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 同胞

從二樓慢慢爬到六樓，到了這裏，光線才亮堂起來，不過風開始大了，穿堂風從沒有玻璃的窗戶吹進來，在走廊彙集，讓這裏的每一個人的頭髮都翻飛招楊，張小強的短髮還好，前面的幾個人全成了風中的野草，飄蕩的樣子讓張小強看着心寒，深怕他們頭髮上的髒東西飄到了自己身上。

張小強跟着前面的人不斷地爬樓，爬呀爬，也不知道爬了幾層樓，突然，他們感覺不到頭上吹來的寒風，這時張小強透過窗戶，差不多能俯視大半個海參崴。

再上一層樓，光線又開始黯淡起來，上面的窗戶大多被拆開下的木門給擋住，雖然黯淡，倒也顯出幾分暖和。

這裏在以前是個巨大的會議室，現在是倖存者的起居室，各種凌亂的床鋪三五交錯的橫在地上，床鋪都是一個模樣，臟，丑，凌亂，鋪着厚厚的深色窗帘，一個個鞠僂著背的身影在陰暗的角落裏躲躲閃閃。

帶路的人繼續請他們上去，一直到了天台，天台的風很大，帶着海洋的氣味兒，幾張碩大的雨布斜著迎風面，幾張厚實的辦公桌，十多張看起來還不算太髒的木椅，還有一些空酒瓶子以及骯髒的席夢思床墊安置在一角，剩下的地方全是蓋上泥土的人工田，一株株土豆苗半死不活的生長在這空中田野里。

帶路的人到了這裏才真正的輕鬆，請張小強與安格爾坐下，讓人端來幾杯熱水，熱水裏還漂浮着一層粉末狀態的茶葉末子。

對於這東西，張小強敬謝不敏，放在手邊，自己掏出水壺喝了起來，安格爾則繼續和帶路的阿基姆爭執起來，兩個人說話沒有控制音量，周圍的人都聽到了，阿基姆那邊的人個個帶着一絲絕望與憤怒，安格爾這邊的人都帶着一絲無奈與可惜。

張小強看着兩人爭執，有些不耐煩，站起身走到他們的觀測點，打量著整個城市的景色，這座城市的高樓並不多見，大多數樓房都比較低矮，大片大片的綠地是城市的主色調，街道上，喪屍在廢舊的汽車邊上遊走，汽車大多鏽蝕不堪，更遠處，寬闊的海面猶如一片巨大的鏡子，泛著陽光的金輝。

樓下逐漸有喪屍雲集，先前他們燒掉的喪屍余煙未盡，蜂擁的喪屍將那裏圍住，似乎準備進食，這時張小強明白，他先前的猜測沒錯，有喪屍死了，Z型喪屍是不會浪費資源的，用這些屍體提升喪屍的進化等級，是一件不錯的買賣。

Z型喪屍的期待註定要落空，張小強的謹慎讓他將所有喪屍屍體焚燒一空，一時間，喪屍找不到補充進化素材，開始變得焦躁，這種焦躁只有張小強才能看到，在樓頂眾人的眼中，喪屍還是那些喪屍，似乎沒有兩樣。

石原野最有成就的一項發現，是喪屍的探索陣型，喪屍看似雜亂無章，其實是相隔一段距離的，三隻喪屍成等邊三角形，一旦有喪屍因為地形損失，後面的喪屍就會補充，重新形成三角，現在，大大小小的三角崩散，喪屍胡亂的遊走在一起，不時有喪屍被同類撞倒，這些喪屍只要被撞倒，運氣不好便再也不能起身。

爭執聲依然沒有停下，安格爾站起身指著張小強神情激動的大聲叫嚷，其他人見張小強回望，全都低頭，不肯放棄他們的堅持，張小強有些後悔沒有將卡琳娜帶出來，至少不會在這兒聽天書。

也許感受到張小強不耐煩，安格爾着急起來，他過來的目的是阿基姆能製造動力傘，阿基姆死活要帶着他三十多號人一起轉移，三十人轉移也許沒有什麼問題，問題是轉移之後的糧食供應？

