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血河

血，無盡的鮮血組合成山川、河流，太陽，和包裹着太陽的霞雲。

那些沉重的血塊逐漸化作堅實的大地，凹凸不平；流動的血水被打散成一坨一坨，而後反重力地升起，幻化成身邊的士兵、坐騎、軍隊。

血塊崩碎下來的血沫化作塵埃，被無形的風吹起，卷過地上的蟲豸，落去那正在獵獵作響的、惡魔的旌旗。

李閱成為了惡魔遠征軍的一員，正率領三百名骷髏兵列隊；身後是惡魔遠征軍的其他兵種，而兵鋒正前方，則是一座戒備森嚴的人類城堡。

李閱不知道這是哪段歷史上的那次戰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這個戰役中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只知道門托最後說了「請不要死去」，那即是堅持到最後？

最後又是多久？直到遠征軍打得只剩最後一兵一卒？還是覆滅面前的城堡？

如果這是一場血河裏的開學測驗，那是不是說……其他的遠征軍指揮官們，也被包裹進了這裏？

李閱向後看，目光越過身後的魔狼騎軍，三隊精銳翼魔，終於看到了一個看似是王帳一樣的東西。

王帳門口，魔王司令的兒子波什站在了總指揮的位子上，身旁是他的兩個親衛，端的是意氣風發，睥睨著面前的人類城堡，即便隔着遠遠的，李閱似乎也能感受到他們額上凸起的青筋。

波什身後是臉上似笑非笑的戴門本本，他正與惡魔商人賣賣以及夢魘女魔一起商量着什麼。

這是馬上要開打了？

李閱可不覺得惡魔遠征軍是在看風景，身邊骷髏與魔獸的躁動也證明了這一點，於是打量了一番自身所在的骷髏部隊，猶豫片刻，便向王帳所在處行去……

李閱覺得，需要了解一下整個惡魔遠征軍的戰略——無論這個測試的結果如何，過程顯然是與整個軍隊的指揮息息相關。

那麼在事先沒有默契的情況下，李閱不覺得局面會對自己有利。

為了魔王導師的「賜福」，李閱覺得這是一次不可錯失的、好好表現的機會。

而正在李閱一步步走向王帳時，王帳內的波什……其實還沒有真的開始思考如何進攻。

「這就是遠征，這就是榮耀……」波什望着麾下精兵，看着面前的雄偉城牆如同看着一個巨大的蛋糕。

「當年您的父輩……一定就像您一樣，站在這裏指揮千軍，最終將其夷為平地……」身旁的兩位親衛抖了抖翅膀。

「可麗，可兒……」波什呼喚兩名親衛的名，「你們說那城中……是一位國王？還是某個領主？假如我與他戰鬥，讓后像一隻雞一樣塞進牙縫，會不會就是他最好的歸宿？」

「當然如此。」親衛低頭，「不過人類的指揮官們都是膽怯之輩，從不親身出現在戰場之上，或許會讓您失望……」

「那我就……親手把他揪出來……」波什桀笑一聲。

「與您並肩作戰，是我們的榮耀。」親衛答。

「噗嗤……」三人對答間，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嗤笑，是惡魔書記官戴門本本。

「嗯？」波什彷彿才注意到身後的同伴，回頭之時面露猙獰，下顎的獠牙幾乎頂到了自己的鼻子，「你們這些廢物……怎麼也在這裏？」

「蠢貨，這是一次集體測驗，你懂什麼叫集體嗎？顯然，你不懂。」戴門本本搖搖頭，看了看身邊的惡魔商人賣賣，以及妖嬈的夢魘女魔。

賣賣低下頭沒有接話，夢魘女魔卻是靠到了波什的身邊，

囈語道：「假如王上想知道對方城主的位置……媚兒可以幫您確認哦~」

「只要走進城中人的夢……就可以。」夢魘女魔摟上了波什那粗壯的胳膊，整個人都依了上去，鉗住了他的下臂，「當然啦，媚兒還是更想要進入您的夢境，不知道有沒有這種榮耀……與您同享歡愉？」

