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校服（2）

炸雞店的二樓，安生的書房，未開燈。

電腦屏幕亮着光，安生坐在電腦前，手指輕快的敲打着鍵盤。

「我說，你能不能下次開燈碼字，我都說你多少回了？」趙浪幫他把燈打開，又叮囑了他一遍。

安生頭都沒回：「沒有時間啊，沒看到我正忙着呢嗎？」

「你再忙你也得注意啊，不能為了一個劇本把眼睛給弄壞了啊。」趙浪走上前，給他把飯端到了他的桌子上，「而且現在都快十二點了，你飯都不吃，魔怔了？」

聽到趙浪說道飯，安生這才有反應，準確的來說是肚子有反應，只聽肚子咕咕咕的叫了幾聲。

「哎呀，我都忘了還要吃飯。」安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開始扒飯。

趙浪搖著頭，他這個吃飯方式太糟蹋他這張臉了。

感覺有人跟他搶飯吃一樣。

「你也慢點，沒人跟你搶。」他把礦泉水扭開瓶蓋，遞給他。

安生接過仰頭喝了一大口。

趙浪是真的嫌棄，不光是吃飯難看，就連喝個水都像被驢攆的一樣。

「我這一天天的，白天伺候顧客，晚上還要伺候你，我怎麼這麼命苦呢？」

安生嘴裏塞滿了飯，嘟嘟囔囔的說道：「你真是太好了，你要是女的我就娶你了。」

「去你大爺的。」趙浪忍不住爆粗口。

「哈哈哈。」

「嗝。」

安生吃飽喝足打了一個嗝。

「舒服了。」

趙浪坐在他的旁邊，看着電腦里的文檔：「寫了多少了？」

「六集了。」

「我是該說你快還是說你慢呢？」趙浪不解的問道：「我明明每天都能看到你在碼字，可為什麼三個月了，你才寫了六集呢？」

「你不懂，慢工出細活。」安生也懶得跟他解釋。

「我肯定不懂，但你不怕李知恩懂嗎？她要知道你在磨洋工，會不會生氣呢？」

「應該不會，再說我沒有磨洋工啊，我每天都在努力的寫啊。」

「那為什麼還寫的這麼少呢？」

安生覺得趙浪就像是他看的一本網絡小說里每天催更的讀者一樣，他們看不到作者有多辛苦，每次更新的時候都會說一句太短了。

最主要的是你還不敢說什麼，畢竟讀者最大。

……

……

有驚無險的結束了這一天的上班生活，安生從公司走出來，太陽西垂，晚霞照人，大樓里陸陸續續的走出來許多上班族，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疲憊，配着夕陽的餘暉走向遠方。

安生已經習慣了這樣朝九晚五的生活，但他還是不習慣這種下班之後的空虛感。

對於別人來說下班之後等於解放，可是對於安生來說，下班之後酒稍顯單調了。

這幾年送外賣的生活，使得安生的朋友圈稍顯狹隘，也就是這幾個月他的朋友圈才慢慢的擴充了一點，但他們現在年輕人喜歡的東西，安生聽都沒有聽過。

上次小源組織了一個密室，把安生給叫上了，出於好奇，安生沒有推脫，跟着他們去了，本以為是什麼驚險刺激大逃殺，可到那一看才知道，這不就是高配版的鬼屋嗎，在安生看來實屬弱智，只不過小源幾個人似乎玩的很過癮，一頓嗷嗷亂叫。

安生與他們格格不入，所以他們再有什麼局，安生就不在參與了。

夕陽慢慢西下，安生覺得就像自己的人生一樣，已經沒有什麼追求了。

明明自己也不算太大，但他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周圍人說的一些時髦點話，他是一點不知道，就連當代下最流行的刷短視頻，安生也是在前幾天才知道的。

從小他就被人說是老成，也不愛和同齡人交流，等到長大了他也不愛一些年輕人的喜歡的東西，反而喜歡安靜待在一個角落裏看一本書。

「啪……」

安生的後背被人拍了一巴掌。

「你不回家在門口堵著幹嘛。」

李知恩說道。

安生回頭看見了李知恩，以及他旁邊的小源，「沒什麼，思考一下人生。」

「又矯情了。」李知恩看着他身後的夕陽，突發奇想：「你蒸過桑拿嗎？」

「當然了。」

「想去在蒸一下嗎？」李知恩向安生髮出邀請：「正好天也快黑了，再桑拿房裏吃拉麵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以。」安生也很久沒有去過了。

