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將軍府的深夜來客

第四百二十章 將軍府的深夜來客

雖然已經發出了調兵令,可慶桂還是覺得打牲烏拉那邊的兵力不夠,他昨天下午又寫了份加急奏摺,同時動用經略大學士印信和欽差關防,從哲里木盟調三千喀爾喀騎兵支援打牲烏拉。

「大帥,時辰不早了,先休息吧?」一旁的幕僚的雙眼也是滿布血絲,他看向慶桂關切的勸其休息。

慶桂額前眉心的皺紋聚在一處,微微搖了搖頭。

那幕僚道:「大帥可是擔心拉發河那裏?」

慶桂將馬燈放在一旁桌案上,用略帶嘶啞的嗓音道:「若只論血勇,那些北海兵哪是我八旗將士之敵。可趙新此人詭計多端,仗着手中火炮犀利,屢次得逞。難啊!」

去年寧古塔一戰,慶桂這邊來不及反應,戰鬥就已經結束。雖然知道北海軍火力強大,可他還是免不了對明亮有所腹誹。

然而到了今天,他終於體會到了明亮戰敗后的心情。慶桂突然想起數月之前他去獄中探望明亮時,對方曾流着淚對他說的話:

「樹齋公!不是我明寅齋長敵志氣。下官今天冒着殺頭的風險,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若是朝廷不以舉國之力剿平趙逆,若是他趙新不出自毀之舉,不出十年,我大清江山恐將危矣!」

富察明亮那是什麼人?雖然他在仕途上數度起落,可從乾隆三十三年打緬甸開始,大大小小的仗打了無數,每戰無不是冒險攻堅,其軍事才能無人質疑,甚至連乾隆對他也是青眼有加。

可是興舉國之力?別人不知道,做過兵部尚書的慶桂卻是心裏雪亮。如今的天下已不同於乾隆四十年之前,別說北海鎮了,就是其他各處動蕩,無不是以傾朝之力才得以平息。

時至今日,敢於拚死作戰的八旗部隊就剩了天山旗營和京營,那是死一個少一個。由於乾隆對漢人始終有所提防,再加上關外之地又是龍興之地.........」

「多事!快去!」

戈什哈領命下去后,沒過一會,蹬蹬磴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慶桂此時已經屏退了幕僚和手下,一個人坐在屋內的太師椅上,一動不動。

等戈什哈帶着人走進屋內,慶桂這才注意到那位聲稱是他「故人」的傢伙走路一瘸一拐的,外罩一件有些破爛的棉衣,頭上帶着獾皮帽子,臉上有幾道血痕,右手似乎還受了傷,纏着塊布。

當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回憶了一下,不禁一怔,脫口道:「是你?!」

對面那人面帶微笑,卻不說話,卻沖慶桂使了個眼色。慶桂會意,便讓戈什哈退下,並叮囑把手住二門,不許任何人進來。

等戈什哈走遠,聽不到腳步聲,那人這才打了個千,躬身道:「拜唐阿珠尼色,參見大帥!」

「快快請起。這塊牙牌還請閣下收好。」慶桂目視桌案上的那塊象牙牌,卻是再也不想去碰。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在那塊牙牌上,從上到下、從左往右用滿文清晰的陰刻着「尚虞備用處」。

說起這個機構,還有一個名字就是「粘竿處」,後世的演繹里將其稱為「血滴子」。

實際上,尚虞備用處從康熙時期就已經存在。一開始的目的是從八旗勛貴子弟中挑選身手敏捷、辦事靈活的人,負責皇帝巡狩時扶輿、擎蓋和沾雀捕魚之類的事。這些年輕人通過這些日常雜務的的歷練,然後便可躋身為皇帝的侍衛。

