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亂世出妖孽

第二百零九章 亂世出妖孽

趙新話一說完,屋內的幾人都呵呵的笑了起來。

丁國峰道:「應該給乾隆發個獎盃。」

趙新道:「金子的不給,要給也是給個塑料的。」

洪濤道:「你怎麼這麼摳門啊。拿了人家好幾千兩黃金、珍珠和人蔘,就給個塑料杯子。」

丁國峰笑道:「洪大夫,這會兒塑料才是絕世珍寶。」

幾人胡侃一通,一旁陪着的魯壽山、徐大用和王長生三人也跟着呵呵傻笑。自從得知這次北海鎮大勝的消息,魯壽山三人喜出望外,越發堅定了跟着趙新戰無不勝的信念。

等眾人調侃完各自散去之後,趙新對留下來的魯壽山三人道:「下一趟船什麼時候出發?」

魯壽山起身拱手道:「明天夜裏。一船三百人,一共三條船。」

趙新搖搖頭:「往後拖兩天吧,現在所有上船的人都要先經過洪大夫他們檢查才行。」

魯壽山詫異道:「老爺,是出什麼事了嗎?」

趙新道:「濟州島那邊已經有得痢疾的了,估計是從這邊帶過去的。」

一旁的王長生一聽,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喃喃道:「起大疫?」

趙新搖搖頭:「不是多大的事。只要查清源頭,杜絕傳染,治療起來不難。」

今年六月的時候,在苦等了趙新幾個月依舊沒有消息時,魯壽山他們得知了清廷派兵討伐的事。眼看着田莊上的流民越來越多,再不轉移就無法繼續安置。三人坐下一合計,決定先找船運流民出海。臨時的安置地點就設在了徐大用曾經到過的濟州島南部。

果不其然,當趙新終於坐船帶着人趕往蘇北外海的時候,剛出對馬海峽,就看到了兩艘運送流民的大沙船,而王長生正好跟船同行。這些運人的沙船都是王長生通過羅教的關係買到的,船上的水手也都是羅教中人。

這下省事了,鄧飛直接從濟州島將流民運回北海鎮,節省了不少時間。趙新和洪大夫他們在濟州島做了短暫停留後,便乘坐沙船來到了蘇北。

洪濤這次帶了二十個醫護人員隨船同行,他沒想到在濟州島南部的臨時安置點裏,居然爆發了痢疾傳染。幸虧趙新這裏喹諾酮類抗生素藥物存貨很多,這才避免了大面積死亡的發生。洪濤擔心射陽湖這裏的情況也不好,所以就帶着十個人一起跟着來了。

三人一聽,這才放心。北海鎮的醫療水平他們都多少知道一些,以往十分難治的一些大病在北海鎮這裏根本不算什麼。

當然,從來都是葯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北海鎮的醫院也不是萬能的,最起碼癌症是治不了的;而那些內分泌類的慢性疾病也都是靠着趙新帶回來的葯在維持,一旦斷葯或是產生抗藥性,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說完登船檢查的事,魯壽山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老爺,這幾個月莊子外面來了一些行跡可疑的人。大用派人查了之後,確認是收元教的人。」

「收元教?」趙新心說這尼瑪又是什麼玩意。「說說吧,具體怎麼回事?」

徐大用正要起身,趙新擺擺手讓他坐下說。徐大用心中整理了一下話語,這才彙報道:「大人,這事是八月份的時候發現的。七月份以前,我們按照您的吩咐,去了河南、山東購買流民,用的都是開墾沿海荒地的理由。因為怕被官府注意,所以我們每次最多就買一百人,然後就運回莊子上安置。後來因為讓羅教的水手幫忙散佈消息,我們三個就根本不用再去了,每天到莊子上的流民越來越多......」

原來,今年五六月份的時候,因為趙新正在忙着對付清軍的進攻,鄧飛那邊去了蝦夷地。沒有船來接人,射陽湖這邊聚集的流民越來越多。

一開始魯壽山他們為了防止有心人混入,對每一戶來到莊子上的流民家庭都會嚴格把關,詳細詢問后才會收留。可到了七月份,隨着河南、山東的流民自發上門,情況有些失控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有心人都混了進來。其中影響最壞的一伙人,就是收元教。

中國自古就是一個災難頻發的國度,各種各樣的天災人禍無時不在威脅著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而與這些災難相聯繫,傳統中國社會有着一套精緻煩瑣的災異制度。