李知恩回頭看着小源：「你要去嗎？」

小源很識趣的搖頭：「不去了，我要回家睡覺了。」

「這麼早就回去睡覺？」安生問。

「嗯，這幾天沒有休息好，想早點回去休息。」

小源心想：「我才不去當你們的電燈泡呢，有這時間吃你們的狗糧，不如回家看韓劇呢。」

李知恩：「那好吧，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小源與兩人道別後，離開了。

此時這裏只有安生與李知恩。

「你不覺得小源有點奇怪嗎？」安生瞅著小源的背影說道。

「怎麼奇怪？」

「她看我跟你的眼神不對。」

經過安生這一說，李知恩思考了片刻，好像是有點不一樣，但又不知道哪裏不一樣，總覺得她有什麼事情瞞着她。

「也許是你多想了。」李知恩思考無果后開口說道。

安生：「也許是吧，行了，走吧去蒸桑拿吧。」

李知恩點頭。

……

桑拿房裏，安生穿着浴衣，坐在裏面。這是一個小包間，沒有其他人打擾。

李知恩推門走了進來，她頭上用毛巾抱了起來，也穿的跟安生一樣的浴衣，不施粉黛的臉上嫩的出水，想要掐一掐她。

安生把一瓶冰可樂遞給她，此時桑拿房裏熱的都有點燙屁股，冰可樂也快沒有涼氣了。

李知恩接過可樂用吸管吸了一大口，然後不顧形象的打了一個嗝。

蒸桑拿有一點好處就是解乏，上了一天班的安生，渾身疲憊，但經過桑拿的高溫，現在身體別提有多舒服了，如果不是太熱，他真的有可能躺下睡一覺。

兩人默契的都沒有說話，似乎都在放鬆。

服務員這個時候敲響了門，端了兩碗面走了進來。

安生要了一碗冷麵，李知恩則是一碗拉麵。

安生吸溜了一口冷麵，冰冰涼涼的麵條入口勁道，酸酸甜甜的非常開胃。

李知恩也夾起一筷子泡麵，只不過她不像安生那樣不用吹，她吹涼了泡麵，然後放到了嘴裏，裏面有芝士甜甜的，也很好吃。

安生非常滿足的又吃了一口冷麵，不禁感慨：「果然，桑拿房裏吃涼麵才是最好的選擇。」

李知恩不這樣認為，「我覺得還是泡麵比較好。」

看來李知恩是真的很喜歡吃泡麵。

安生夾起一個餃子，上下看了看：「如果在中國有賣這樣的餃子，我覺得店都會被砸了。」

安生說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是，這餃子太垃圾了。

李知恩吃了一個餃子：「我覺得還好。」

「那是你沒吃過正宗的，等有機會了我帶你去吃正宗的，我知道一家特別正宗的餃子店。」

「你上次還說帶我去吃中國的正宗牛肉麵，到現在也沒有帶我去。」李知恩吃着泡麵控訴著安生，「現在又說帶我去吃餃子，我到底能不能信你。」

安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工作太忙，忘記了，但是肯定會帶你去吃的。」

「又開始畫大餅了。」李知恩看着他。

「沒有畫大餅，還不是你的工作太忙，沒有時間帶你去嘛。」

「我今天就不忙啊。」李知恩戳穿他：「你就是對我不上心。」

「……額。」安生豎起三指發誓：「蒼天在上啊，我現在每天都是圍着你轉，怎麼可能對你不上心，就連回到家也是在幫你寫劇本，你可以說我的態度問題，但你不能說我對你不上心啊。」