作為皇帝的貼身工作人員,尚虞備用處自然就成了皇帝了解外界信息的耳目之一。不過在康熙時代他們的作用並不大,主要是彙報一些街巷市井風聞。

從順治時代起,皇帝主管的秘密機構其實是通政司和鑾儀衛;比如著名的江南三織造,就是康熙派駐江南的耳目。

尚虞備用處真正為後世所熟知還是從雍正繼......位以後,一直到嘉慶時期才取消了其秘密機構的功能。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和珅早期正是出自於這個機構並逐步負責掌控,而這是作為皇帝的嘉慶所決不能容忍的。

說句題外話吧。在趙新所在的另一時空裏,某些清粉也好還是什麼粉也罷,居然炮製出乾隆把粘竿處衛士派往歐洲的故事。說什麼英國工業革命之類的清廷全都門清,由此印證馬爾嘎尼訪華時,福康安對歐洲的軍事技術不屑一顧。

然而在這種說法裏,那所謂的「滿文檔案」到底是哪年哪月哪一份?翻譯者何人?如此重要的歷史資料為什麼沒有出論文?

連國家檔案館都沒有的資料,就算是對1840不甘心,咱也不能胡謅吧!

事實上,乾隆了解歐洲的主要渠道跟康熙一樣,都是耶穌會的傳教士。聽他們講述是一方面,查閱傳教士們與歐洲家鄉的往來信件才是獲得歐洲信息的最大來源。

還記得那位被乾隆派去仿造北海鎮步槍的汪達洪和巴茂真嗎?這些傳教士一旦進入造辦處工作,這輩子都回不去了。他們唯一能和歐洲聯繫獲得最新消息的方式,就只能是書信。

就職於清宮造辦處的汪達洪曾在給歐洲友人的信里提及,理藩院那邊每次都要把他寄出的信拆開檢查,確認沒有泄露任何宮廷機密才允許寄出。

寄出去的要拆開查,寄進來的自然也要查。別忘了,滿清早中期是禁止天主教進入內陸傳教的。萬一造辦處的傳教士和澳門那邊有所勾連,問題就麻煩了。

乾隆十二年,多明我會修士白多祿因為從澳門喬裝私自進入福建傳教,被乾隆下令斬首於福州西門外。到了乾隆十三年,另外四名先後被捕的西班牙修士施方濟、華雅敬、德方濟,及費若望,也被處決。

話說福康安之所以看不起馬嘎爾尼提及的英國武器,那是因為清軍無論是在緬甸......還是藏南,都曾大敗拿着英法槍炮的緬軍和廓爾喀兵。甚至在第四次清緬戰爭里,八旗部隊還打敗過包括1500名法國雇傭兵在內的數萬緬軍。

一個有着「安土重遷」文化的農耕文明,面對着一群披着「文明」的外衣,雙手沾滿鮮血,以國家形式進行掠奪擴張,乃至屠殺殖民,有着國家犯罪傳統的強盜,遠不是一句「不思進取」能解釋清楚的!

扯遠了......

視線回到將軍府的籤押房內,當尚虞備用處的拜唐阿珠尼色不動聲色的將象牙牌收入懷中,慶桂這才低聲問道:「不知閣下深夜到訪,有何事指教?」

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即便是身為經略大學士,掛兵部尚書銜,也不敢跟尚虞備用處有任何干係,何況還是密室私會。不過對方既然敢冒着「故人」的身份來,那就肯定有大事。

珠尼色拱手道:「大帥,趙逆本人已於昨日申正時分出現在小白山,目前已抵達反賊在老爺嶺的駐地。」

「什麼!此話當真?!」慶桂面色大變,臉上的肌肉也隨着複雜的心情不住的抖動。

珠尼色面不改色的回道:「在下親眼所見,絕無欺瞞!故而特地冒死前來,還請大帥連夜調兵,誅殺此獠!」

慶桂打量著對方身上的傷勢,心知對方必是經歷了九死一生才穿過了北海軍防線。可他是怎麼穿過拉發河已方防線的呢?難道......慶桂急忙止住了念頭,不敢再想。他沉思片刻道:「調兵不是問題,不過閣下可否帶路?」

