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趙老師又上課了

第四百四十章 趙老師又上課了

因為雪天路滑,車隊行駛了兩個半小時才抵達訓練基地。誰知剛一下車,二百多索倫兵一個個吐的七歪八斜。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李弼也是臉色蠟黃,別說吃飯了,能喝下點兒水就不錯。

別看鄂溫克和達斡爾人自幼長在馬背上,到了成年都是縱馬馳坂,如履平地,問題是騎馬跟坐車可真不一樣,很多人是受不了那個柴油燃燒后的味道。

帶隊的軍官等了半個小時,見這些新兵都吐的差不多了,這才吹響了哨子,命令道:「所有人,取水把車廂都清理乾淨!半個時辰后我會檢查!沒洗乾淨的,晚上吃飯沒肉!」

李弼聽了哭笑不得,不過還是翻譯了出來,所有新兵面面相覷,心說咱還用干這個?幾個曾在清軍中服過役的連忙上前問了哪有掃帚、抹布水桶和水,一幫東倒西歪的大漢們這才以班為單位,開始忙碌了起來。

北海軍雖然規矩多,可發下的薪水是實打實的。軍營內吃飯穿衣都不要錢,不像滿清那邊,領的武器要從俸祿里扣,喂馬的豆子也要扣,甚至連發下的梅針箭都要扣錢。

王遠方聽說索倫兵到了后,極為興奮,第二天一大早就過來見他們。當他從隨隊軍官那裏了解到,這些人每個都能拉開120磅的重弓,甚至個別人還能拉開140磅的重弓后,不由大喜。有這臂力,爬個山攀個索肯定沒問題啊!

於是,在這位北海軍訓練司令的親自調教下,溫岱他們的噩夢終於開始了。

隊列訓練、站軍姿、擒敵拳、夜間緊急集合,然後就是慢跑、平地跑、障礙跑、草地跑、雪地跑......

來回來去的折騰,讓一眾索倫兵們叫苦不迭。都說怎麼不練騎射啊?咱們可是騎射無雙!

而那些曾在清軍中服過役的索倫兵這才逐漸明白,北海軍靠的不只是武器,還有令行禁止的紀律和一雙鐵腳板,才能將上萬羅剎打的屁股尿流,用幾千人打的朝廷大軍望風而逃。

然而令索倫兵們沒有想到的是,王遠方對他們的期許可不是成為一個普通的士兵,而是要將他們錘鍊成縱橫山林的猛虎。

「你看看這臂章咋樣?」趙新的辦公室里,王遠方拿着剛製作好的索倫營臂章遞到趙新手中。

趙新接過臂章一看,只見墨綠色的盾形臂章上,用金銀兩色絲線綉著一隻咆哮的虎頭;在虎頭的下面,綉有北海軍的紅色五角星軍徽;在臂章的邊緣,用金色絲線沿着盾牌形狀綉了一圈。

「挺好的。」趙新點點頭,遞還給王遠方,問道:「這才剛開始沒幾天,你就準備把臂章發下去?」

王遠方搖搖頭道:「先預備着,還得有個優勝劣汰的過程。」他停頓了一下,對趙新道:「哎,我聽說陳繼山把八極拳宗師給拿下了?這小子也太猛了吧!要不先把他借我倆月?」

「想啥美事呢?」趙新白了王遠方一眼,解釋道:「繼山我是準備提拔他當營長的,他昨天已經進培訓班了。再說了,那個吳鍾跟他師父以前認識,這才束手就擒。繼山自己都說了,他比吳鍾可差遠了。」

「那把大宗師借我用幾天總可以吧?」

「人家還沒考慮好呢,每天見陳繼山第一句話就是讓送他父女回去,老頭脾氣倔著呢。」

「要不你出馬勸勸?」

「大哥,那是八極拳宗師啊!搞不好能一拳打死我,穿啥衣也不管用。」

「靠!」王遠方指著趙新笑罵道:「真沒想到你趙總也有怕死的一天。」

「嘿嘿,現在家大業大,老婆還懷着,跟以前不一樣了。」

「好吧,那我去勸勸行不行?」

「你?」趙新上下打量王遠方一眼,繼續道:「不怕的話那就去吧。不過我勸你穿兩件防刺服,裏外各一件,最好再加塊防彈鋼板。」

王遠方絕倒,捂著肚子哈哈大笑。笑過一會,這廝不依不饒,繼續道:「那你把柴如桂和李清文送我那去。」

趙新道:「不行,這兩人我打算新兵訓練結束后,放到治安警那裏。」

「切!」王遠方一擺手道:「當治安警有什麼好的。」

「哎,這話你可別在外面說。現在人多了,刑事案件也多,再說還有滿清的探子潛伏。這兩兄弟以前都在江湖上闖過,對那些歪門邪道都熟悉。」

「聽你這意思,你還打算搞支特警隊出來咋的?」

趙新洋洋得意道:「有這個想法。你那邊要是有淘汰的,也可以送過來。」

王遠方沒說話,看了趙新兩眼,心說這位怎麼突然想起要搞個特警隊呢,片兵衛手下不是已經有了一個抓捕小隊么?

