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不用擔心

第三百三十章 不用擔心

槍聲、刺刀、箭羽急馳、鳥槍轟鳴,血色悲鳴,全都瀰漫在整個國分平原上。天空之上,幾隻誤入戰場的飛鳥,驚慌的拍打着翅膀,飛快的遠離這片殺戮之地……

準備一場戰鬥,歷時半個多月。真到打的時候,兩天就結束了。

第一天「割麥子」,后兩天「撿麥子」。

四藩聯軍的潰兵跑的漫山遍野,北海軍三團死追薩摩藩的潰軍,四團和仙台軍追擊其他三家。

在追殺那些逃跑的藩士過程中,聯軍的士兵發現很多藩士的腰刀居然都是竹刀,那些兩間槍的槍頭有的也已經生鏽。

「騙子!全特么是竹片子!」周和尚將竹刀扔在地上,氣憤的大罵着。

想找把好刀怎麼就這麼難呢?

三連沿途繳獲的三十把武士刀里,竟然有二十多把都是竹刀。講良心的還知道裹上一層錫箔,弄得亮光閃閃的;不講良心的直接就是光板竹刀,稍微打磨了一下,以便跟刀鞘嚴絲合縫。

真正武器精良、能打的部隊就是北海軍在第一天發起進攻的那些,其他純屬於湊數打醬油的;這些人在出征前都想好了,打贏了皆大歡喜,打不贏就趁早逃命。

可惜,這年代的能跑贏北海軍的軍隊還真沒幾個。

到了十月十九日,四藩聯軍中能逃走的基本都逃走了,最終留下了八千多具屍首和一萬多俘虜。

九州四雄藩算是完了,就算以後幕府真要出兵,熊本、福岡和佐賀三家也只能跟着打醬油了。

至於四雄藩的將領么......

島津重豪不用說了,戰鬥結束后的第一時間就把首級帶回了指揮部;熊本藩的第一家老細川忠虎在第一輪炮擊中就被炸傷不治身亡;福岡藩的黑田治之連屍首都沒找全,他那頂傳自黑田如水的造型奇特的大頭盔也被炸了個稀爛;佐賀藩的鍋島治茂大難不死,經過一番搶救,被軍醫鋸掉了小腿,命算是保住了。

伊達村常這一個多月來,對處理那些藩士戰俘似乎有些上癮了。

在他和田村村資看來,薩摩藩的十萬藩士太多了,必須得往下減。否則日後伊達家統治這裏,光是養活這些藩士就是一大財政負擔。

留着吧,就得掏錢養著;不掏錢養吧,這些人就得變成浪人,對伊達家統治三州之地是極大的不安定因素。

兩人關上門密議了半天,最後定下了一條絕戶計:整個南九州三國,以後就留一萬藩士足矣。

已經不少了,仙台藩那麼大也才不到一萬藩士;島津家倒是有十萬藩士呢,在北海軍面前管個屁用!

關鍵是抱對大腿。

趙新聽了二人的計劃,心說真特么心狠手黑,這事換成他是絕對做不來;他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君以此始,必以此終。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鄙夷的同時,趙新又覺得有一種莫名的開森,讓他想放聲大笑。

大概是因為另一時空裏的甲午吧......

「你們去辦吧,北海軍不參與。」趙新說完,心想抽空查一查什麼東鄉啊、西鄉啊、大久保、大山之類的上一代是誰,統統加進伊達村常的名單里。

伊達村常和田村村資心領神會。

兩人之所以敢定下這條絕戶計,是因為這一個多月來,伊達家那「五公五民」的旗號已經傳遍了整個九州;而仙台軍也擺出一副改變世界、救民於水火的樣子。

可實際上,各地商人和村長的報效投獻讓兩人收的盆滿缽滿。

隨着日當山一戰大勝四藩聯軍的消息傳遍桑原郡,原本還處於觀望狀態的底層農民們已經樂瘋了。一個個村子裏,不分男女老幼,滿臉喜悅的在街上載歌載舞,晝夜不止。

「不用擔心!五公五民!不用擔心!五公五民!」

世道要變了,所有人都這麼認為,幾百年的橫徵暴斂似乎一去不返。

可世道真會變嗎?

