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炮戰(一)

第二百零二章 炮戰(一)

趙新夜裏兩點就起來了。洗臉、刷牙、沖咖啡。

他這麼一折騰,睡在車裏二層的劉勝也起來了。劉勝其實也沒睡着,臨戰前的亢奮讓他躺在床上來回「翻大餅」。

昨天勝海舟他們走了以後,趙新終於問了一個憋在心裏很久的問題。

「說實話,老劉同志。你當兵時殺過人嗎?」

劉勝一愣,隨即搖了搖頭。他以前在海上執行任務時,最多就是開槍警告。

「得,都是辣雞。」得到答案的趙新如此想着。

此時,趙新喝完咖啡,開始分解槍支,做好戰前保養。劉勝一看時候還早,也一起來吧。

為了緩解緊張氣氛,劉勝一邊給槍機上油,一邊說着自己當兵時聽過的笑話:「你別看很多人沒摸過槍,可你真要給他一把槍,打靶不行,打人卻一打一個準兒。」

「還有這典故?誰說的?」

「老兵說的。」

「那你的意思是勝海舟他們七個都是神槍手嘍?」

「久藏還不錯,其他人就那麼回事。」

保養完手槍和突擊步槍,兩人把槍口的消焰器卸下,裝上了消音器。接着,就開始給彈匣上彈。

為了保險起見,唯恐彈藥不足的趙新給自己和劉勝分別準備了六個彈匣,手槍彈匣則準備了四個,而且這廝還在隨身的背包里放了滿滿一盒步槍彈。

趙新還在背包里放了兩個急救包,一個單孔測距望遠鏡及小三腳架,一包壓縮餅乾,兩瓶水,幾塊巧克力。臨出門前他又拿了一把小型手斧插在了背包里。

當趙新和劉勝戴着防彈頭盔從車裏走出來時,這兩人一身臃腫的造型把門外等候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倒吸一口涼氣。

從沒見過趙新如此打扮的眾人,被嚇的躬身直往後退。

「都準備好了嗎?」頭盔面罩后,趙新的聲音悶悶的。

「主公,都準備好了。」勝海舟和魯壽山兩人分別說道。

「出發。」

「主人必勝!!!」志乃、阿松和一票男女老少突然沖着趙新的背影高聲喊道。

「尼瑪……」猝不及防的趙新,被身後眾人的高呼嚇了一跳,突然就崴了一下腳。

一旁的劉勝忍住沒敢笑,為了保持趙大人的光輝形象,他憋的實在辛苦,只好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幾下。

……

卯正二刻,托莫霍果起床后,戈什哈已經準備好了洗臉水和青鹽供他洗漱。

所有甲兵都已經起床收拾停當。旗丁們煮了一大鍋粟米作為出發前的早飯,戰馬也都喂完了草料。

匆匆吃過早飯,下面的各隊領催前來稟報,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好,請大人下令。

「行軍條令都重申了吧?」托莫霍果端著水碗,頭也不抬的說道。

「是。已經都說了。」跪在地上的領催拱手回答。

「那就出發。」托莫霍果從戈什哈手裏接過了頭盔。

與其他人頭盔所不同的是,他的頭盔最頂端是一截黑色的水獺尾毛,下垂黑毛寶蓋,再下面的頭盔盤座及前後梁舞擎上,裝飾著銀色的雲龍紋。

至於領催的頭盔頂端,則是個小葫蘆;而普通甲兵的盔尖就是一個小槍尖。下面都有黑毛寶蓋,但沒有紋飾裝點。

托莫霍果是鑲黃旗佐領,所以他和手下的一百甲兵俱穿黃色泡釘棉甲,甲衣的邊緣處則用紅色布條包裹。而他自己的棉甲上,胸前身後以及雙肩處,都綉有團蟒一幅。

隨着他一聲令下,營地里一片甲胄馬蹄聲響起,一百名甲兵按各隊順序牽馬出營,在哨騎引領下,上馬向南而行。

辰正一刻,大隊人馬開始分批渡過海峽冰面,準備登陸熊島。

不到一個時辰后,托莫霍果已經帶領所有甲兵站在了熊島的海灘上。

此時樹林邊緣,一面領催三角旗晃動了幾下,兩名哨騎就從林中騎着馬走了出來。

兩人走到托莫霍果跟前,下馬單膝跪地道:「大人,林中一百步外,發現損毀木棚兩處。棚內篝火余灰尚溫。想是那逃犯人等看我軍自冰上而來,已經向島內逃走。」

「嗯。」托莫霍果點了點頭,對身邊戈什哈說道:「過去看看。」

一眾人等在哨騎引領下,進入林中,來到被損毀的木棚前。

托莫霍果箭術極好,所以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到了散落的木頭上綁着的鐵絲。他蹲下身子,伸手揪出一段,手指用力掰了一下,不由得一愣。

「嗯?這鐵的成色如此之好!」托莫霍果站起身來,面朝南方望去。「那些在島上做生意的到底是什麼人?」

「大人,已發現逃犯的蹤跡,他們的爬犁穿過冰面,向南邊去了!」一個甲兵騎馬趕到,來不及下馬,人在幾十步外便急急喊道。

「追!」托莫霍果翻身上馬,從櫜鞬中取出大弓。甲兵也跟着全部上馬,以佐領大人為中心,散開成雁翅形陣列向南邊追去。

魯壽山和額魯兩人,在看到甲兵從對面冰上過來之前,就開始拆毀木棚並熄滅木棚中的爐火,造成發現官兵到來就速速南逃的假象。

這兩人是一對傻大膽兒。魯壽山讓額魯把馬拉爬犁停在在隔着熊島北部海灣的南側,就等著清兵發現他們。結果等對面林子旗幟晃動,幾十名甲兵騎着馬衝出來的時候,這倆居然還不走。

