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軍葬和新老師

第一百三十六章 軍葬和新老師

五天後,北海鎮為戰死的士兵舉行了葬禮。

墓地的位置被陳青松安排在了北海鎮西側的一個山谷里,坐北朝南,不遠處就是大海。趙新等人看過後覺得環境還可以,於是決定以後這裏就作為軍人公墓。

原本王遠方還想搞個隆重點的儀式,可一是現在白天的天氣炎熱,二是儀仗兵這些都不是一兩天能訓練出來的,所以只好將就了。還好島國人沒有在葬禮上吹吹打打的傳統,也沒有糊個紙人紙馬、撒紙錢這些規矩,倒也省事。

倉促製作成的五十五具棺木走在送葬隊伍的前列,每具棺木都是由六個人抬着。兩側是王遠方挑選出的一百名持槍「儀仗兵」隨行。戰死士兵的家屬們則抱着一個木頭牌位跟在後面。

趙新和劉勝等人為了爭取民心,也都加入了抬棺隊伍;勝海舟等人一看趙新都這麼做了,雖然不是很願意,但也都加入進來。

主公和大人們居然給賤民抬棺!兩百多號戰死士兵的家屬被趙新的這個舉動驚呆了,然後就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趙新等人的這一舉動,很快便驚動了整個北海鎮。除了必須有人值守的崗位,所有流民都趕來了。

在江戶時代的島國,佛教文化佔據了喪葬儀式的主導地位。社會地位較高的人去世后都採用佛教儀式送葬,貴族佛教化的葬禮被貫徹的很徹底。戒名、牌位、石塔,以及華麗的送葬品都有賣的。而庶民一般只能是用風葬的形式卷個席子露天找個洞一塞。

殯葬中的「殯」字的原義是對貴人送葬的儀式。即在土葬之前,先把棺木放在建築物內所舉行的儀式。到了現在,「殯」的意思已經轉變為「通夜」,也就是親朋好友一起整夜守靈。

不過,北海鎮目前沒有僧人,趙新等人暫時也不想引入。為了以示莊重,自己這些人抬棺總比找僧人念經強吧。

因為時間倉促的關係,所以犧牲士兵的墓碑暫時都用木板代替,等以後再換成石頭的。

木板上的碑文是陳青松、勝海舟和沈敬丹三人用毛筆寫的。上面寫明了犧牲士兵的名字、來自何地、何時到的北海鎮、何時參軍、在什麼戰鬥里犧牲的。

趙新在前天對所有犧牲士兵家庭發放了撫恤。撫恤金的標準是參考普通士兵每年三十六石糧食的工資標準,每家是五百石糧食;同時所有犧牲士兵家庭優先安排土地和房屋。

當這一安排以告示的形式宣佈后,所有的流民家庭都轟動了。他們沒想到,趙大人居然會給這麼多的撫恤。

說到這個,就要提一下這個時代島國幕府和滿清朝廷的撫恤制度問題了。島國對平民是沒有撫恤一說的;至於武士,戰死後讓後代繼承家業就好了。

江戶時代,將軍直屬的旗本、御家人想要繼承家業也並非容易的事。需要完成「素讀吟昩」的學問測試,通過者才有資格繼承家業。因為儒家文化在江戶時代極為盛行,所以學問測試就圍繞着儒學展開。想要通過學問測試,就需要從小就接受漢文培訓。測試時,考官會從四書五經中隨意指定一本,要求測試人員正確朗讀才行。

至於滿清,那比幕府可強多了。如果是八旗官員陣亡,就會依照品級發放葬銀及撫恤金。朝廷的工部還會下發專門的立碑費用。具體到戰場上的將士死亡,前鋒等就會有兩百兩的撫恤金,甲兵有一百五十兩,炮手則是一百三十兩。假如是黎大剛這樣的四品二等侍衛戰死,撫恤金的標準是四百五十兩道五百五十兩之間。

在沈敬丹和老黃兩人看來,趙新定的這個撫恤標準實在太高了。不說土地和房子,現在江浙一帶的糧價市面上是一石米一兩五錢銀子;五百石米就要摺合750兩。尤其是山東、河南一帶這兩年災情頻發,五百石米的價格還會更高,每石高達2.5兩。

