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雲夢天宮小師弟

「……師妹，這車速還能再快一點嘛？」

浩瀚深邃的天穹之上，一顆金色星辰以令人炫目的速度疾速劃過，留下長長的明亮尾跡。

視野拉近，那是一團直徑數十丈的璀璨金輝，裏面裹着一輛造型奇古的華美車輦，帶着堂皇煊赫的氣勢撕開天際大片浮雲，風馳電掣而去，瞬息之間已是數百里開外。

「……大師姐，這車早已經超速啦，再要快的話，就超出法陣運轉的最大承載極限了，會損壞這件寶物的。」略顯無柰的聲音回應着。

駕馭車輦的是一位鵝黃裙裳的清麗少女，此刻她正不停催動靈訣、全神貫注地穩定着法陣中逐漸沸騰狂躁的靈力波動，以避免其徹底失控。

車輦內部，精緻的珠簾裏面端坐着一位身段頎長、高貴嫻靜的女子，體態豐腴曼妙，胸襟過人，雪膩的肌膚吹彈可破，烏髮如墨，與珠光交相輝映間更顯嫵媚多姿，幽黑的美眸澄澈似水，別具震撼人心的美態。

雲夢天宮新生代弟子中的翹楚雪冰璇，年幼時就被掌教至尊相中、收入門下親自教導。因心性謹慎沉穩而又不失英武決斷，修為精湛，天賦資質冠絕同代所有核心門人弟子，兼之立下大小功勞無數，已成為下代掌教之位的有力競爭人選。

就在前幾天，正在外出遊歷、探訪某處遠古仙人洞府的她接到掌教師尊秘訊急召，不敢怠慢，當即放下一切、啟程匆匆趕了回來。

「……嗯，難道是宗門裏出什麼狀況了嗎？否則師尊不會輕易啟用這最高級別的警訊相召，真是奇怪了，沒聽說最近宗門內外有什麼大事發生啊？」

雪冰璇輕輕摩挲着衣袖中一枚小小的血色傳訊玉符，美眸間滿是凝重之色，黛眉輕蹙，默運天機秘術推算了片刻，反饋回來的卻是一片混沌迷茫，半點有用的訊息都沒有。

好在此刻距離宗門道場已是不遠，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見到師尊，屆時自然可以獲悉真相了。

車輦在天上一路疾馳，身後劃出長達數百丈的光焰尾跡，頭頂是幽暗的浩瀚滄溟虛空，腳下隱約可見灰濛濛的大地急速向後退去，死氣沉沉，偶爾可見零星的綠洲城池一晃而過。

不過須臾功夫，整片大地都已消失在身後，其實那是一片方圓數萬里的龐大陸塊，而且陸塊的邊緣區域殘缺破損、參差不齊，不像是自然演化形成，倒像是被某種恐怖偉力強行撕裂崩碎所致。

在浩瀚無垠的星空中，這樣形態各異的漂浮陸塊數量多達成千上萬，多如恆河沙數，最大的陸塊方圓數十數百萬里，最小的不過數十里大小，只能算是虛空中漂浮着的大石頭。

難以計數的虛空陸塊中，絕大多數都是死氣沉沉的不毛之地，只有少部分面積夠大，且運行軌跡相對平穩的陸塊上，才會形成較穩定的大氣保護層，使得陸塊表面的環境滿足各種生靈繁衍生息的需求。

「……也不知什麼時候，這天地寰宇、無垠星空才能恢復往昔的仙道盛世氣象。」

雪冰璇心底幽幽嘆息，相傳在遙遠得難以考證的太古年代，這方天地是渾然一體、浩瀚廣袤得難以想像的無垠大陸，鍾靈毓秀，山川壯麗秀美，各種傳說中的天材地寶遍地都是，無數強大的珍禽異獸隨處可見，絕代天驕層出不窮……那是一個任何言語都不足以形容的、屬於仙道文明的黃金紀元。

可惜這樣的好景不長，不知從何時起，一輪又一輪的重劫相繼降臨，無數次的血戰，眾多大能競相出手，星河傾覆、滿天星辰隕落如雨，大陸破碎，億億兆生靈的鮮血染紅了星空，最終致使這一紀元的仙道盛世走向終結。