琿春戰役結束的一個月後,北海軍內部突然開始了大規模的人事調動,首當其衝的就是團、營一級的軍官,弄得參謀總部那邊都有些手忙腳亂。光是那些團長、營長到了新部隊后兩眼一抹黑,至少需要半年時間才能達到得心應手,上下通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冬天北海軍恐怕不會對滿清有什麼大動作了。

現在軍隊中的人事任命全由趙新一手掌控,總參謀長也是他在兼任,原來的參謀長盛海舟被調去黑龍江城當駐防團長。除此以外,部隊中軍官晉陞前的培訓課也是由他負責,根本不容外人插手。

眼下「北海軍四大金剛」里,劉勝在伊爾庫茨克,吳思宇在雅克薩,二人什麼時候調回來,趙新一直沒有個準話。王遠方也知道,兩人一個肩負着抵禦沙俄的重任,另一個要負責戰俘的分化瓦解工作。不過吳思宇那邊換一個人不行么?不說范統,眼下在寧古塔駐守的曹鵬也可以啊。

想到那天夜裏陳青松過河找自己說的那些話,王遠方心裏頓時一個激靈,難道他......

在七位滿清文人抵達北海鎮的第十天,在段玉裁等人明確表示既然趙王不見,那就送自己回去的強烈抗議下,趙新在自家的書房裏,接見了包括汪中在內的八位士人。

眾人一上來就要行跪拜王侯之禮,趙新連說不用。一番寒暄客套后,等屋內歸於平靜,眾人便就自己所關注的問題開始向趙新發難。

「老朽請問,不尊前明歷代君王,而尊天地是何意?既然不敬祖宗,為何又用朱明王號?」話說段玉裁在聽說趙新婚禮時不拜朱明祖宗牌位而拜「天地」二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綱常何在?禮法何在?

好傢夥,上來就直奔要害啊!趙新心說還好自己做了多天的心理建設,否則真要被這幫人給懟到南牆根去。

於是他解釋了自己當初打「明」字旗號的本意,是因為當時滿清誤以為北海鎮是被羅剎佔領,於是這才亮明身份。

關於敬「天地」二字而不拜歷代朱明祖宗的問題,趙新解釋說主要是因為前明人心已失,承緒不在。自己雖說是源自末代趙王,可當年「祖上」從惠州逃出來時還是個嬰兒,當時兵荒馬亂的,一無玉牒,二無書信。

現在要拿出朱明後裔的身份告訴天下人,恐怕無人信服,也實在沒有必要。不如效法明太祖,重新打出一片天地來。所以從乾隆五十年那次以後,自己就再也沒打過朱明旗號。

至於這個「趙王」的稱呼,趙新表示,自己從來沒有對外宣稱過是趙恪王的後代,都是底下人亂叫的,不過為了聚攏人心,自己也沒阻止。

眾人一聽,原來如此。段玉裁覺得這答覆還算說得過去,而且之前汪中也幫趙新解釋了不少,所以也就沒再糾纏。

趙新的后脖頸子上冷汗唰唰直冒,看到段玉裁不再問了,心底不由長出一口氣。

「在下有一問,請問趙......趙王,」說話的是洪亮吉,他猶豫了一下,心想算了,既然都叫習慣了,乾脆先這麼稱呼著吧。

「鐵路為何物?為何要請那些倭國學西洋學的人,而不是在我大清士人中延請名士呢?在下自問對輿地有所了解,覺得那些倭國人也不過爾爾。」

趙新一聽,心中大喜,這特么我強項啊!洪君直是吧?好同志,很有前途的名字嘛!

多明白啊,洪亮吉不來的話,人家後年妥妥的中進士入翰林院當庶吉士。

黑板,哦不,白板伺候!趙新一通寫寫畫畫,塗塗抹抹,溜溜說了快兩小時,把七個士人講的頭暈眼花,兩眼發直。

最後趙新懷着惋惜的心情批評了古人使用的那種地圖,連個海拔高度都沒有,河流只有個大致流向,完全不實用。與其說是地圖,還不如說是寫意山水畫。

此時黃承吉問了一句:「敢問趙王,何謂海拔......」

「請......」已經被說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洪亮吉剛想打斷,讓黃承吉不要再問,就見趙新臉上的表情露出一絲詫異,隨即又轉為讚許的神情,這讓黃承吉原本忐忑的心情頓時有些欣喜,心說我問到點子上了?

