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張 晉級

「要是這裏面可以互相攻擊就簡單了。」李閱望着自己凌亂的影子說，「只要波什騙進來，一個月的時間，幾條命也殺掉了。」

李閱頗感可惜——剛剛與影影心有靈犀，想試試禁閉室內可否互相傷害，但是答案是否定的，與外面一樣，這裏受訓者之間的空間也遭到了摺疊，只要稍帶惡意，便無法碰觸對方。

而普通的擁抱還是可以做到的。

「不一定，門托這次取消了虛無，誰知道下一次還會不會這樣。」影影搖晃，「不過只是這個程度的話，你還不是波什他們的對手，他們有五個人。」

「也許吧。」李閱不置可否，重新把骨劍放回到燭台下面，繼續浸泡。

說來奇怪，剛剛石室石室裏面打的熱鬧，燭台卻沒有收到絲毫影響，宛如不在這個空間中一樣；但是李閱又能明確感知到它的存在，猜想應該是某種超出自己理解的空間法術。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需要非常的專註，所以可能不會回應你。」李閱坐在燭台前，面向骨劍——自愈之骨已經成為感應物，李閱對骨質的理解有了很大加強，此刻終於準備在「汲取」賜福的效果下，開動小腦瓜，全神貫注地感應骨劍。

骨劍內側的液體到底有什麼玄虛，又會有怎樣的效果……這是李閱指定未來行止的重要依據。

影影孤寂千年，當然早就習慣了沉默，便扭頭打開怪人拼圖，用影子開始幫他們重新拼接身體療傷。

就這樣，禁閉室重歸平靜，坑坑窪窪的牆壁與地面也在某一次燭火搖曳后完好如初；室內的兩個魔物都沒有說話，卻在某一瞬間，影影注意到了環境裏的不同。

李閱褪去了骷髏的樣子，只餘一個大腦緩緩漂浮在空中，而原本褶皺齊全的腦溝此時互相交叉、深深裂開，繼而蔓延到了整個腦部，將那大腦染成了瑩黑的半液態！

李閱「晉級」中，也無法再刻意控制幻化，無法隱藏身份了。

「唔……真沒想到，這傢伙不是斯科爾瑞克，更不是骷髏……」影影自言自語。

「這個東西好像叫腦靈？一碰就會死？」影影想用影子觸一觸，但是失敗了。

「真的看不見？」影影確定李閱已經完全忘我，急忙將自身環繞包裹住他，「可別不小心死掉了……」

液態的大腦極為詭異地漂浮着，引起骨劍細微的震動，隱約與骨劍建立了一絲絲聯繫，然而就在影影疑惑於這種震動時，更令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散落在地上的骨架倏然飄起，在腦靈潛意識的影響下，做出了很多影影完全無法理解的舉動。

骨架組成一個人形，雙膝彎曲雙臂向前，就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椅子正在他屁股底下；那人形右手空擺了一會兒后突然起身，拎起骨劍凌空虛斬幾記，就像是斗獸場中正在瀕臨絕境的的角鬥士。

隨後人形時哭時笑，時躺時立，宛若精神失控；緊接着液態腦中又垂出根根細線，於空中懸浮交擊，就像是一場尚未落下又被收回的雨。

影影嚇壞了。

雨線愈發密集，漸漸被收束，歸攏成一個只存在線與骨的世界，線編織而成的場景是影影從未見過的——逼仄的房間，書桌上立着一個寬大的平白，下面是遍佈小方塊的板子，以及一個帶線的橢圓體。

人形骷髏右手握著橢圓體，左手在方塊板子上敲擊，然後敲著敲著，頭顱墜在板子上死去。

「唰！」線型再變，

從一個牆壁上掛滿武具的石室，變成靜謐謐的林間小路；從一個充斥着冷漠的藏書庫走廊，變成了稍有溫情的第五藏書室。

在每一個場景中，骷髏人形都無數次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死去——被墜落的石子砸死，被倏然拉緊的空氣勒死，被邪惡的禁術詛咒致死……

那骷髏人形就這樣死過一個又一個場景，循環不絕；每一次循環開始時，骷髏人形都會舉起空蕩蕩的手，虛握着什麼，指天。

骷髏人形張開嘴，像是在呼喊，但偏偏沒聲音。

影影就這樣看着，感受到了一些些煩躁，一些些悲涼。

不知是第幾次死去重來，石室中那液態的腦子一陣紊亂，整個線織成的場景突然不斷膨脹縮小，線與線之間開始留下黑色的液體，腥腥鹹鹹。

眼見液態的腦子憋得就要爆炸，影子遵從直覺，直接從外圍擠壓住了液態大腦的影子，企圖把它保留在大腦的形狀。

然而不試不知道，影影在接觸李閱影子的一瞬間，就感知到了一股洶湧如海的力量——就像是被數十萬骷髏的骸骨壓住，那股重量與無孔不入的死意……讓影影一觸即潰。

「這腦靈的力量……怎麼變成了這樣……」影影勉力保持身形，移去骨劍處，換了一個方式幫李閱控制。

好比原本是有數十萬骷髏大軍衝鋒，影子想在外圍將其完全圈住，力有不逮；而這次只是控制住了一個通道，減少了一次從這個通道通過的骷髏數量，於是勉強支持得住……

就在一波一波的骷髏衝鋒、死意沖刷中，李閱的意念反覆爆炸再自愈，潛意識中把前世、現世的一切都再經歷了無數遍、死亡了無數遍，終於在體會過最後一股死意之後，成功將骨劍變成了自己的感應物。

影影也幾乎淡到不可見，倚在李閱的影子旁邊，

「他媽的，原來是骷髏王的腦脊液，味道好差。呸，利德瑞克……」李閱啐了一口，才發現斯科爾瑞克的頭骨不在，光溜溜的。

啊噫？暴露了？

低下頭，李閱讀到一行淡淡字跡：「你這臭腦靈，死騙子……要是殺不掉波什，你都對不起我……」

影影沒寫出來的則是內心的驚訝，可也被李閱聽得清清楚楚。

【一隻腦靈……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居然搶了惡魔之子的名額混入封閉戰訓……】

李閱稍加思索，便知道影影幫了自己，此刻就也沒有欲蓋彌彰地穿回骨架，也沒有解釋什麼，而是鄭重傳念：「謝謝。」

「不用謝，你欠我一次。」影影列字，淡淡的靈魂淺淺激蕩。

【原來……腦靈也不全都是廢物……】

而李閱聽到「欠我一次」，一瞬間便想起歐基布基曾對布迪博格說過的話，然後下意識以為這是某種無法抗拒的靈魂契約：「欠你條命？」

「不，欠我一個答案。」影影對李閱的性命毫無興趣，「你現在……有多強？」

李閱沒想到影影只在乎這個，原地愣了半晌，抖了抖自己的腦子：「低階魔物……」

說完，李閱穿起自愈之骨：「高階魔物……」

李閱再動念引來骨劍，骨手輕握：「低階惡魔。」

「還這麼弱？」影影本以為李閱現在怎麼說也算是個「高階惡魔」了，沒想到忙活了半天，還是在下半區兜兜轉轉。

「弱？我怎麼覺得……我無敵了呢？」李閱緊握骨劍，喃喃說着，「虛位權柄、凋零之刺、亡靈詠嘆……」

「好了，波什該死了。」李閱感知著骨劍中的神秘力量，在腦海中勾勒一幕又一幕屠魔之景——當局勢劣無可劣，主動出擊，就是李閱的第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