阿基姆這裏已經餓死了三個人，剩下的人也朝不保夕，他們自己的糧食最多只能堅持到下一季土豆收穫，三十個人對他們不是助力，而是災難，何況等到這些人融入他們。到時候到底誰說了算？一旦張小強離開，是必客強主弱，到時候反客為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阿基姆，我再說一遍，我們沒有糧食，沒有……，你和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沒有好到那一步，現在，你只有一個選擇，跟我走，幫我造出那該死的動力傘，只要能造出那東西，我可以說服這個中國人幫你們找到糧食……。」

安格爾再一次說出他的請求，坐在他對面，身形如狗熊一般魁梧的大漢搖着他的大鬍子連連拒絕，拔高了音量喊道：

「安格爾，你這個吝嗇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你們有的是糧食，植物園那麼大的面積都能種植，土豆一定要多少有多少。我的人離不開我，我要帶着他們活下去，他們相信我，我也要對得起他們的信任……。」

張小強對身後的吵鬧毫無表示，身子猛地探出護牆，半屈著向樓下張望，之見在他們爬上二樓的地方聚集了數百隻喪屍，肯定是安格爾三人再那裏留下了汗水，讓喪屍嗅到，也就是說，喪屍眼睛發覺了他們的位置，若是再耽誤下去，說不得這裏會形成新的屍海。

張小強輕巧的跳上護牆向下張望，讓安格爾與阿基姆一起閉上了嘴，想起什麼，全都一臉驚惶，一起跑過去笨拙的爬上護牆，拉着嵌在牆頭的避雷針向下張望，當他們看到下方圍聚的喪屍，不由的驚呼，若是喪屍繼續圍聚，大樓都會被包圍起來。

「嗒……。」

跳下圍牆，張小強望了一眼眼神驚駭的安格爾，甚至指著植物園，做了一個離開的手勢，安格爾扭頭對阿基姆說道：

「對不起了老夥計，我們要離開了，希望我們能將惡魔的注意力引開，我說的，你考慮一下，三十個人的食物我實在提供不了，很遺憾……。」

說完安格爾轉身就走，保爾與古斯塔夫冷眼看着站在他們對面，神色不善的男人們，在安格爾走過之後，隨即跟上，張小強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他們的目的是將阿基姆弄回去，看樣子，這邊的人似乎不想和他們達成協議，對此，他決定明天再過來一下，帶着卡琳娜過來……。

身後的人沒有挽留，站在他們後面望着他們，安格爾走的堅決，心裏卻在七上八下，完不成既定目標，又擔心張小強的責怪。

突然，身後一個男人喊了幾句話，張小強疑惑的望着停下腳步的安格爾他們，他們一起轉身看向喊話的阿基姆。

身材魁梧的阿基姆帶着他們倒下樓下的起居室，對着站在角落裏的婦孺們喊了一聲，半晌后，從婦孺中間走出來一個孕婦，孕婦蓬頭垢面，看不清具體的模樣，張小強只覺得這個孕婦在一堆俄羅斯婦女中間個字特別矮，就像一個未成年人。

當她走到光線稍微亮一點的地方，張小強的眼睛眯著起來，他看到孕婦頭上的黑髮，孕婦的身材很畸形，中間滾圓，上身削瘦，臉頰幾乎與骷髏一般，怯懦的望着她面前的男人們，孕婦也和這裏的男人們一樣，沒有洗過澡，身上散發着難聞的酸臭，男人們還好一點，因為要在天台上放哨，總能曬到太陽，味道只是難聞，還沒有難聞的讓人受不了的地步。

安格爾指著張小強說了一句什麼，張小強表示不明白，安格爾又指著女人說話，女人驚訝的望着張小強，張開嘴弱弱地開了口，用的是有些變音的普通話：

「我叫安小慧，北京人，你是中國人么？」

張小強古怪的望着這個叫做安小慧的女人，她的雙眼渾濁，臉頰削瘦，站在他的面前，雙腿都有些顫抖，不是害怕，是她的力量不足以支持她久站，力量似乎削弱到極點。

有了安小慧，張小強就有了翻譯，終於搞清楚雙反分歧的原因，要不是阿基姆在他們走的時候，希望他們帶上安小慧，恐怕從頭帶尾張小強都被蒙在鼓裏。

「告訴他們，全都離開，他們的糧食我來負責，我只要動力傘……。」

三十人的糧食問題在張小強眼中不算問題，以他現在的能力，只要後勤跟得上，屍體有人燒，喪屍什麼的已經不能阻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