後世有學者總結說,這種制度是一種以傳統國家利用文化制度彌縫技術不足的策略,它促成了王權神聖和其它神聖的多神並存格局。對中國歷史上的災難信仰心態和信仰制度有着深刻的影響。

民間教門正是利用了這種國家的災難信仰制度和基層社會的災難信仰心態,並藉助佛經中關於「三世」、「三劫」的說教,創造出了一套以「三期末劫」為核心的災難信仰神話,並通過這套神話來奠定了教門是這個「災難解決系統」核心。

這些教門通過歷史上最嚴酷的天災人禍記錄,總結出了自己的末世畫面。面對凄風苦雨的現實災難,在老百姓的心中,大劫的說法正好印證了當前的現實情況。

幾乎所有的民間教門都異口同聲,「惟入吾道方可避劫」。現實的艱難困苦使人們身心疲憊,教門的災難神話更使人們誠惶誠恐,而所謂「無生老母」的寬厚仁慈博取了人們的信任和好感;盜用佛教「彌勒佛的應運下凡」更是激動人心。這一切都促成了人們向教門靠攏的強烈慾望。因此,在清政府查獲的各民間教門案件中,教徒供稱自己入教只不過出於「懼怕水旱荒亂」、「貪圖遇劫不死」、「修行免劫,並無別事」者比比皆是。

和其他明清時代的秘密教門一樣,收元教在明代就廣為流傳。教內以為寶卷,以「南無天元太保阿彌陀佛」為供奉對象,又有八字真言「真空家鄉,無生父母」口口相傳。

「大人,乾隆十八年的時候,收元教在河南開封一代改稱榮華會,有些地方也叫混元教。」

趙新聽到這裏,已經明白了,什麼狗屁「收元」、「榮華」的,這就特么是白蓮教!

自清代以來,民間秘密會社名目繁多,有天圓、八卦、順天、在理、皇天、未來、燃燈、收緣、無極、清水、三陽、悄悄會等三十四種;這還不算變種分支。

這其中有的一教數名,各不相屬。教義頗多歧異,組織、儀軌和活動方式也不盡相同,但或多或少都帶有白蓮教的印記。只要是說什麼「無生老母,彌勒下世」,奉有寶卷的,那就一定是白蓮教。

趙新想到這裏便問道:「現在田莊內部有沒有人信這個?」

徐大用道:「有,十幾個吧。我讓陳繼山帶人盯着呢。」

「陳繼山?這又是誰?」

徐大用連忙解釋道:「這人是我在開封人市上買來的,還有個妹妹。當時兄妹倆賣了老家的地,想來蘇北求活。結果到了開封后,陳繼山一病不起,身上的銀子都花光了。無奈之下,二人只好去人市上典身。」

「哦。這人靠得住?」

「靠得住,他是溫縣陳家旁支,曾拜郭永福為師。我派人去溫縣查過。」

,清乾隆年間人,祖籍山西洪洞大槐樹下,曾遷至河南,后在溫縣打死了人,1770年又流浪返回故里,被歷代習拳宗師認為是洪洞通背纏拳的祖師。後人認為洪洞通背纏拳就是陳王廷所創,在陳家溝失傳的長拳一百零八勢。也有人研究認為,郭永福就是陳氏太極拳第十四代傳人陳有孚,可能是因為避禍,所以才改了母姓,又取了名字的諧音;而陳家就是源自山西洪洞。)