現在的修鍊文明，不過是在舊時代的廢墟上艱難復甦、重新成長起來的末流勢力罷了，論及功法傳承、靈氣資源、天材地寶，乃至資質優異適合修道的種子，都已經遠不能和那個璀璨輝煌的年代相提並論。

數個時辰之後，華美的車輦高速飛臨一片方圓三萬餘里的灰黑陸塊，輕鬆橫穿大半個陸地，來到西南區域，一座淡青色形如琉璃、覆蓋數百里的大陣光幕出現在視野中，裏面清晰可見上百座大小不一，風光秀美、靈氣盎然的山峰，不少精巧絕倫的樓閣亭台、宮室道觀在群峰間錯落有致地分佈着。

護山大陣內白霧瀰漫，肉眼可見的靈氣如水波般流動，參天古木連綿成片，清泉潺潺，一頭頭神駿非凡的異獸在山林間隱現，叼著靈芝的白鶴在雲端盤旋翱翔，煙雲升騰、霞光燦爛。

環繞護山法陣的光幕之外，受外溢的地脈靈氣滋養，有着大片的綠洲平原、湖泊河流存在，數量眾多的城池、村鎮坐落其間，人煙極為繁茂。

這裏就是雲夢天宮一處較為重要的分院了，也是雪冰璇以及另外幾位親近師妹平日裏清修的道場所在地。

雲夢天宮掌控的勢力範圍相當廣袤，名下當然不止這一處洞天福地，只是因着這裏靈脈規模、資源產出所限，無法容納太多的弟子修鍊所需，因此宗門高層只能將數量眾多的門人分散安置，類似規模的道場分院還有數十處，均是位於周邊不同的虛空陸塊上。

在這個資源匱乏、整個時空大世界都在艱難掙扎復甦的時代，幾乎所有的宗門流派與世家大族、都是這般情況。

護山大陣越來越近，隨着前面駕車的少女熟練地打出數道靈訣，大陣光幕無聲地分開一道門戶，車輦徑直衝入其中，帶着滾滾雷音徐徐減速，最終平穩降落在宗門正殿前的諾大廣場上。

眼見是大師姐的車駕，廣場邊當值的眾多低階弟子與道兵護衛無人敢攔、紛紛行禮問候不迭，雪冰璇簡單地頷首致意，步態輕盈地走下車輦，御風直奔正殿而去。

……

宗門後山區域，重重陣法屏蔽下的秘殿中。

雲夢天宮的當代掌教至尊牧盈華端坐在雲床上，周身威壓凜然，身形被絢爛霞光所籠罩，雲氣繚繞，影影綽綽看不清面目。

在她的對面是一位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體型身高卻已不遜於成年男子多少，令璀璨群星都為黯然失色的容顏，五官宛如絕世名匠手下的雕塑，劍眉英偉，鼻樑挺拔，明亮的雙眸燦如星辰，白皙的肌膚線條柔和而又不失男性的陽剛之美。

少年秦沐凌幽黑深邃的眸子裏一片沉靜，緘默不言，似是對自己目前的處境尚未完全適應。

此時在他的識海深處，一顆古色斑斕、隱隱透著混沌之氣的種子正懸浮其間、緩緩旋動着，上面隱約可見無數古樸蒼拙、卻又渾然天成的大道紋理。不經意間，會有絲絲縷縷的青紫之氣自種子表面瀰漫而出，間或還有點點滴滴神秘深邃、玄奧莫名的道韻湧來，悄無聲息地與他融入一體。

秦沐凌現在已經知曉，這是誕生於混沌虛空中的某種先天鴻蒙靈根，只是當自己有意識地嘗試與祂溝通時，很少能得到回應，或許是因為現在的自己還太弱的緣故。

前世時重病在床，靈魂意識能夠僥倖穿梭時空來到這個陌生的大世界，或許都是因為祂的緣故，看來冥冥中的神秘命運對自己還是不薄的，居然能夠以這樣的方式重新開啟一段全新的人生。

