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孤獨的垂釣者
「有什麼要改進的嗎？」
杜青青很重視張碩的意見，畢竟之前聊得挺玄乎。
「我有三點意見…」
張碩也是一點都不客氣，「首先，這排書架沒必要保留吧？」
之前，
張碩就覺得那排跟貨架並排的書架很礙眼。
太文藝了！
「不是你說要增加社交屬性嗎？我覺得書架挺好的呀。」杜青青反駁。
「在手機上網這麼方便的時代，你確定會有人看紙質書，還是在店裏？瘋了吧。」張碩都要懷疑，杜青青是不是文藝女青年了。
「你不就是嘛，」
杜青青嘟囔一句，她早就注意到，張碩在家不是在看書，就是在準備看書，看得還都是經濟學那麼專業的書。
不過也沒堅持，確實是自己想當然了。
世上有幾個張碩這樣的怪胎呢？
「還有，充電插座佈設太多了，至少要減少四分之三，留個兩三個就行了。」張碩繼續提意見。
「為什麼？」
杜青青又不理解了，「不是你說的要為顧客服務，顧客需要什麼，我們就提供什麼嘛？我覺得，給手機、筆記本充電是剛需啊。」
「是有這個需求沒錯，」
張碩耐心解釋，「可我們是開店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的。佈設那麼多插座，讓店裏空間變得凌亂影響格調不說，還會出現大量佔座黨，不划算。」
「奸商！」
杜青青突然感覺，自己還是太年輕。
「最後一點，」
張碩才不管杜青青怎麼想，「店裏wifi一定要儘快安排上。」
「知道了。」
杜青青面色微紅，這又是她的疏忽。
………
第二天上班，
組長周鵬飛特意找到張碩這個「刺頭」，叮囑說道：「還有兩天，《大醉俠》就要上線了，你可不能再提前走，不然影響團結。」
「好咧！」
張碩乖乖應下。
雖然現在的他，對青鳥互娛每個月四千的工資已經不怎麼看得上，真要辭職，卻又不知道該幹什麼。
總不能每天窩在家裏看書吧？
會發霉的。
領了老闆的薪水，該乾的活那就得干。
這叫職業操守。
…………
很快就到了周五，也就是《大醉俠》上線的日子。
上午九點，在眾人見證下，青鳥互娛總經理兼《大醉俠》項目負責人兼主策劃黃坤，親自在後台點擊發佈。
所有人都緊張盯着下載量。
《大醉俠》能不能火，不僅關乎大家的工作，還跟獎金直接掛鈎。
接下來是吃肉，還是喝湯。
可就全在此一戰了。
周鵬飛領導的程序組，此刻也都嚴陣以待，就跟隨時等待衝鋒的戰士一樣，準備在第一時間處理各種意想不到的bug。
除了提前知道答案的張碩.....
並沒有奇迹，
一小時過去，在運營組投放過宣傳的情況下，下載量竟然都沒破百。
「完了！！！」
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念頭，辦公室氣氛也降到冰點。
沒人敢說話。
「太正常了。」張碩暗自搖頭。
武俠類手游未來確實有市場，但《大醉俠》誕生的時間太過超前，華夏智能手機大爆發還要等到11、12年。
現在市面上的智能機，
無論數量，還是性能，都不足以支撐《大醉俠》的崛起。
眼下的手游市場，還是《水果忍者》、《憤怒的小鳥》、《植物大戰殭屍》等小遊戲的天下。
《大醉俠》那完全複製端游的繁雜操作界面，土味的頁游畫風，讓人無法直視的內存優化，都跟眼下的市場格格不入。
不撲才怪！
詭異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晚上7點，《大醉俠》下載量才堪堪破千。
也沒人敢提下班的事。
除了張碩......