在另一時空的幕末時代,東征討幕的明治政府也發佈過一道《年貢減半令》。可隨着那些大商人投靠明治政權,尋求靠山以確保其剝削利益時,明治政府很快就食言毀諾,撤消了《年貢減半令》。

新的統治者嫌過去的年貢收取效率太低,改為貨幣地租,結果農民的負擔比幕府在時更加嚴重,短短十年之間竟發動了上百次的「一揆」。

1873年,憤怒的農民最後攻入福岡藩博多城,搗毀商鋪焚燒官府,形成了近三十萬人的聲勢浩大的暴動。

改朝換代,不過是換了個徽章而已。

十月二十日,為了節省不必要的糧食,伊達村常命令將島津家的足輕、被俘的其他三藩武士和足輕全部釋放,這一舉動讓七千多俘虜既意外又驚喜。他們懷揣仙台軍發放的兩個核桃大小的糙米飯糰,踏上了返鄉的路途。

等釋放的俘虜全部走光,仙台軍便開始對剩下的島津家藩士動手了。

這事伊達村常和田村村資做的極為隱秘,除了負責行動的那兩千仙台軍,沒人知道那些島津家藩士被領去了哪裏。

幾天之後,國分平原上的那幾條兩米深的戰壕都被填的嚴嚴實實。而在之後的幾年,這裏的水稻收成居然出奇的好,讓耕地的農民喜悅萬分。

十月二十六日,北海軍和仙台藩的高層經過商議,決定全軍先向西南攻擊鶴之丸城,以便堵住島津家南下的退路,然後向薩摩郡進發,一舉打垮島津家。

由於薩摩郡的西邊緊挨着高城郡,高城郡又西臨大海,趙新和王遠方商量后決定北海軍再派一個團南下,從出水郡登陸,南北兩路夾擊,阻斷島津家向北逃的路線。

五天後,聯軍部隊大部隊抵達鹿兒島城外。此時日當山下那場大戰的消息已經傳回,鹿兒島城下町內已經無人再敢組織反抗,一眾商人和町民眼睜睜的看着聯軍部隊穿過町內的街道,將整座鶴之丸城給圍了起來。

島津齊宣已經退到了薩摩郡的水引麓,而守衛鶴之丸的只有本地勘定奉行、幾十個年老的退休藩士和一群下人。

面對百十人的抵抗,北海軍出動了一個連負責掩護,而仙台軍用了半天時間就攻進了城內,勘定奉行自殺,其他守軍全部戰死。

趙新沒讓北海軍進鶴之丸城,這座城就留給伊達家吧。

話說整座鹿兒島城下町是由三町組成:上町、下町、西田町。隨着鶴之丸城在眾目睽睽之下陷落,三町便各推舉了一位商人為代表,和三町的地頭一起向聯軍投降。各家商戶為了保全家產性命,湊了一千石軍糧和五千兩金作為報效。

伊達村常對此十分滿意,當天晚上就給北海軍送去了一半。

谷/s兩天後,聯軍離開鶴之丸城北上。仙台軍在此留下兩千人鎮守,田村村資指派了幾名家臣代為管理。

此時島津重豪的死訊已經傳到九州各地,聯軍部隊進入與鹿兒島郡相鄰的日置郡后,沿途各外郡山城無不聞風而降。「五公五民」的大旗在仙台軍的隊伍中高舉,到處是一片載歌載舞的歡慶場面。

薩摩郡西北的水引麓內,十三歲的島津齊宣和一眾家臣正在準備向北部的出水麓逃亡,而一條從阿久根方向傳來的消息讓島津一族再度絕望。

「什麼!又有一支人馬在阿久根上岸了!」

「是。估計出水郡四麓被攻陷也就在幾天之內。」

日置島津家的家主島津久暢道:「為今之計,只有坐船出海一途。」

「是要撤往琉球嗎?」

島津久暢道:「現在正刮北風,若是去沖繩,三五日便到。」

「可是江戶那邊?」島津齊宣還想指望江戶派出的援軍。

御一門第一席的家老島津久徴沉聲道:「主公,幕府已經指望不上了。眼下四藩聯軍大敗,上總守戰死,沒人會來幫我們的!請您馬上做決斷,否則島津家滅亡就在旦夕之間!」

「也只能如此了!」

三天後,島津一族帶着數千手下,乘坐六十條大船倉皇逃離......