魯壽山站在岸邊,攏起手聚在嘴邊,用漢語沖對岸高聲罵道:「狗日的官兵!我是你祖宗!有種你來啊!」

額魯一見魯壽山沖對面喊,心裏猜到他是在罵人,隨即也學着魯壽山的樣子,沖對面高聲罵了起來。

倆人的罵聲回蕩在冬日的曠野里,清晰的傳到了對面甲兵的耳中。一眾甲兵聽到后,有幾人立時也沖着對面就罵了起來。

此時天氣無風,有個領催用手沾了點口水,試了試風向。隨即冷笑一聲,下馬從櫜鞬中取出步弓和一隻紅色尾羽的索倫哨箭,往前走了幾步,稍微估計了一下距離,抬手仰身就是一箭。

一道尖利而清脆的呼嘯聲,從北岸海灘邊升起,在離對岸還有七八百步時,插在了冰面上。

「好!」身邊一眾甲兵高聲喝彩。

這領催臂力強橫,此時空中無風,他這一箭拋射出了將近八百步的距離。

「你二人率隊等候在此,監視南岸動靜。」托莫霍果對身邊的兩個領催下令道。「其餘人都有,下馬!牽馬過去!」

北岸,留下了二十人的兩個小隊;剩餘八十名甲兵,在托莫霍果帶領下,全部下馬朝冰面上走來。

魯壽山一看官兵已經牽馬上了冰面,就要過來了,隨即拍了下額魯的肩膀,示意可以走了。二人上了爬犁,向著南邊的河谷而去。

河谷這裏的地形是個喇叭口,在喇叭口的一東北端,高大的岩石將整個河道壓縮成一個僅有二十多米寬,三十多米長的通道;而過了這裏再往西南,視野陡然變寬,兩岸都是低矮的岩石和乾枯的灌木叢。

馬拉爬犁穿出喇叭口時,魯壽山先是向著兩側的灌木叢用力的揮了揮手,然後拍了拍額魯的肩膀。額魯會意,隨即緩慢收緊韁繩,馬終於在二百多米外停了下來。

兩人下了爬犁,恆吉從岸邊的岩石后跑了出來,接過額魯手中的鞭子,趕着爬犁朝西南去了。

而勝海舟他們在看到魯壽山揮手后,眾人隨即從挖好的雪坑中起身。他們提着幾個裝滿了食用油的塑料桶,走到身後的灌木叢里,將油潑灑在一捆捆已經綁好的乾草和枯樹枝上。

眼看都弄的差不多了,勝海舟一聲令下,眾人拿着空桶,回到各自的雪坑中隱蔽,並用枯樹枝和積雪做成的偽裝遮蓋好。

此時的趙新和劉勝,就在勝海舟他們藏身之處西南方向五十米外,距離河道中心二百米的位置。

趙新獨自趴在岸邊土坡上的荒草叢裏,將步槍搭在背包上,槍口對準了喇叭口的方向;劉勝則在對岸的草叢裏埋伏。兩人商量后決定,將由劉勝開第一槍。

「老劉老劉,呆會兒我讓你打哪個你再打。完畢。」

「知道了。少說話。完畢。」

趙新此刻將一個LEUPOLD戰術單孔測距望遠鏡架在低矮的三腳架上,並連上了他的手機。這樣他就不用把槍放下再舉著望遠鏡觀察了。這種望遠鏡其實是專門為了打獵用的,最大視野910米,放大倍數20-60倍。

三十分鐘后,馬蹄聲從喇叭口那一側傳來,清兵來了。

趙新從手機里看去,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十人小隊,由一個領催帶隊,後面的甲兵高舉著領催的三角旗。緊接着,就是另外兩個小隊,分別舉著領催隊旗。三個小隊成品字型,緩緩前行。

跟在後面,一個坐在馬上的甲兵高舉一面杏黃色五邊形的大旗,旗幟邊緣用紅色布條裹邊,旗子上什麼圖案也沒有。

身後一匹高頭大馬上,一個穿着明顯不同於眾甲兵的將領緩緩而出。身後則是幾十名騎着馬的甲兵,這些甲兵的旁邊還帶着十幾匹沒人騎乘的戰馬,看來是備用的。

「呦,都是鑲黃旗啊。」趙新喃喃道。

趙新移動望遠鏡,聚焦在了那個將領身上。

只見那將領對身邊一人說了句什麼,隨即那面五邊形大旗向隊伍前進的方向一點,各隊三角旗隨即呼應,也向前方一點。整個隊伍就向著趙新他們的方向緩緩而來。

通過望遠鏡的測距讀數,趙新看到那個鑲黃旗將領已經走到了離自己三百米遠的位置,他隨即按下了步話機。

「老劉,看到那個頭盔上有個黑色短毛的那傢伙了嗎?就在黃色大旗後面的。完畢。」

劉勝移動瞄準鏡,在佐領大旗前後尋找著。

「是那個胸口畫着圖案的傢伙?完畢。」

「對,胸口和肩膀上都綉著龍的傢伙。完畢。」趙新沒見過蟒紋,他以為那是團龍紋。

「沒問題。完畢。」

說實話,劉勝也很緊張,畢竟這是他第一次開槍打人。以前在中東執行護航任務,最嚴重的一次也不過是開槍警告,幾槍打在對方船頭位置而已。

不過,他在緊張中還有一絲興奮。話說老子終於能打人了,還不用負法律責任。

可他忘記了,在本時空萬一被抓的話,那可是要凌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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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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