因為自己的小妾懷了孕,沈敬丹就沒有跟着去看熱鬧,老黃倒是去了,遠遠的站在了人群外面。

對於倉促準備的軍葬儀式,王遠方和劉勝等人還是頗多遺憾。一是北海鎮到現在還沒有自己的軍旗,二就是沒有號手。丁國峰之前從自己的手機里找到個熄燈號的視頻片段,趙新就找了個音箱當場播放。

當所有棺木被放入墓穴后,王遠方立正高喊「預備!」一百名「儀仗兵」馬上從立正據槍的姿勢轉為舉槍斜指上方天空。

「開火!」

「砰!」

劉勝高喊一聲「敬禮!」。

「唰!」的一聲,除了鳴槍士兵外的其他士兵立正舉手敬禮。而隨着第一次射擊開始,熄燈號的聲音悠悠響起。流民們此時也都鞠躬行禮,戰死士兵的家屬則終於忍不住痛哭。看到如此場面,連老黃這個平日裏大大咧咧的人,鼻子都有些發酸。

葬禮結束后的幾天裏,北海鎮因清軍突然進攻而受到打斷的墾荒計劃再次全面鋪開。

經過陳青松的兩天的初步培訓,張波和劉錚除了給孩子上課以外又多了一項任務,每天下午駕駛着9620rx怪獸開始在西拉河西岸的沼澤平原上縱橫馳騁。

萬造和茂助這兩個不喜歡砍砍殺殺的,帶領着兩千多人開始修建從北海鎮到富爾佳哈河口的山路。

洪大夫兩口子除了平常給流民們看個頭疼腦熱的小病,還要管着傷員以及「赤腳醫生」的培訓。由於兩人對流民們的個人和北海鎮公共衛生抓的緊,所以暫時還沒有成規模的傳染病發生。

趙新已經托安德魯幫忙採購一批天花疫苗,他準備給北海鎮所有的孩子接種。沒辦法,天花疫苗國內已經很難買到了;八十年代后已經全面停止接種,之後的孩子打的都是預防結核病的卡介苗。

考慮到這次清軍來襲時,倉促躲到東岸的人們都沒有住處。趙新便決定在東岸俘虜營以北再開闢出一個大面積的區域,修建一個大型堡壘。於是那些被俘虜的漢人奴隸和披甲兵們,也在持槍治安警的監督下,用繩子在腰上綁成一串,每天在西拉河東岸搬運木頭。

而那位大內高手黎大剛因為槍傷還沒痊癒,所以還得繼續蹲班房。

王遠方等人則忙着繼續訓練新兵。士兵們除了每天的隊列、技能訓練,現在晚上還增加了識字課。不過考慮到這個時代農民的各方面素質,這些人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士兵,距離還很遙遠。

生產香煙的家庭作坊已經小規模試運行。目前這些作坊還都是加工松木板的煙盒或是圓筒,至於捲煙的生產,考慮到電力和保密的問題,被趙新放到了東岸趙亮的工坊附近。

整個捲煙作坊並不大,設備佔地也就十平米,兩台捲煙機總共才需要六個人操作。正常運轉的話,每台設備每分鐘可以生產香煙120支;不過目前工人還不夠熟練,每分鐘也就80支的樣子。香煙的過濾嘴、煙草、捲紙、鋪料這些都是單獨採購的;而像發酵室等設備,趙新準備等以後流民的知識水平上來后再搞。

趙新這些日子裏忙的不可開交。白天除了和陳青松、劉勝一起安排北海鎮內的各項事務,給孩子們上課,晚上還得給魯壽山和片山勘兵衛傳授一些簡單的心理學技巧用於審訊俘虜。

話說江戶時代的「警察」對於抓到的犯人的態度就是八個字:「下手要狠、絕不寬恕。」現代人根本無法想像的事,在古代既合理又合法。而作為一個曾經的同心,片山在審訊時的手段也概不例外。

這些清軍俘虜在第一次審訊時不馬上交待,那可就慘了。片山的「酷刑洗鍊」就會立刻開始。俘虜首先會被捆綁着帶進一間審訊室,幾個治安警立刻會將其上身扒個精光,開始用帶刺的灌木枝條狠狠抽打。

這種鞭子可以讓枝條上的毛刺深深扎入身體,俘虜會痛得死去活來但又不會馬上斃命。十幾鞭「下馬威」后,大部分人基本就招了。

不過也有嘴硬的,於是第二步啟動。俘虜會被人按在一個用五根三角形粗糙松木編成的跪板上,大腿上還得壓着一百斤重的石板。肉體與精神上極度痛苦,嘴再硬的也都招了,滿清朝廷可沒有什麼堅不可摧的信仰來支撐。

趙新在第一次看到片山勘兵衛審問俘虜的場面后,馬上出手阻止。人都打壞了,以後還怎麼用啊!