十一月初的清晨,外東北大地已經進入冰寒徹骨的隆冬時節,可此時一條福船突然出現在了北海鎮的外海。

福船的船艙里,木炭燒的正旺,兩個漢子正圍坐在火盆前烤火。

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雖然裹着條毯子,可還是凍得直流鼻涕。

「阿嚏~~」

漢子用毯子擦了擦鼻子,呼著白氣,對身邊一人道:「嚴大哥,這地方可太冷了!那個趙王怎麼跑這裏窩著?」

被稱作嚴大哥的,是坐在他身側一個四十多歲清瘦的中年人。此人也是裹着一條棉被瑟瑟發抖。

漢子又道:「嚴大哥,您說那趙王會出兵嗎?」

姓嚴的中年人這才緩緩開口道:「阿東,當初這伙子人把廣州城攪的天翻地覆,你知道他們用了多少人?」

阿東道:「不到五十人,這話您都說了多少遍了。」

中年人道:「五十個人不到,就能打的督標上千人抱頭鼠竄。我們這次向那個趙王借一千兵,台灣府還不是指日可破?」

阿東道:「那他們能同意借兵么?」

中年人的語氣中露出了一絲志在必得:「放心,他既然是朱明後人,我等奉他為尊便是。」

此人,就是天地會在福建、台灣的大頭目,嚴煙,原先是個棉布商人。現在跟福康安打的你死我活的盟主大元帥林爽文,就是由他在乾隆四十九年吸納入會的。

在另一時空的歷史上,正是因為嚴煙的被捕,天地會才在清廷眼裏完全顯露真容。在這之前,乾隆和滿朝王公大臣依舊認為林爽文不過是個鄉間逆賊。

跟後世的小說演繹不同,早期的天地會內暗號根本不是腳底刺字,也沒有「反清復明」的暗號;而是「相約見人伸三指,口稱五點二十一」。

五點二十一,就是「洪」字。這也是後來天地會乃至洪門一切儀式的基礎。

嚴煙是在乾隆四十七年,由廣東人陳彪吸納入會。基本上從那一年開始,天地會在入會時才增加了設香案、列刀劍,入會之人須從刀劍下鑽過,然後再傳入會口號和手語。

隨着天地會在台灣和廣東會眾越來越多,到了乾隆五十一年的時候,又變化成了中間三指按心口,舉大拇指為天,小拇指為地,加入了口授詩句:

「洪水漂流泛濫於天下,三千結拜李桃紅;木立斗世天下知,洪水結拜皆一同。」

話說在這一時期,出門在外的人要是遇上劫道的,只要亮出天地會手語,對方就不搶了。

所以真實情況就是,早期的天地會就是個路匪惡霸大聯盟,而林爽文就是台灣彰化縣最大的路匪。

就這麼一個玩意,你能指望它聚集起足夠的社會、軍事和經濟等方面的力量,進而推翻中國封建王朝最鼎盛的滿清政權?

自從去年林爽文造反,封自己為盟主大元帥后,便任命嚴煙為彰化縣知縣。而那個阿東,全名是廖東,原先是彰化縣衙門的散役,被封了個護駕大將軍。

其實原本去年林爽文攻克彰化縣城之後,嚴煙便提議聯合北海鎮,南北一起響應。可是他的這個提議遭到了以蕭悟天、金娘等人的反對。

這一男一女都是林爽文的軍師,一個是出家人,另一個是畫符看病的江湖術士,話語權可比嚴煙重多了。

而林爽文則是抱着自己當皇帝打算的,否則他也不會剛打下一個縣城就迫不及待的建立林氏政權,分封文武百官。

要是和北海鎮聯合,他這個鄉間無賴能混出個啥?

可一年過去了,幾萬人連個台灣府城都久攻不下,讓他感到林爽文這群人實在難成大器。而福康安八月份率軍抵達廈門的消息,更是讓嚴煙感到了不妙。

別看清軍雲集廈門和福州,可台灣和福建之間還是能互通消息。隨着趙新帶人在廣州城搞了孫士毅一把的消息傳出,林爽文終於坐不住了。

過了八月十五,嚴煙被林爽文委以重任,出海北上,尋求跟北海鎮聯合。

話說自從趙新他們來到北海鎮這些年,除了北海商號的貨船和李朝來人,就再沒有外人坐船來過;而且北海商號的船也是去年才知道海上路徑。

此時港口內停泊的驚雷號上,正在駕駛室內帶着一眾學員參觀的鄧飛看到航海雷達上的信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馬上用派人通知了港口的警衛。

「派拖船去,帶上一個排,把那條福船給帶回來!」

就這樣,嚴煙終於踏上了北海鎮的土地;而來了一個天地會的消息,則在穿越眾內部引起了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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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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