問了一句。
「自然是真的了。」王極東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
原本還以為老甄在聞言之後，會喜形於色的呢，誰知道，老甄砸吧了幾下嘴，卻是長長的凝視了一陣大門那個方向，隨即才嘆了口氣：「唉，……這年頭啊，這人吶，可惜了，可惜了……」
王極東一時間頗有些納悶，也不知道老甄嘴裏的「可惜了」究竟指的是什麼。不過，看老甄似乎是沒有解釋的意思，王極東也不好去直接了敞開來詢問。
「對了，小夥子，你是姓王吧？」老甄詢問道。王極東點了點頭。對方才繼續的說着，「你帶着那小姑娘過來，想必是在上次的時候，就已經看出這隻油漆罐，是個老東西了？」
王極東自然是繼續的點了點頭。
「那你還這麼直接的告訴我這是件老東西？」老甄好奇的問道，「難道你就不知道，你把實情告訴我了，再想要從我這裏「撿漏」的話，可就不太可能了。」
「呵呵，我倒是沒想過從你這邊「撿漏」的心思……」王極東的話還沒說完呢，老甄卻是很乾脆的伸手阻了一下。王極東看着老甄的眼神，不由得露出了幾分疑惑。
「不說你自己了，你這次帶着那小姑娘過來是為的什麼？」老甄問道，「可別告訴我說，是特意的過來告訴我這個老傢伙，家裏有件老東西的。」
「這個，要怎麼說呢？事情是這樣的。」王極東開口解釋道，「其實，我們和那天一起過來的幾人有點不一樣，並不是古玩市場上的專門收「老東西」的商人，我們的身份其實是一家「藝術品投資公司」的職員，這次呢，因為比較看好你家的這件瓷器，所以，我就想要過來看看，你是不是可以把東西委託給我們，給送到拍賣會上去……」
「上拍賣會？」老甄顯然是清楚能上拍賣會的，即便是上個小型的拍賣會，對於東西的價值也是有底線的，「那豈不是說，這件瓷器還真是蠻值錢的？」
「具體的自然是需要看等會兒的結果了。」王極東點頭示意了一下。
「那成。」老甄也是個爽快人，笑着說道，「就這麼說定了。如果這件瓷器真的還值點錢的話，那就交給你們來處理吧。反正，我看小夥子你的品性很不錯，沒有看不起我們這些老傢伙、窮傢伙，我就相信你這一回了。」
王極東聞言自然是心下一喜。在來之前，王極東的腦子裏還在琢磨著，需要怎麼跟老甄來解釋，才能把瓷器給送到拍賣會上去呢。雖然，東西上拍之後，在價錢上可能會有一定的增長，但是，來錢的速度方面，無疑要比直接交易來的慢上許多。對於老甄這樣的貧困人家而言，並不是很合適。
不過，即便是老甄想要立即出手，王極東的口袋裏雖然是不夠現金來支付，但是，有了方荃的隨行，王極東琢磨著，先把這件瓷器給收下來，應該不算是個太大的問題吧。
說不得，王極東的內心裏還更加的希望是後者呢。至少，方荃肯定不會缺錢。而經過了王極東和方荃的鑒定的瓷器大缸，在價格上，吃進來的時候也肯定不會吃虧。上到拍賣會之後，兩人多少還能賺上一筆呢。
待到方荃回來之後，三個人一起把瓷器表層的油漆給洗掉。
王極東找了個空閑的時間，把老甄的決定和方荃說了說，言語間，對方一直是笑意盈盈的看向王極東，一時間，弄得王極東倒是頗有些不好意思了。方荃卻是在最後，會心的眨了眨眼，說道：「看來，我讓你留下來，還是很正確的嘛。」
得，王極東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敢情方荃在臨出門之前，就已經預計到這種情況的發生了啊。
「可惜了，這麼大個器型，青花的發色，稍微的有點暗。」約莫是清洗掉表層小半部分的油漆之後，方荃看着瓷器表層的釉色，微微的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既然老甄已經同意送瓷器上拍賣會了，方荃自然也是希望東西的價值越高越好了。
「難道這樣的青花，發色，呃，就不值錢了？」老甄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就是一緩。
「倒不是說這樣的青花紋飾就不值錢了。」王繼東解釋道，「只是，和我們預計的有點差距而已。這件瓷器在年代上，應該是晚清的，而上面的青花紋飾，以及釉色方面，則只能算是我們預計的幾個想法裏面，不好不壞的情況了。」
「原來是這樣啊。——」老甄不由得鬆了口氣，嘴裏說着，「還好，還好，是我白擔心了一場。」無意間，和王極東之間對話的語氣，也變得和善了許多。要知道，在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老甄瞧著王極東身邊還跟隨着個方荃，可是沒給多少的好臉色。
王極東和方荃對視一眼，都想到那了那個場面，不覺莞爾。
索性，瓷器大缸的價值，已經初步確定了，三人接下來的動作，也是快了許多。等到整件瓷器完整的露出它的樣貌的時候，王極東上手查認真的看了一下，感覺這口大缸的胎骨比較的堅緻，胎體也是非常的厚重。
當然了，若不是如此的話，這口有着近半米高和近半米多口徑的大缸，說不定也留存不到如今了。
也許，在古玩行外的人看來，不管是什麼樣的古董，只有那些價值高的，有歷史意義的，才算是國之重寶，但是，在古玩行內的人而言，只要是古時候流傳下來的，不管是價值幾何的東西，都應該好好的保存下來，繼續的流傳下去。
若是在經過自己手上的時候，突然地就毀壞了一件古玩，那種揪心的悔意，不是行里人，是很難體會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