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8 崩壞的人性 3/3

即使婁凡軍沒有說出來，張小強也大致上猜出婁凡軍的心意，能讓軍人出身的他念念不忘的還有什麼？他們身處的血泊中有近百具屍體，這些屍體都是為了保護那些孩子陣亡的，能在末世之後人性崩潰的現在堅持守護責任的，除了這些孩子的父母之外，恐怕也只剩下軍人了。

「蟑螂哥，我希望你能給他們一條活路……，給他們一個機會……。」

婁凡軍的提出的要求並不過分，他沒有要求張小強停止殺戮，既然已經造成的傷亡，雙方也結成死仇，貿然讓張小強手軟是不現實的，他只希望能給這些海軍軍人一個機會，至少給其中一些人一個活命的機會，張小強沉默了一會兒，壓制住心中的懊惱重重點頭。

「我會將他們流放到西伯利亞，到時候怎麼發展我不管，但我也不會刻意去刁難他們……。」

這是張小強最大的底線，按照他以前的性格，管對方是誰，只要惹到了自己除了孩子和女人，他都會殺絕，但是現在……，為了能讓婁凡軍能走的舒心一點，張小強做出了他的承諾……。

「謝……謝，跟着蟑螂哥，我不后……。」

激動之下，婁凡軍一句話沒有說完便吐出大團的黑血，雙眼的神采驟然熄滅無聲地停止了呼吸，張小強沉默地望着婁凡軍放大的瞳孔，心中湧起強烈的悲涼，這些年東征西戰，損失的手下不知凡幾，但能在他腦中留下印象的不多，三十個進化者他大多不認識，可這個熟悉的婁凡軍死在面前讓他有些不能接受，在他的系統中，中層以上的軍官傷亡並不多，更何況還是他的熟人？

緩緩將婁凡軍僵直的身子放下，張小強驟然扭頭看到大門之後，幾個孩子正試圖撿起小夥伴掉落的步槍，這些孩子比剛才的孩子還要小一點，他們臉上驚懼並未消失，卻多了一份仇恨的眼神，大多數孩子都停止了哭泣，一起愣愣地望着外面血腥的防禦陣地，其中不少屍體被他們吶吶地叫出名字，一些女孩兒將那些小不點孩子死死的抱在胸口，蹲在地上埋頭顫抖不敢多看一眼。

「呼……。」

張小強重重地吐了一口氣，起身便向大門走去，作戰靴在血水中起落濺得血水嘩嘩作響，一聲接一聲的腳步讓那些孩子癟嘴嚎哭，而準備撿拾步槍的孩子也一個個倉皇後退，用他們單薄的小身板擋住後面的夥伴，即使害怕的要死，他們也沒有放棄對張小強的仇恨。

張小強的身高並不算魁梧，但在這些孩子眼中就如泰坦巨人一般可怕，看着滿身泥土血漿向他們走來的張小強，大多數孩子都被嚇尿了，哭聲也越來越大，面無表情的張小強走到鐵門處最後掃視了這些孩子一眼，拉起鐵門重重地關上……。

當所有的孩子都被隔絕在大門之後，張小強獃獃地站在血泊中一時恍惚起來，他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就在剛才，他殺了那些拿槍的孩子……，就這麼被他一刀下去斷成了兩截，雖然心中猶豫，但是手卻沒有猶豫，望着自己滿是血污的雙手，張小強感覺自己是如此的陌生，他已經不再認識自己了，彷彿此刻只是一個俯身的鬼魂，而這具身子的主人是一個連孩子都殺戮的絕世兇徒。

孩子一直是張小強心中的禁忌，他可以殺戮任何人，但惟獨不能殺戮孩子，因為他自己也是父親，看到大門之後緩緩滲出的鮮血，張小強是如此的痛恨自己，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不該是這樣？他還是一個人么？種種質問瀰漫在心頭，一陣劇烈的頭疼讓他抱住腦袋跪在血泊中哀嚎起來，大腦彷彿要炸開一般，眼前閃過那些孩子死前的驚惶和他兒子那雙比黑色寶石還要純粹的雙眼，種種幻像在他腦中組合在一起，最後變成了他親手斬下兒子頭顱的場景……。

「啊！！！」

張小強猶如發狂的野獸一般怒吼著，跪在血泊中嚎叫着，整個身子撲在血泊中一次次揮拳捶打在血水中，濺起的血水撲上他的頭頂，臉頰，順着脖子一直灌進了領口，每一個人都有為之堅持的底線，這個底線同時也是人性的底線，人與野獸的分界是能否守住底線，末世之後，人型野獸實在太多，他們沒有任何底線的奴役同類，殺戮，欺凌，強姦，甚至吃人，這些都是人性崩壞的體現，而張小強的底線就是不能動孩子，今天，他卻親自破壞了堅持，被自己的心魔所折磨，讓他痛苦哀嚎……。

之前張小強懷疑過自己，現在又打破了自己的底線，讓他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就像剛才的婁凡軍一樣陷入無限的自責與懊惱，整個人陷入癲狂，若是繼續這樣，他會被自己的本心逼的發瘋的，就在這時，踏踏的腳步聲響徹周圍的坑道中，密集的腳步聲如雨打芭蕉，讓張小強的心驟然一定，整個人也從虛幻中清醒過來，雖然還是跪在血泊之中，右手卻緊緊握住了火鳥彎刀的刀柄，等周圍繁雜的坑道口出現了一個個憤怒驚駭的敵人之後，單手緊握彎刀的張小強緩緩地從血泊中站起身。

一滴滴血水順着張小強的衣襟低落到腳下的血泊盪起層層漣漪，殘屍沉浮的血泊在他腳下顯得如此的恐怖，加上張小強身上散發的無形殺意，即使這些武裝人員有強烈的榮譽感與責任心也抵擋不住，很多人已經有些拿不住槍支雙腿顫抖，即使他們包圍住張小強也感覺不到任何安全感，就如同一群螞蟻包圍住了食蟻獸，那種如遇天敵的驚懼折磨着他們的心靈。

「開火……。」極端的恐懼讓很多人害怕，總歸還是有人不怕的，血泊之中全是戰友的屍體，除那個端坐在重機槍邊的機槍手還算完整之外，其他戰友連全屍都保不住，一堆堆白骨紅肉全被算在了張小強的頭上，即使張小強被包圍在中心，手中也沒有槍支，他們也沒想到要活捉，只想殺掉給戰友報仇。

開火命令下達的瞬間，幾乎所有的槍口都同時噴射長長的火舌，陰暗的空間瞬間被閃現的槍焰照成白晝，無數熒光連閃爍的時間都沒有便被血泊中突然出現的火雲掩蓋，下一刻所有閃耀的槍支同時熄火，一截截鋼質槍管叮叮噹噹在地面想成一片，瞬間讓大多數人全身的汗毛都豎起，接着便傳來張小強陰冷沙啞地說話聲：

「都給我抱頭跪在地上，不然殺無赦……。」

一字一頓的從牙縫中擠出這些字眼，讓張小強陰沉的臉頰顯得猙獰扭曲，在他野獸般瘋狂的眼神掃視下，很多心理素質差的士兵忍不住吞咽著口水向後退去，卻被那些心志堅毅的士兵們死死擋住，一陣陣槍支摔落的脆響傳來，大半士兵咬牙切齒地抽出腰間的軍刀，扭曲瘋狂的臉頰上是要吃人似的森森白牙，沒等他們瘋狂的撲上來化成血泊肉泥的一部分，突然傳來一聲震動耳膜的怒吼：

「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