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英雄蓋世

歷史上的李延庚，正義溫厚，憎恨滿清的暴行，以自己是漢人為榮，不齒於其父貪生變節為虎作倀的行徑，多次為大明通風報信，提供助力。

原本也正是今年，因派遣心腹家丁行細作事，暴露被殺，捨身成仁。

原歷史李延庚大明細作身份暴露被殺時，其父李永芳已經死了。

這次因為要救袁田，卻是逼的他親手弒父。

「你---延庚---」李永芳不可置信的扭過頭，瞪着眼看着兒子李延庚。

他的表情極度的誇張，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會親手殺他。

想到他剛才提醒袁田，做細作要冷靜沉着，沒有感情。

想必他現在終於明白原來是在嘲諷自己。

他的兒子，居然是明軍細作，為了大明，居然親手弒父。

李永芳此時有千言萬語想問兒子為什麼要這麼做，卻不知從何問起。

他瞪着眼睛看着兒子，老淚縱橫。

或許他想過無數自己死的方式，沒想到會死在親生兒子手上。

突然，他笑了，李永芳笑，伸手摸著李延庚的臉，終於斷斷續續說出最後的遺言：「好--好---延庚--你能親手弒父---可以算是個合格的細作---你一定要記着---身為細作，當冷血無情---決不能，像袁田那樣，感情用事----」

說到一半，他突然拉了拉李延庚的臉。

李延庚哭着低頭，俯耳貼上。

「當天下，三分之勢，朱明已然衰敗，大清蒸蒸日上---」李永芳痛苦道：「東江丁毅，卻如三國曹賊---你若一定要當漢人---當站---丁毅那邊---將來無論大清與丁毅誰勝，都可保我李家---百年昌盛----」

撲，話音未落，一代惡賊李永芳吐血而亡，死後雙眼圓瞪，滿臉不甘。

「嗚」李延庚抱着父親的屍體，埋頭痛哭，又不敢大聲。

「袁副官，

受驚了。」另一個兵丁，正是李延庚的心腹家丁李成忠，原歷史上李延庚派李成忠出去辦事被抓，從而瀉露了李延庚的身份，主僕一起在今年十一月被皇太極所殺。

他鬆開袁田。

袁田趕緊把周大娘鬆綁。

房間里陷入短暫的安靜，只有李延庚痛苦的在哭。

袁田知道外面還有兩個兵丁在，雖然不明白現在發生了什麼事，但總算知道李延庚可能是大明細作（至少目前還算自己人），他咬了咬牙：「自古忠孝不能兩全，李兄弟，大事為重。」

李延庚歷史上在滿清隱忍多年，最後是李成忠事敗才被抓出來，所以無論智商，情商都是比較高的，連他的父親李永芳都看不出來。

他拚命調節情緒，緩緩起身，衣服上全是李永芳的血漬。

他抹了把眼淚，沉聲道：「袁副官是丁毅的人？」

袁田不動聲色：「咱們都是大明的人。」

李延庚沉默片刻，他顯然知道，丁毅眼裏，或許並沒有崇禎帝。

但袁田說的對，他們都是大明的人。

「李兄弟又為何要救我？」袁田忍不住問。

李延庚是大明細作，他是丁毅細作，兩人並無交集，李延庚可不救他，現在反而可能連李延庚一起暴露。

李延庚臉上露出痛苦之色，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他看着袁田，深深一個吸呼，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公子說，大明上下，只有丁毅的兵馬，能和韃子一戰。」李成忠沉聲道：「只要是敢殺韃子的英雄，我們一定會救。」

