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方老師和他的同伴們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方老師和他的同伴們

方化,這個名字和本時空的一位逝去的老藝術家的名字相同。不過方老師的父親當年之所以給兒子起這個名字,是希望兒子能成為一個化學家。

至於方老師從那個縣城中學離職,其實是被學校開除的。具體的原因說起來很簡單,方化為了給得了胰腺癌的老婆湊足醫療費,不不得已在校外進行了好幾年的有償代課;因為方老師的教學水平很好,所以他的收費還不低。

不過幾年之後所換來的,就是妻子的黯然離世。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還罷了,同樣的悲歡離合在不同的城市裏每時每刻都在進行着。很多中年喪妻的男人過幾年再找個新夫人,也就慢慢能從悲痛里走出去。可偏偏方化還是個失獨者,女兒在十二歲因為車禍離世。如今妻子也沒了,只剩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自從妻子去世后,方化再也無法像一個正常人那樣生活。每當他獨處的時候,眼淚就會止不住的流下來。即使外面的天空艷陽高照,學校里春色滿園,在他的眼裏也是一片殘垣斷壁、愁雲慘霧。

在孤獨、愧疚、悲傷、憤怒以及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下,方化無處傾訴,曾經要好的同事、學生、鄰居、朋友都成為了陌生人。

曾經有無數次,自殺的念頭在方化的腦海中徘徊;但他終究沒有走上天台,沒有勇氣去縱身一躍,結束痛苦的人生。

而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一長,自然就會對方老師做家教時的狀態產生影響。於是,隨着那些輔導學生的成績下滑,有些家長選擇換個新老師,而有些家長就選擇了告發以發泄心中的憤恨。

就這樣,一個曾經在同事和學生眼中的好老師、好丈夫,因為多年在校外進行有償高價代課,踩了政策的紅線,最後就被學校勒令開除了。

方化覺得自己既然不想去自殺,那麼就應該換個環境生活;最好是離這個傷心之地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從這個意義上說,方化和陳青松其實是一類人。他們都試圖逃離原本熟悉的一切,試圖用一個新的面目去重新開始。

話說趙新曾提醒表弟,只要來應聘的條件基本合適,就請人家來京進行二面。雖然不用好吃好喝,可住宿一定要安排好,別讓人家把咱們當騙子。

表弟程文自從回國幫着趙新處理國內事務后,乾的很是順手,漸漸從離婚的陰影里走了出來,幾乎每天都為了趙新的各種訂單而忙來忙去。

結果這廝這次用力過猛,一聽表哥說要把住宿安排好,立刻就找熟人包下了一層涉外五星級酒店的客房,時間為三個星期。這還是他考慮到要給那些通過面試的人辦理赴外簽證期間,要讓人家等待幾天的緣故。

別以為五星酒店就一定很貴。由於是旅遊淡季,而且這家酒店的設施有點老化,所以熟人給出的內部價格也非常便宜。反正都是空着,能租出去就不錯了。

沒想到程文的這一舉動,讓一幫初試通過的應聘者們覺得這家公司真是不錯,居然有實力包下五星酒店的整層客房。原本的懷疑都隨着五星酒店的舒適環境而煙消雲散了。

之後幾天,隨着全國各地的初試通過者陸續到來,包下的整層客房很快就住滿了。

跟方化同屋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學數學老師,姓尤。這位尤老師是辭職來應聘的,至於辭職的原因,就是因為一個不聽話的學生的後腦勺被他給了一巴掌。

話說在八十年代中期以前,老師在課堂上給那些不聽話的學生來一巴掌簡直太正常不過了。而家長們誰也不會說老師不該打,只會說孩子不聽話您就打,沒事。很多學生們在成人之後也不會去記恨老師,只恨自己那時不聽話。

可到了現在嘛……

在尤老師看來,現在的學生,都是祖宗!很多老師都自嘲說,上輩子殺豬,這輩子教書!所以尤老師在學生家長的「控訴」和無理索賠下,憤然辭職,老子不幹了!