絲毫沒有顧及周鵬飛投來的警告，竟然還走到總經理黃坤跟前請假，「黃總，晚上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嘶~~~」
辦公室突然安靜的可怕，同事們下意識扼住呼吸。
生怕被殃及池魚。
黃坤麵皮抽搐了一下，卻是連發火的力氣都沒了，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
張碩就當默認了，
在所有人注視下，若無其事地離開了辦公室。
「這傢伙，要害死我啊。」
周鵬飛欲哭無淚，已經在考慮，要不要主動遞交辭呈了。
不止是他，
青鳥互娛的很多人，怕是都在動辭職的心思。
為了研發《大醉俠》，公司孤注一擲，資金已經見底了，就等著《大醉俠》的收益發獎金，發工資呢。
沒人會蠢到在一棵樹上弔死。
「破產的是老闆，跟我們這些打工人有何干？」
也沒人同情黃坤，
如果《大醉俠》賺錢了，大家又不能多分到一毛。
操那個心干哈？
………
張碩也是真有事，不是非要特立獨行。
下午，中介李姐給他發信息，說找到一套合適的商鋪，看張碩這邊有沒有時間，晚上一起去看看。
商鋪這麼緊俏，張碩當然不敢耽擱。
「張總！」
李姐很敬業，竟然跑到翡格大廈樓下等著。
黑長直頭髮紮起，顯得很乾練，恰到好處的妝容，又放大了成熟少婦的獨特魅力，白襯衫幾乎要被撐爆。
嘖嘖……
「商鋪離這不遠，我騎電瓶車帶你去，張總不介意吧？」李姐笑得很自然。
「這是我的榮幸。」
張碩笑着坐到後座，雙手很自然地扶住李姐的腰，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鼻尖聞到一股香水味道。
「臭小子挺嫻熟啊。」
李姐心裏笑罵了一句，並沒怎麼表示，任由張碩占點小便宜。
這就是成熟女人的魅力。
夜風拂面，張碩這才有空打量來去匆匆的行人。
正是下班高峰，
年輕的打工人，大多腳步匆匆，哪怕下班也都在跟時間賽跑，擠公交、趕地鐵，有趕着回家做飯的，也有趕着去應酬的。
更多的，
估計只想快點回到自家的狗窩躺屍。
燈火闌珊的繁華城市，似乎是他們的，又似乎離他們其實很遠。
更像是青春的墳墓。
那一棟棟聳立的高樓，在夕陽餘暉下，彷彿是一塊塊血汗凝聚的墓碑。
現實而殘酷。
李姐沒騙張碩，目標商鋪就在下一個街區，面積不大，也就五十來平，地段還不錯，目前經營的是一家甜品店。
「甜品店租期今年底就到期，業主是鵬城土著，做生意失敗，着急用錢。張總真要相中了，可要快點定下來。」李姐笑着介紹。
其實並沒抱太大期望。
「價格呢？」張碩不置可否。
「310萬，依我的經驗，張總真要有誠意的話，還能再談。」
「295萬，這是我的底線。」張碩不喜歡繞圈子，「麻煩李姐幫我去跟業主談，低於295萬，收益都歸你。」
「張總你要這麼說，那我就有數了。」
李姐看向張碩的眼神，帶着一絲光，她還真是看走眼了。
能豪氣租房的並不少見，可買一套幾百萬的商鋪，還能這麼豪氣果斷的，李姐是真沒見着幾位。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回去的路上，李姐主動跟張碩閑聊，笑着說：「張總不知道吧，這位業主，還是趙姐給牽線介紹的。」
「趙姐？」
「就是天府小區的業主。」
「哦......」
張碩懂了，不愧是神秘的鵬城土著圈。
他們才是這座城市真正的地下主宰，吃盡了城市高速發展的紅利。
那些光鮮亮麗的打工人，終究不過是這座城市的過客，就像遷徙的候鳥一樣，飛來一批，飛走一批，又飛來一批。
循環往複。
「聽趙姐說，這位業主做生意賠了幾千萬，除了剛才我們看的那一套商鋪，手裏還有三四套更大的商鋪，都着急等著出手呢。」李姐在試探。
「那就請李姐幫我盯着了。」
張碩笑了笑，他知道李姐在拋餌，但是誰釣誰，還真不一定。
高端的獵人，
往往都是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好咧！」
張碩在李姐心中的地位，不自覺又抬高了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