「有點意思。」趙新腦海里又開始歪樓了:「不知道是陳家傳人厲害,還是大內高手厲害?又或者,劉勝這廝知道后,搞不好要來場單挑。一定很有看頭......」

「老爺,老爺?」

「啊?哦。繼續說。」

徐大用問道:「大人,您看這些收元教徒是怎麼處理?」他說完就比劃了個手勢。

趙新擺手道:「不用,秘密抓捕,先送到濟州島,然後再把他們送到蝦夷地挖煤去!」

徐大用和王長生一聽,心裏就是一哆嗦。這位大人可真夠毒的!蝦夷地荒山野嶺的,語言又不通,這比殺了那些人還狠。

幾人正說着話,門外有人敲門,王長生在這裏地位最低,就起身去外屋開了門。過了沒一會兒,王長生就回來了。

「大人,來的是陳繼山。他說莊子裏混進了官府的探子。」

「你把他叫進來,我親自問他。」

過不多時,一個身高大約在一米七左右,穿着一件青布長衫的年輕人跟着王長生走了進來。

「見過魯老爺,徐老爺。」年輕人拱手行禮。

「繼山,這就是東家。」徐大用見陳繼山要跪,連忙阻止道:「不用跪,咱們東家不喜人下跪。你照往常行拱手禮就行。」

「東家,這就是陳繼山。」

趙新一看,只見此人臉型削瘦,下頜微須,一雙眯縫眼,身形健碩。不由心道:「武林高手就這樣啊。」

陳繼山躬身行了禮,好奇的瞥了眼趙新。他沒想到魯壽山和徐大用時常念叨的東家居然是這般模樣,身材高大,不過面色卻很和藹。

「別站着了,坐下說吧。」

「是,東家。」陳繼山十分驚訝,自己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典身僕人,這個東家居然還讓自己坐。不過他也不敢拿大,只是虛坐,屁股就挨着椅子一點。

「官府的探子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陳繼山又站起來了。趙新一看,算了,別磨嘰了,趕緊說事是真的。「......昨天晚上李二奎的兒子大栓來找小人,說下午有兩個新來的傢伙跟他打聽莊子裏的事。問他一家是怎麼來的,又問賣身契的事,其間還時不時的打聽徐爺的底細。大栓以為這兩人只是好奇,於是就編了一些假話應付了過去。

可巧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又瞅見那兩人進了其他人的住處打聽。等那兩人出來后,大栓就進去問了一下,然後就找小人來了。

小人昨天夜裏去查探的時候,發現這兩人還沒睡覺。後半夜的時候,其中一個人就出了院子。小人一路跟着到了河邊,發現他和一個人說了半天話。因為離得太遠,具體說什麼沒有聽清,不過他們曾多次提到了閔大人和陳大人這兩個人。

因為回來時天色太晚,小人想着天亮再跟徐爺說這個事。不曾想東家一早就來了,於是就等到了現在。」

趙新點點頭便不再說話。徐大用知道有些話不方便當着陳繼山說,便讓他先下去。等陳繼山行禮走後,趙新這才道:「這個『閔大人』搞不好就是江蘇巡撫閔鄂元。」

魯壽山驚訝道:「一個巡撫怎麼會注意咱們這裏。」

趙新道:「怎麼可能不注意?大災之年,別有用心的人就會冒出來,大用剛才說的那個收元教不就是嗎!咱們這裏聚集的流民太多了,想不被人注意都不可能。」

魯壽山道:「那您說怎麼辦?」

「這裏的官府你們都打通了?」

「本地的總甲送了一百兩銀子,屁都不會放一個。阜寧縣那裏,從縣令到下面的衙役都給了銀子,一有消息就會告訴咱們。淮安府那裏,我們送了師爺五百兩,幫着上下打點。只要莊子上不出大事,一般沒人會來管的。」

與此同時,在莊子外的流民居住區里,數百個流民正圍着一幫人的看熱鬧。一首的曲調從人群中傳了出來。

「中里哀告上聖爺:「我不是吃葷的罪魁,俺是拜明師九闕修行之人。閻王聽說九闕字,合掌當胸要問明;四王聽說九闕人,開言啟齒門明分:既是九闕修行子,件件說來我心聽。九闕不比邪宗事,甚麼教像甚法門甚麼道,何人掌說的分我便心明.....三陽同轉一生像,出世金蓮法正門。道是一步皇天道,萬象同歸總路程。」

站在場中唱曲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和幾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旁邊還有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婦人和一個六七歲的女童。那婦人身材嬌小玲瓏,長相極為出眾,披着件寶藍色的棉布大髦。女童很是懂事的站在一旁,小手拉着婦人的衣襟,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圍的流民,一點兒也沒有害怕的樣子。

除了那個婦人和女童,在場的這幾人都穿的似佛非佛、似道非道。裏面是一身短打,頭上扎著頭巾,腳上一雙黑色矮靴,外面還披着一件紅色的大髦。手中拿着嗩吶、響板、笛子,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人群中幾個位置靠前的流民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不住的磕頭。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十幾個身材矮壯,一臉橫肉的漢子抱着胳膊冷眼觀看,臉上時不時就露出幾分譏諷。而在另一側的位置,幾個身形削瘦,穿着一身補丁衣服的漢子一會看看場中,一會又瞥兩眼對面那十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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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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