另外提一句,尤老師還是個老處男,一直沒結婚。單身的老尤同志有一些奇怪的癖好,讓跟他一屋住的方老師哭笑不得。

吃煮雞蛋不吃黃的人方化見過一些,可方化還從沒見過哪位把雞蛋黃拿回客房,然後放在廁所洗臉池的中央!擺放的那叫一個端端正正,一絲不苟。

這樣的人還有不少。在這個眼花繚亂的時代里,他們都不是時代的廢柴。他們只不過是過於沉浸在過往的時光中而看不慣眼下的一些事罷了。很多人在曾經的崗位上還頗有建樹。

結果這群人因為趙新而湊到了一起。

……

乾隆四十九年,農曆七月十五日早上7點,隨着雷神號上汽笛鳴響,所有出征蝦夷地的人員開始登船。

不遠處的海灘上,正準備給海魚搓抹咸鹽的王長生看着碼頭上歡呼送行的人群,對身後的徐大用問道:「大哥,老爺們這是要去打誰啊?」

徐大用這些日子因為工作表現突出,已經從普通腌魚工提升為「腌魚小隊」的隊長。他手裏揮舞著一根木棒,一邊探頭張望,滿臉艷羨的說道:「聽說是要去打什麼蝦什麼地。」

「噢!」王長生吞咽幾口唾液,憧憬著說道道:「蝦?看來那地方蝦的個頭和數量一定不小,要不然老爺們不會派這麼多人。」

徐大用也不會理會對方的胡扯,掃視了一圈幹活的工人才說道:「聽說這幫倭國兵一個月的俸祿要五兩銀子。」

「啥?五兩!大哥,咱們什麼時候也等當兵啊?這天天給魚搓鹽,我這每天洗完澡身上還有一股鹹魚味兒。」

幾個曾經的海賊手下都驚了,這些倭國兵的待遇也太好了吧。

「我他娘的怎麼知道!都好好乾吧,有空兒我去問問那個魯管事。」徐大用說完,便用手裏的木棒比劃着,學着北海鎮士兵舉槍瞄準的樣子。

碼頭上,趙新帶着兩個士兵站在棧橋的前方,看着士兵一個個的從眼前走過。

這些士兵經過幾個月的訓練,在行住坐卧和隊列行進上已經有了一些現代士兵的樣子。每周定期的打靶訓練,成績也在緩慢提高。

「即便是以戰代練,那也要再過半年,這些人才能算是個兵。」王遠方跟趙新這樣解釋的。沒轍啊,這個時代流民的素質就這樣,不分大清還是島國。

部隊全部上船后,就是洪大夫帶領的醫療隊和民工隊伍了。阿妙因為年紀太小,被劉大主任強行留了下來。洪濤這次帶領的是由一群島國婦女組成的救護隊,這些人經過洪濤小兩口幾個月的培訓,基本的急救處理已經不成問題。為了讓洪濤保持良好的狀態,趙新特意把雷神號上的大副室騰出來供他休息。

醫療隊的後面,就是扛着鐵杴、鎬頭和其他小型工具的建設隊伍了。這些被陳青松選中奔赴蝦夷地的工人,每天都會有一斗大米的參戰補貼。所以在登船的時候,每個人都很興奮。

沈璇帶着徐家兄弟站在送行人群的最後面,看到趙新沖着自己這邊揮了揮手,不禁臉上一紅。她剛要把手抬起,女孩子的矜持又讓她把手緩緩放下了。

「一路保重。」沈璇嘴裏喃喃道。

徐壽南和徐福南可沒看到沈璇的表情,兄弟倆興奮的沖着趙新用力揮手,不遠處,一幫學校里的孩子也在沖着趙新揮手致意。

上午十點,雷神號緩緩駛離北海鎮的碼頭,向南而去。午夜后,船在石狩灣內下錨,準備早上天亮后再安排施工隊伍登陸。

早上天一亮,匆匆吃過乾糧的工人們在船上就開始組裝簡易碼頭模塊,這些橘紅色的塑料浮筒被拼接成十米長、五米寬的模組。然後雷神號上的起重機會這些模組吊到海水中,巡邏艇會將這些模組分批拖送上海灘。