他很快就找了一本刑事審訊與供述,刪刪改改后重新打印了一份交給了魯壽山和片山勘兵衛,並告誡他們倆絕對不能外泄。得到趙新親自傳授的秘技,魯壽山和片山如獲至寶,徹夜鑽研。

趙新摘抄出來的,不過是指導審訊的「里德九步法」的九個步驟或一些重點。其中的許多步驟是交迭的,並不存在什麼「通用」的審訊過程。但就這也讓片山勘兵衛眼界大開。

沈敬丹原本想找機會和趙新談一次,試探著問問趙新對沈璇的態度。可他幾次去找都沒見到趙新,也只好等一等再說。

徐家兄弟因為年紀小,下了課就經常去找沈璇玩。兩家原本就是世交,徐家兄弟也沒了父母;同命相憐之下,沈璇就格外的照顧他們。

有時帶着他們去海邊撿撿貝殼,有時又去田裏看機器怪獸耕地。時間一長,新奇古怪的事物看多了,耳聞目染之下,沈璇的眼界竟也放寬了很多。她甚至瞞着沈敬丹,偷偷跑去學校聽了趙新的兩次課。不過趙新目前在課上就是教孩子們認字,其他的根本顧不過來。

沈璇一看這個事兒簡單啊,自己也能教。她現在每天就是在雷神號上陪着綠筠,偶爾帶着徐家兩個孩子出去轉轉,成天也是無所事事。

於是她就央求着沈敬丹要去幫孩子們讀書識字。沈敬丹原本是很反對女人拋頭露面的,不過在北海鎮這裏,情況有點特殊。

首先由於沈璇的情況,自己還不能帶她回蘇州;而且沈璇的天足也是她不好找婆家的最大問題。現在趙新對沈璇似乎又有點那個意思,如果能把女兒放在趙新旁邊,一來二去沒準兒就有戲了。

雖然趙新這裏還是初具規模,不過心眼極多的沈敬丹已經看出北海鎮的潛力。如果能攀附上趙新這顆大樹,將來會變成什麼樣還真說不好……

其次是北海鎮沒有女人不工作的習慣。農婦們在島國時除了要和丈夫一起種地,家裏好多活還指着他們去做。所以到了北海鎮之後,女人們根本不需要動員,很自然的就參與到各種勞動中。

於是,沈敬丹便打消了和趙新聊聊女兒終身大事的問題,而是專門去學校找趙新說了沈璇想做老師。

趙新一聽心裏樂壞了!

一是終於多了個人幫自己分擔學校的事,二是可以天天看見美女了。就算不能幹嘛,找機會逗逗貧嘴也是好的。

不用他主動去找,第一天下課後,沈璇就拿着教材來找趙新了。

「趙……趙大人,你這冊子上的字為什麼都少了許多比劃?」沈璇的聲音糯糯的,蘇州口音的官話說起來還很好聽。

「哦,你說這個啊。」

趙新起身正準備拿過沈璇手中的教材,沈璇卻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一樣向後退了幾步。

「沈姑娘,你怎麼了?」

「沒,沒事。」沈璇紅著臉把教材遞給了趙新,重新坐在了桌子對面。

「咦?美女都學會用香水了?這味道似乎在哪兒聞過啊?」

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水味道飄進了趙新的鼻子裏。趙新眉頭緊鎖的想了想,哦,劉大主任!

「不過劉大主任用的這個玫瑰花的味道太濃了,不適合她,改天自己得去挑個好的。不過香水買了,什麼粉底唇膏的要不要買呢……」

趙新正在神遊天外,沈璇卻偷偷的看了他幾眼。她還沒和父親以外的男子有過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一股強烈的男人味兒讓她幾乎窒息。沈璇從袖子裏掏出手帕捂在了鼻子上。

「趙大人?趙大人?」沈璇看趙新還在皺眉深思,輕聲喚道。

「啊?哦!」趙新有點尷尬,自己又歪樓了。他咳嗽了一下,解釋道:「沈姑娘你是問這些字啊?這是簡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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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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