袁田頗為動容。

李延庚閉目流淚，連續幾次深呼吸，這才慢慢平復激動的心情。

李成忠這時提着刀走出房間。

臨走時揀起地上的刀，塞到袁田手上。

袁田握著刀，不明所以。

「我父親已經問過宛兒，又抓了宋氏，你的身份，已經敗露。」李延庚回過神后，看着袁田緩緩道：「為今之際，只要把宋氏母女全殺了，此事，便能瞞天過海。」

「什麼？」袁田大驚，顫聲道：「宛兒何罪？她還小？」

李延庚不滿的看了他一眼：「我拚死救你，你還要婦人之仁？」

「我父親說的對，你--太感情用事。」

袁田頓時漲的通紅。

「你這樣下去，就算這次過了關，早晚也要露出破綻，你死了不要緊，誤了丁毅的大事怎麼辦？我以為丁毅百戰百勝，當世梟雄，可看用間方面，卻是遠遠不如我父親。」

「尼娘的。」袁田氣的半死，頭一次聽說丁毅不如別人，卻又無話可說。

突然，啊，袁田隱隱聽到遠處宋氏的慘叫。

他握著刀衝出去，遠遠看到李成忠滿身是血的跑回來。

袁田氣的身體發抖，滿臉通紅。

「袁副官。」李成忠跑過來，勸道：「若不殺她們，皇太極事後必會派人來詢問，稍微問下，就要露出馬腳。」

「周大娘怎麼辦？」袁田咬牙跺腳，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他希望能保下周大娘。

「她也要死。」李延庚道：「我會抓到她，讓她承認殺了金世昌，周大娘定不會供出你，我會盡量讓她少受痛苦。」

「不行。」袁田大怒：「我要把她送出盛京。」

谷泿李延庚道：「你把她送出盛京，皇太極必然到處派人搜尋，盛京城裏，誰能送她出去？必然知道她身後還有人，還會繼續追查下去，到時，不知有多少漢人要被殺。」

「韃子殘忍，向來有殺錯，不放過，何必呢？」

「殺了我。」周大娘凄慘笑道：「不能讓他們再追查下去，我漢子和孩子都不在，我早就不想活了，要不然，也不會願意到韃子這裏來。」

周大娘要走了，滿清肯定知道她背後還有人在盛京，並且能送她出去的，定然是滿清中的高官。

如果被抓了，那就不一樣，城裏本來就有很多明軍細作，慢慢找就是，不會想到滿清中的高官。

這個道理，袁田一聽就懂。

但是他不能接受。

「不行，不行，不行。」袁田搖頭：「有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別的辦法，為了大業，總要有人犧牲。」李成忠凄涼一笑：「袁副官，我們都是為你犧牲的，你和公子，要好好的活下去。」

「什麼？」袁田目瞪口要看着他。

撲哧，李成忠一刀劃過李延庚手臂上，轉身就往外跑。

「快追。」李延庚拍了下袁田，兩人趕緊追出來，袁田出門時，回頭看了眼周大娘，示意她快跑。

周大娘對着他微微一笑，緩緩坐在原地，一臉安然和從容。

「抓住他。」外面李延庚拖着袁田在追，邊追邊大叫。

宋氏家外面，還有兩個兵丁，看到李成忠持刀衝出來，一臉蒙。

「他是明軍細作，殺了我父親，快，快擋住他。」李延庚在後面叫道。

兩兵丁愣了下，李成忠已經揮刀殺出，兩人趕緊避讓，李成忠直接衝到街上。

這下兩人反應過來，趕緊追。

「抓活的，一定要抓活的。」李延庚大叫。

街上頓時雞飛狗跳，這李成忠持刀就跑，迎面看兩個女真女人，帶着小孩子。

那女真女人滿臉驚恐，李成忠也不客氣衝上去就砍，撲哧撲哧，把兩女人給砍了。

心中想着，周大娘，俺為你報仇了，轉身再跑。

李延庚四個在後面猛追，不一會，前面出現一隊蒙古兵。

李成忠往東又跑，馬上發現是條死胡同。

「這是明軍姦細，抓活的，抓活的。」李延庚叫道。

四人和一隊蒙古軍圍上去。

李成忠背靠着牆，四周不遠處都是盛京的百姓在圍觀，有明人，有蒙古人，有滿人。

「哈哈哈。」李成忠突然大笑，看向四方大聲叫道：「宜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大明萬歲，建奴必亡。」

聲畢，橫刀自刎當場。

長刀落地，他的身體依然靠牆，崎立不倒，雙眼圓瞪，英雄蓋世。

袁田與李延庚對視，無不心中悲泣，袁田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還好現場混亂，無人關注他的變化。

當天皇太極就收到消息。

李永芳查到宋氏的奴人周大娘有問題，當天準備去帶周大娘詢問，正好袁田也在（和宋氏鬼混）。

就在他們要捉拿周大娘時，李成忠突然發作，先捅李永芳，再殺同仁，然後奪路而逃。

袁田和李延庚力戰不敵，讓其逃脫。

最終在街上，李成忠走投無路，自殺而死。

皇太極勃然大怒，李永芳對大清意義重大，貢獻無人能比，當年因為劉興祚的事，曾被老奴棄用一段時間，但皇太極上位后，又馬上重用他，就因為知道在情報細作方面，大清無人能及。

這樣的一個人才，居然被明軍細作殺死，可謂損失巨大。

事實上，滿清對他和李家非常認可，像李延庚現在的地位就在漢臣范文程，寧完我等重臣老臣之上。

原歷史上，李永芳玄孫李侍堯曾被任命為滿洲副都，吏部以違反祖製為由，表示反對。當時的乾隆帝駁斥道：「李永芳的玄孫，怎能與其他漢軍相提並論？」可見李家在滿清眼裏有多重要。

李永芳死後，皇太極當即讓李延庚接手情報工作，第一件事就是審迅周大娘。

經周大娘招供，原來與李成忠原是舊識，曾經遼東同一個村莊的夥伴，兩人年輕時，還很有感情。

皇太極大怒，下令以凌遲處死周大娘。

李延庚偷偷喂其麻藥，減其痛苦。

周大娘受三百多刀，殘忍被殺。

皇太極余怒未消，知道周大娘是這次入關后被抓進來的。

他也知道每次入關抓來的人里，都有大量的明軍細作。

於是在十一月中旬，皇太極下令，上次入關抓獲的六萬八千明人中，每百抽一，不論是否細作，殺之。

頓時，盛京城中人頭滾滾，腥風血雨。

此次為救下袁田，李延庚身份差點暴露，漢人死傷無數，袁田終於明白，為細作者，當冷血無情，隱忍再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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