先期登陸的幾百名工人將運到海灘的模組進行拼接加固,安裝主體框架、減震套管、橡膠緩衝墊、防撞條和欄桿。

到了中午的時候,簡易碼頭已經初具規模,一條長長的棧橋從海灘上延伸到了深水區。隨着鄧飛把船靠上棧橋,趙新在船上的廣播中命令士兵以連為單位按順序開始下船登陸。

因為沙川族的人大部分都見過虎吉和久藏,所以劉勝安排丁國鋒帶領這兩個連先行登陸並直奔沙川族村落聯繫對方。

兩個小時后,圖卡帶着手下來到了海邊。看着眼前熱火朝天的場面和那條長長的棧橋,這些阿伊努人是又驚又喜。

趙新一看圖卡來了,馬上就要求他提供幾名嚮導,讓他們陪同劉勝和王遠方的隊伍直撲平原的松前藩稅所。

後世的沙川小樽不過是札幌市的港口衛星城。公路修通后,只有四十多里地的距離。不過在這個時代路就沒那麼好走了,森林、河流、沼澤都成為了隔絕兩地的阻礙。

圖卡在聽說攻佔平原后,還要派兵佔領硫磺山和東南部的makai;於是立刻回村召集了一支二十人的嚮導隊伍,稍作準備便隨着劉勝他們出發了。緊隨其後的是一支五百人的施工隊和洪濤帶領的醫療隊。

趙新沒有跟着去平原,他和勝海舟帶着一百五十人的加強連到了沙川族的村子,見到了已經來此一個月的勝山傳三。除了他,仙台藩的密探頭子柴田覺藏居然也出現在這裏。

「你怎麼會來這裏?」趙新有些詫異。難道仙台藩也想染指蝦夷地?這可不行!

柴田覺藏向趙新行禮后笑着說道:「聽說趙大人和勝山老闆要一起做生意,伊具守大人讓我過來看看。」

「石川村文?」

「是的。」柴田覺藏對趙新直呼本家筆頭家老的名字有些惱火。不過他也知道面前這個煞神連幕府都不當回事,更不要說一個只有三百八十石的筆頭家老了。

「你們想看什麼呢?」

「上次大人您不是提出了一個減免本藩藩士的扎差債務計劃嗎,所以本藩上下十分好奇,想看看大人您是如何操作的。」

mmp!果然沒憋好屁。

別看當初遠藤守信說不摻合,當初他們回到青葉城后,此事很快就在藩內引起了軒然大波。

古今奇聞啊,有人居然要幫着全體藩士還債!

很快,有人就聽說負責聯繫這個事的是新晉目付大人。這下好了,柴田家的門檻都被踏破了!家裏天天都來一幫下級武士旁敲側擊的問這問那,可把柴田覺藏煩壞了。

最後,連放貸的「扎差株仲間」商人也被驚動了,紛紛上門求見。

筆頭家老石川村文原本還想對這事保密。可他也不想想,這樣大的一個餡餅掉到仙台藩內,誰能坐得住!

柴田覺藏為了躲避天天上門諮詢的一幫又一幫人,於是請求跟着勝山傳三考察一下。老狐狸遠藤守信也很好奇唐夷到底會怎麼操作這件事,就順勢同意了。

趙新聽完柴田覺藏的解釋,鼻子裏「哼」了一聲,十分嚴肅的對柴田覺藏說道:「柴田君是熟人了,看一看也無妨。不過你替我告訴那些家老們一句話,這裏,不是你們可以染指的!」

看着周圍那些拿着「連發鐵炮」的北海鎮士兵,柴田覺藏就算再有想法也不敢說了,只能不住的躬身稱是。

別看唐夷的兵不多,仙台藩上下盡出還不一定打的過。算啦,自己還是好好混日子吧。

經過和勝山傳三的談話,趙新了解到對方派出的勘探隊已經出發二十天了。

勘探隊一行兩百多人為了不被松前藩的人發現,他們走的路線是越過沙河向北再向東,翻過栗子山,最後到達夕張。

趙新翻出現代地圖一看,就算是後世也沒有這麼一條路。而且夕張那邊全是大山,趙新之前交給勝山傳三的只是後世的幾個礦坑位置,而且還不準確。照這個情況來看,那支勘探隊沒有兩個月別想回來。

不過勝山傳三在這裏的一個月收穫也不少,除了幾百張獸皮外,這廝居然也淘換到了不少的沙金。

「哪來的?」趙新從皮袋子裏抓出一把沙金,看着金燦燦的的黃金從指間滑落,感覺純度還不低。

「北邊的一個部落,叫rurumoppe。」勝山傳三得意的說道。

趙新想了想,沒什麼印象。算了,這點兒好處就留給兩位合伙人吧。只要他們不去染指得撫島就行。

晚上7點,兩個沙川族的阿伊努人和一個報信的士兵回到了村子。

札幌稅所被拿下了!松前藩派來的官吏、貨棧的商人和負責守衛的浪人一個也沒逃出去。

如果是這樣倒還罷了,可士兵隨後說出的話讓趙新一愣。

那些參與進攻的札幌部族趁著劉勝等人沒注意,居然把那些浪人和商人全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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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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