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五千衙役什麼概念?

第四百零二章 五千衙役什麼概念?

「咣!」

「嘩啦~~」

來自北海軍守備團的排長張北海聽了茶妹的講述,憤怒之下一拳捶在了身旁的小桌上,誰知用力過猛再加上那桌子本來就已不結實,竟被砸了個稀爛。

他是三年前被徐大用在洛陽人市上買來送去北海鎮的。乾隆五十一年河南大災,張北海一家五口餓死了仨,他在埋葬了父母雙親和妹妹后,帶着十四歲的弟弟,硬是用雙腳南行數百里,一路到了洛陽。當年已是十八歲的張北海一路上見識了饑民相食,見識了無數人家插標賣身,那場景讓他永生難忘。

要是自己的妹妹還活着,差不多也是茶妹這般大吧?

想及此處,他轉而用溫和的目光看向茶妹,問道:「像你這般被拐賣來的女子,江北蠻營里有多少?」

茶妹道:「光是我之前呆過的那家青樓,從貴州被拐來的就有四十多人,別處就不曉得咯。」

徐大用聽出了張北海的意思,嘆口氣勸道:「北海,眼下這種事管不過來的。就算我們今天救出十個,明天人販子還會從貴州賣來二十個。」

張北海惡狠狠的道:「咱北海軍說的沒錯,要想讓窮人有活路,就得砸爛這個萬惡的世道!」

茶妹聽着二人的對話,目光中露出了一縷驚慌。大人?砸爛?他們是什麼人?

且不提眾人如何安頓這個可憐的女子,到了第二日中午,徐大用在朝天門內找了家一般的酒肆,又用一枚錢打發了個半大小子去江灘上去叫羅三奎。

羅三奎便是之前說的那個傻奎,只不過因為此人長的一臉憨厚,早些年當縴夫常被人欺負,便落了個傻的外號。

甫一見面,羅三奎便忙不迭的向徐大用作揖道謝,連說自己不過是個窮挑腳的,當不得如此厚待。

徐大用笑罵一句,讓他坐下說話。這時店夥計已經送上了一斤燙好的酒,又端來鹵好的豬頭肉、豬下水等菜,讓羅三奎饞的不住吞咽口水。

他每天在碼頭上做腳夫,累死累活下來不過落得十幾文錢,一年到頭也吃不起肉,最多是偶爾買條魚就算是打了牙祭。

羅三奎一開始還有些拘謹,越到後來越是吃的眉開眼笑,滿嘴流油。等酒過三巡,他這才想起李尚元交待他的事,於是打着酒嗝試探著問道:「徐老爺,您這次來重慶,不知要採買什麼貨?也好讓蟻跟着沾沾光三。」

「三奎,現在滯留的縴夫多不多啊?」

「怎麼不多。」羅三奎夾了片兒肥的冒油的豬頭肉塞進嘴裏大嚼了幾口,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這才補充道:「都快兩萬人了,聽說隔三差五就有餓死的埋到亂葬崗。」

徐大用「哦」了一聲,淡淡道:「我有樁生意,要是做起來,你這輩子就衣食不愁了。」

羅三奎眼睛放光,只聽徐大用繼續道:「幫我在江北招人,去蘇北種田。」

羅三奎一聽是這,頓時想起去年那檔子事,心有餘悸的勸道:「徐老爺,您還惦記那事啊?那些啯嚕子要是知道又要找您麻煩了。」

「你沒入啯嚕會吧?」

羅三奎頓時一個激靈,連忙低聲道:「徐老爺,這玩笑開不得!要是被官府的人聽見,一頓夾棍都是輕的。」

徐大用嘿嘿一笑,轉頭左右打量了一下,見無人注意自己這裏,這才伸手入懷,掏出一個裝着一百多枚制錢的鹿皮袋子推到羅三奎面前,囑咐道:「三奎,你幫我給江北的那幾個縴夫頭兒帶個話,就說我徐某人後日晚間請他們在江北的興順號請他們吃酒。你也跟着過去。」

羅三奎的眼睛瞟著錢袋,吞了口吐沫道:「就這?」

「就這。」徐大用心說我巴不得那幾個啯嚕子來找麻煩呢。他走南闖北好幾年,沒成想去年來重慶栽了個跟頭。受了那麼大的氣,一想起來心裏就憋屈。

谷/s過年前趙新聽說這事後,就問了他一句,給你調一個排的人夠不夠?這之後北海鎮守備團的一個排就跟着空船到了射陽湖,之後又跟着他一起來到了重慶,而排長正是那個張北海。