夢魘女魔的用詞是斟酌過的，知道波什這種真正的紅皮惡魔喜歡所謂的「榮耀」。

「你叫什麼？」波什轉了轉手臂，被摩擦得心神一盪。

「內特媚兒~您的夢魘女魔，也是您強大軍隊的偵查官~」內特媚兒目光一盪，盪向了王帳之中的數十位夢魘女魔——那是內特媚兒在這場模擬戰中的手下，此刻她們眼中都是粼粼微光的樣子。

「我和我的姐妹們，隨時都可以服侍您，以任何方式……和姿勢~」

「很好，你們很有用，比一些不知所謂的書記官有用。」波什強行移開望向王帳內里旖旎的目光，轉而掃視了一番王帳前，然後目光炯炯地盯着戴門本本，「也不知道在這裏殺掉你會不會被阻止……」

「噗嗤……蠢貨……」戴門本本有時候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忍不住，「當然會啦……」

而王帳之前，除了波什三人組和戴門本本、內特媚兒、賣賣等原本就在的人以外，此時又多了幾個魔物，其中就有一副斯科爾瑞克面孔的李閱。

李閱行來王帳的一路，有被同樣參加封閉戰訓的指揮官注視到，便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起跑來王帳討論戰策。

包括一位魔狼戰士、一位紅袍的祭司、一個影子……和一隻豬？

至此，參與封閉戰訓的指揮官人齊，總共11個魔物，不多不少，全部立於王帳之前——說是「立」也不太確切，因為那影子在不斷的接力轉移過後，此刻已經與王帳的影子融為一體，找不到其蹤跡。

那隻豬倒是站得穩當，李閱感知到他背後生著六雙人類的手臂，插滿了各式各樣的刀具……甚至還有菜刀？

李閱直犯迷糊。

其中，魔狼戰士所在的戰陣距離李閱的骷髏兵戰組最近，是第一個跟隨李閱跑來王帳的；李閱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收錄、擊殺的魔物就是魔狼戰士，頓時感受到了一點點命運的嘲諷。

「你們……來做什麼？」波什的臉上有愕然，但更多的是憤怒，「王帳……也是你們可以隨意接近的嗎？」

李閱無語，完全沒想到波什的第一句詰難居然是這。

「你是這場戰役的指揮嗎？我想了解一下戰前準備。」李閱用斯科爾瑞克的聲線發問，目光卻是望向了波什身後的戴門本本——惡魔書記官不是第一次參加封閉戰訓，如果說在場有誰知道什麼的話，最有可能的就是他。

【惡意+388】

「你問我？一個骷髏兵，問我？」波什流露出對骷髏兵的厭惡，然後指向了李閱身邊的魔狼戰士，「你們骷髏步兵，甚至還不如這群被我們騎在胯下的坐騎有用……只要衝過去，死在城下，製造混亂就好了。」

這位魔狼戰士也頗有來頭，此刻被稱作是「騎在胯下的坐騎」也是臉上一沉，不用李閱回答便齜了牙：「所以你沒有計劃，對嗎？」

「一群脆弱的人類，攻陷他們的城池，要什麼計劃？」波什指了指面前一片寂靜的城堡，「衝過去，殺死他們的城主，結束這場鬧劇……」

「噗嗤……」戴門本本忍不住，又笑了。

「你笑什麼？」波什想起了自己是這場戰役的總指揮，氣勢陡然強了起來。

「殺死城主嗎？嘻嘻嘻……顯然以你的愚蠢程度，不會知道這場戰役……是惡魔遠征軍近百年來最大的失利……」戴門柯克扯開羊皮卷看了看。

「對面是凱歷235年的鋼鐵城，裏面有一位大帝，三位大魔導，數十位勇者，一萬精兵和無數火槍火炮……」

「所以，除了我以外，沒有一隻魔物，活得過三天後的滿月，嘻嘻。」戴門本本指了指天外黯淡的月，那月缺了一邊，好像是被哪只惡魔咬去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