珠尼色一抱拳道:「實不相瞞,在下在老爺嶺上還有幾名同僚。到時可裏應外合,見機行事。」

「好!」慶桂面露喜色,一拍太師椅扶手,起身拱手道:「閣下之功,功在我大清社稷千秋!請受本官一拜!」

已經是夜裏三點多了。在老爺嶺西側的北海軍營地里,趙新還......沒睡,釅茶是喝了一杯又一杯。守在帳篷外的貴生不停的打着哈欠,十幾個警衛則是全神貫注,不時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晚間從東線傳回的消息,久藏所部在攻擊營城子堡壘時,遇到了清軍的頑強抵抗。雖然先頭連打退了清軍的數次進攻,可因為缺乏重武器,一直沒能攻克。直到打完了通肯山堡壘的三團主力趕來支援。堡壘上的清軍在開了幾十炮后,眼見不敵,將城堡各處點燃后才倉皇逃離。

根據對俘虜的審問,北海軍這才得知負責指揮的清軍武將不是別人,正是趙新的老熟人,那奇泰。

好在營城子堡壘攻克后,往西一直到鄂多哩就再沒清軍堡壘。久藏在電報里說,先頭連已經連夜出發,預計能於大後天傍晚抵達布爾哈圖河。

五百多里路走三天,看着好像不多,實際上已經是玩命了。趙新估計久藏他們的主力抵達布爾哈圖河至少需要五天。那一帶山林密佈,野獸出沒,不光是老虎,黑熊、野豬都有。這些猛獸還都是夜間覓食動物,給部隊行進肯定會帶來阻礙。

「不管是金漸層也好,還是大狗熊,都對不住了。」

聽到趙新喃喃自語,一旁也在看地圖的虎吉道:「大人?您說什麼?」

「哦。」趙新呵呵一笑,用沙啞的嗓音道:「我估計這一仗打完了,能有不少老虎皮和熊皮。」

虎吉打了個哈欠,勸道:「大人,時候不早了,趕緊休息吧。」

趙新搖搖頭道:「這場仗不好打啊。想牽制琿春大營的清軍不往西撤支援吉林城,除了久藏那邊的行軍速度,還得看鄧飛那邊的進展。只要陸戰營能控制琿春河水道,官保就只能通過陸路調兵。」

虎吉揉了揉發脹的額頭,問道:「大人,要是琿春的清軍越過圖們江,進入李朝怎麼辦?」

「是啊,雷神號火力再猛,可也不能從圖們江順流......而上。不過么......」

趙新沒有往下說,而是嘿嘿一笑。他心裏巴不得清軍逃過圖們江進李朝呢,這樣就給了北海軍最好的借口,到時候順圖們江而下,直取茂山城。至於李朝君臣是否頭疼,會不會又派人來交涉,他決定到時候堅決不見,打完了再說。

虎吉一看趙新又露出那張坑人的表情,心說我也別瞎操心了,主公肯定有安排。

實際上趙新對江源南麓的李朝百姓也有安排,到時候這些人會全部被北海軍送去尼布楚和赤塔種地,而江源南麓則留給那些從川中運來的赤貧家庭。

保不齊以後會出一個「尼布楚自治州呢」,哈哈哈哈!

而上。不過么......」

趙新沒有往下說,而是嘿嘿一笑。他心裏巴不得清軍逃過圖們江進李朝呢,這樣就給了北海軍最好的借口,到時候順圖們江而下,直取茂山城。至於李朝君臣是否頭疼,會不會又派人來交涉,他決定到時候堅決不見,打完了再說。

虎吉一看趙新又露出那張坑人的表情,心說我也別瞎操心了,主公肯定有安排。

實際上趙新對江源南麓的李朝百姓也有安排,到時候這些人會全部被北海軍送去尼布楚和赤塔種地,而江源南麓則留給那些從川中運來的赤貧家庭。

保不齊以後會出一個「尼布楚自治州呢」,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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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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