正規軍打混混兒,實在是大材小用,收拾百十個啯嚕子不在話下。徐大用想的就是趁著這次機會,把江北廳城的那幾個啯嚕會頭目全部一勺燴了,看以後誰還敢跟他炸刺兒。

兩人散了后,吃飽喝足的羅三奎回到江灘的席棚處。拿了徐大用的錢,他沒敢跟李尚元說實話,因為對方就是個啯嚕子。

到了晚間天黑,羅三奎收了工,來到城外的一處吊腳樓前,剛想拍門,就聽到裏面傳出一陣罵人聲。

「老子入你的蠻娘!幾個龜兒東西,連狗都不如!」

羅三奎一聽連忙道:「德生哥,是我,三奎。你這是跟哪個置氣三?」

過不多時,屋門開了,走出一個中年男人。年紀雖只三十多歲,但因為皮膚糙黑,看上去竟好像四十開外的人。眉目五官,都還端正。只不過此人穿着一身顏色極不搭調的衣服,醬色平縐的薄棉袍,系了條青布腰帶,套了件茶青色的坎肩,下身穿着個黑色的套褲,腳上趿拉着雙土布鞋,這要是不認識的人乍一看,根本不知道做什麼營生的。

中年男人一看是羅三奎,便沒好氣的道:「你小子找我啥子事?」

羅三奎笑呵呵道:「德生哥,好事。請你吃酒。」

「咦~你小子發財了?」中年男人好奇的打量著羅三奎,見他一臉笑意。這才轉身回屋,蹲下身對一個七八歲的女孩道:「招招乖,跟娘好好獃在家裏,爹跟表叔去吃酒,晚上給你帶下酒菜回來可好?」

說罷,中年人便起身摩挲了一下女孩的頭髮,跟屋裏某個躺在床上的女人說了一聲,轉身就走出了門。

半個時辰后,江邊吊腳樓群內的一間簡陋的酒肆內,昏黃的羊角燈被江風吹的幽幽晃動。中年男人不動聲色的聽完了羅三奎羅里吧嗦的講述,皺着眉頭呷了口酒,這才道:「你說這個姓徐的是蘇北來的?」

「對嘍。」羅三奎道:「德生哥,你幫我拿個主意,這趟生意能不能做的?」

中年人道:「做倒是能做,只是聽你說了這麼多,還是不清楚那姓徐的跟腳。這樣吧,你幫我引薦一下,一切等我談完了再說。」

羅三奎答應了,之後便叫了老闆娘過來結賬。這種小酒肆,攏共花不了幾個錢,要想吃好點,那就從門外的燒臘擔子要點肉食。

然而等結完賬出了門,中年男人沖着羅三奎道:「先借我十個錢,過幾日還你。」

羅三奎捂著錢袋子道:「德生哥,你不是又要去賭吧?」

「入你娘的屁!老子是給招弟買個豬耳朵、幾塊油糕。她今天被人欺負了。」

羅三奎知道對方最是疼愛女兒的,於是便掏出錢袋子,取了十個錢給了,又約了明日碰面的時間。

到了第二天上午,羅三奎一早就到了報恩寺附近,找到了徐大用所在的客棧。徐大用出來一看是羅三奎,以為是明日會面的事有着落了,誰知聽了羅三奎的話,竟說是還有另外的人要摻和,頓時有些生氣。

「徐老爺,那人名叫吳德生,是我的一個好朋友,為人很是正派。早前曾在縣衙工房做事,後來因為牙貼轉讓的事,得罪了憲天老爺被開革出了衙門,這才潦倒。江北那邊的事他人頭比我熟,我當初也是有幸認識德生哥才經他介紹轉做腳夫的。」

羅三奎的一番話讓徐大用產生了興趣,便同意見見這個人。

吳德生跟着羅三奎來到客棧的時候,還是穿着昨天那身不倫不類的衣服。袍子上沾著油漬,坎肩背上是一大塊被髮辮拖污的垢痕,褲子和鞋上都是灰撲撲的。

徐大用看着對方這身穿戴,不禁皺了皺眉頭,心說這廝也太腌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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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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