「……你的身世來歷過於離奇，切記不要對任何人提及，從今以後，你的身份就是本座的親傳弟子，如何？」牧盈華最後說着。

她能夠找到秦沐凌也是因為機緣湊巧，且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當然這話沒必要對外人說，自己心底有數就好。

秦沐凌沉默數息，微微點頭：「甚好。」

外面，剛剛踏上台階的雪冰璇心有所感，驀地抬起螓首，就見得宗門上空風雲變幻，瑰麗的虹彩橫亘天際，無量紫氣金霞如天河般傾瀉而下，青色慶雲華蓋籠罩，慶雲上點點金輝閃爍，幻化出無數美輪美奐的仙宮勝景虛影。

諾大的宗門道場內，驚呼聲此起彼伏，幾乎所有的長老弟子都被驚動，然而天地異象出現得毫無徵兆，消失得亦是迅速，僅僅持續十餘息便銷聲匿跡，就好似先前的一切只是錯覺。

雪冰璇黛眉輕蹙，猶豫了數息，想起師尊還在等著，只得暫時掐滅所有心思，轉身匆匆離去。

秘殿裏。

牧盈華柔美悅耳的嗓音不疾不徐：「……為師事務繁忙，親自教導你的時間不會太多，所以照顧你的任務、就着落在你的師姐身上了，她以後會指點你修行，無論有何需求，你只管找她開口就是。」

秦沐凌依舊點頭：「可以。」

「……師尊，弟子回來了。」

秘殿門口的傳訊法陣微微放光，響起了大師姐雪冰璇的聲音。

「進來說話吧。」

牧盈華揮揮手撤去了陣法禁制，厚重的殿門緩緩開啟，伴隨着悅耳的環佩叮噹聲，高貴明艷的雪冰璇款款走進，來到近前行禮問候着，眼角的餘光掃過秦沐凌，雖略感詫異，但也沒有主動開口詢問。

秦沐凌回首看了她一眼，新進來的這女子身段修長而不失豐腴妖嬈，比現在的自己都要高出一頭，氣場強大，幽黑美眸充滿了令人窒息的魅惑。

這位掌教並不繞彎子，玉手一指秦沐凌，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對雪冰璇吩咐著：「從今以後，他就是為師新收的關門弟子、你的小師弟，在宗門裏的身份地位與你相當，教導他修行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什麼？這……」

雪冰璇檀口微張，美眸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雲夢天宮是一家純女修的道統，從遙遠的開派祖師時代傳承到到現在，已經經歷了數百代掌教，門中都是清一色的女子，就沒聽說過有招收男性弟子的先例，如今卻要因為眼前的這位神秘少年而改變了嗎？那他究竟有着怎樣的背景來歷？值得師尊罔顧門規做出這樣非比尋常的決斷？

「師尊……這會不會太草率了些？宗門裏的長老們難道會同意嗎？」

雪冰璇委婉地問著，此事干係重大，哪怕是掌教至尊親自做出的決定，若是沒有非常充分的理由，在宗門高層都是難以服眾的。

「此事無需擔心，」

牧盈華不以為意地笑着：「等將來她們知曉了為師的安排后，只會舉雙手贊同，絕無異議的！」

「那……好吧！」

雪冰璇不再說什麼，作為最受師尊寵愛信任的親傳弟子，未來的掌教，自己和師尊的立場利益本就是完全一致的，既然牧盈華敢下這樣的決心，必然會有其緣由。

至於指導秦沐凌修行，這是應有之義，本世界諸多道統勢力的慣例，當門中的掌教不太願意管事時，由座下親傳弟子幫忙處理日常俗務、或是代師授藝，都屬於正常操作。

師徒二人商議了大半個時辰，將各種細節事宜都討論清楚，山門出現異象的情況也沒有漏過，牧盈華當即下了封口令，嚴禁所有門人弟子討論此事，違者重罰。

「……行了，為師還要回宗門重地和長老們議事，沐凌暫時就交給你了，以後他的一應用度，都比照宗門核心弟子的規格發放……」

牧盈華最後說着，又悉心囑咐一陣，這才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