「問的好。這個問題還要從絕對高度講起......」

好嘛,趙新又開始長篇大論布拉布拉的講了快兩小時。

到了這時候,除了汪中,其他七個人都明白了,這位趙王在儒家學問上,跟他們之前見過的北海鎮上層人士差不多,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可這雜學實在太厲害了。噼里啪啦說了快兩個時辰,聽的七個人都跟傻子一樣,連數學水平最好的焦循都很難跟上他的思路。

不過眾人轉念一想,也難怪,要是沒有這點本事,北海鎮那麼多工坊也建不出來,北海軍的武器也不會強過朝廷那麼多。更別說這位還曾領着六百人打了一萬多羅剎兵,還俘虜了不少,妥妥的「大將之才」。

老天降下這麼一位怪才,實在不是南面朝廷之福!

等趙新用光了第三根水筆,正要去拿第四根,汪中就見其他七人的眉頭頓時一皺,連忙起身插嘴道:「趙王,時候不早了,是不是先用過飯再繼續?」

趙新看了看汪中,再看看其他七個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於是點頭微笑道:「可以,吃完飯繼續講。」

啊?!還要講?段玉裁現在恨不得一把掐住趙新的脖子,只求他別再說了。可憐他學了大半輩子經學,雖說一肚子學問,可完全聽不懂對方半天都講了個啥。

於是,趙新和清代士人群體的第一次交鋒,就被他藉著解釋鐵路的問題給躲過去了。

另一邊,王遠方一大早拿着趙新開的條子,帶着兩名警衛又坐車又換船的去了富爾丹城,準備當面勸勸那位吳老爺子。

那天陳繼山報出師承后,吳鍾也放棄了繼續纏鬥的打算。「神拳郭永福」那是自己的好朋友,陳繼山對自己又十分恭敬,沒有讓人捆綁,吳鍾父女只得在一群治安警的押送下回到了富爾丹城警署。

跟柴如桂那三人一開始一樣,吳鍾父女只說自己受人蒙蔽,冒犯了趙王的威嚴。自己父女來北海鎮這麼些日子都是老實本分,沒有害過人。如今只求看在自己年事已高,膝下就吳蓉這麼一個孩子的份上,讓自己父女搭船回去,再也不和北海鎮作對云云。

之後陳繼山報經趙新批准,將吳鍾父女安置在了治安警署旁邊的一座獨門獨戶的小院裏。他還想着讓吳鍾幫忙把其他拳師給找出來呢。

二十四小時監控,院外有人看守,每天由專人送來糧食和肉菜油鹽,父女二人自己做飯。比看守所的伙食那是強多了,不過就是不能出去。

對於陳繼山的招攬,吳鍾毫無表示,只講自己當年和郭永福的交情。陳繼山一聽對方都把師父搬出來了,於是就只能站着老老實實的聽。等吳老爺子絮絮叨叨的說完了,便撂下一句「累了」轟人。

得,陳繼山沒法再勸,只能灰頭土臉的趕回北海鎮參加軍官短訓班。

王遠方帶着警衛來的時候,正好父女倆在張羅午飯。

五十七歲的吳鐘身形健碩,個子中等,方面闊口,下巴上留着一副跟關公似的大鬍子。因為是回族,眼下又不用再掩飾身份,頭上便戴了頂白布縫的小白帽。

由於對方是八極拳的創始人,王遠方還有些忐忑和感慨。想當年剛進兩棲偵察大隊的時候,還專門和老兵請教過八極拳。

當時那老兵還一臉得意的講過,說古代武林中人里單刷通關少林寺副本的攏共就倆人,一個是明代的俞大猷,一個就是吳鍾。聽得王遠方一臉神往。

「您好,您是吳老爺子吧?」王遠方在吳鐘的注視下,走進院子,沖着對方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

「你是?」吳鍾打量着眼前這個穿着一身綠軍裝的北海兵,估計對方也是來招攬自己的。陳繼山那小子給說跑了,兩天都沒露面,看來這又換了個人繼續。

「哦,我叫王遠方,是,是......」王遠方有些不好意思,報自己的軍職吧?怕把老爺子給嚇著。

這時戴着白色綢布頭巾的吳蓉從屋裏出來,一臉不屑的對王遠方道:「俺和俺爹沒興趣給趙王爺賣命!趁早送我們回南邊,你們還省糧食呢。」

嘿~~這姑娘夠沖的啊!王遠方轉頭看去,只見對方差不多一米六幾的身材,一張小方臉趁著額頭烏黑的劉海,挺直的鼻子,靈動的雙眼,彎彎的眉毛,在白頭巾的包裹下更顯俏麗,頓時一呆。

吳蓉看到對方盯着自己的臉看,不由臉上一紅,怒道:「看什麼呢?!再看本姑娘拿棍子打你!」

「哎!」吳鐘面色一沉,出聲示意吳蓉不要無禮,然後對王遠方拱拱手道:「這位官爺,您請回吧。老漢我年歲已高,手腳也不聽使喚了,無法給你們效力。」

這時院門外站着的警衛看到自己的長官吃癟,頓時氣憤道:「老頭兒,瞪大你的眼看清楚!這是我們首長,北海軍訓練基地的最高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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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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