李知恩想了想，似乎他說的很對，這幾個月好像安生天天都在自己的身邊打轉，吃飯工作都是在一起。

「行，你說的對，我記住了，等哪天不忙點時候別忘記了。」

安生嘿嘿一笑：「得嘞老闆。」

李知恩的泡麵已經見底，她也已經吃飽了，於是把包在頭上的毛巾放下來，長發瞬間飄楊，她拿着皮筋把頭髮紮成了一個馬尾，既青春又朝氣。

「對了，好久沒有問你了，你劇本寫多少了。」李知恩揉了揉自己的馬尾問道。

「寫了六集了。」安生收著冷麵的尾：「你要看一看嗎？」

李知恩搖頭：「還是算了吧，等你寫完我在看吧。」

「嗯。」安生喝了一口冷麵湯，不經意的問道：「對了，如果我把劇本寫出來，是不是就要從你這辭職了。」

「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李知恩不想跟他聊這個話題。

安生擦了擦嘴，收起來好奇心。

李知恩伸了一個懶腰，用着小奶音發出一聲可愛的懶音。她的肌膚如白藕，手臂白如蓮藕，筆直修長。

服務員已經把吃完的東西收走了，桑拿房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兩人全部大汗淋漓。

安生看向李知恩：「我說，蒸夠了嗎。」

李知恩：「還行。」

「該走了吧。」安生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蒸了快一個小時了。」

安生都快蒸暈了，這玩意火力太大了，他要在蒸一會，感覺人就沒了。

李知恩點頭：「那走吧。」

安生與李知恩出了汗蒸房，外面的風吹在身上，他倆都不經意的抖擻了一下。

李知恩的臉紅撲撲的，就像大紅蘋果一樣，安生也好不到哪去，臉上雖沒有像她那麼紅，可湊近一看也是紅的要命。

「蒸完之後感覺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安生說道：「為什麼感覺有點累呢？」

李知恩沒有化妝，素麵朝天，她從包里拿出口罩戴上，現在是晚上的九點半，對於一般人來說還算比較早。

「接下來幹些什麼呢？」

安生雙手插兜說道：「你不回家嗎？這麼晚了。」

李知恩搖搖頭：「明天周末。」

安生恍然大悟，他自己把自己過混了，就連明天是周末都忘了。

「你要不說我真的忘記了明天是周末了。」安生踢了踢腳下的石子：「你想幹什麼？」

「不知道，我好久沒有出來逛過了，想走走看看。」李知恩四處看了看。

像她這樣的明星，一般還是不要去人多點地方，容易被人認出來，但如果不去人多的地方，要去哪裏呢？

「我想去看海。」李知恩想了半天說道。

「那這恐怕有點難了。」

李知恩略顯失望，語氣有些低沉：「真想休假，去看看海啊。」

安生看着這樣的李知恩，路燈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有些落寞，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悲涼感。

她很久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休息過了，就連想看海點這種小小願望都很難實現。

「別這樣啊，你下個月不就去濟州島開演唱會了，到時候我陪你去看看海。」安生安慰她說道。

「但願那個時候有時間吧。」

「會的，一定會有時間的。」

安生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裏啊？」

「你先別管，跟着我走就行了。」

安生帶着李知恩走上了僻靜的小道，穿過破舊的小區，來到了一處不知道什麼名字的地方。

「這是哪裏？」李知恩環顧四周問道。

「這是我的避風港。」安生拉着她往上面跑去。

這是一處位於半山腰上的廢舊的籃球場，從前的時候安生經常來這裏打球了。

李知恩被他拉着，朝着山上跑去，她看到了安生鬢邊的碎發隨風飄搖，就如同年少輕狂張揚的少年一般。

天上的月亮在他頭頂熠熠生輝，此刻他比月亮還耀眼。

少年抵風而跑，少女追風而行。

真不要臉，兩個人都已經過了少年少女的時候了，可這又怎樣呢？

李知恩覺得此刻他們正當年少。

「……」

安生腳步停了，李知恩累到直不起腰，她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安生看着她，臉上帶笑：「怎麼樣，好點了嗎？」

她搖頭勉強站直了。

安生把她拉到身前，說道：「你不是要看海嗎？雖然現在沒有蔚藍的大海，但是有萬千燈海。」

李知恩隨着他的視線看去。

整個城市映入眼帘，虛晃的霓虹燈，巨大的廣告牌，車道上一個又一個的尾燈，千家萬戶里溫暖的燈光。

這是燈火的海洋。

是近在咫尺的大海。

是少年少女一個又一個未做完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