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各有各的心思
乾隆四十九年正月初六,清晨,天空飄着小雪。
勝海舟從初二那天早上開始,就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坑。
畫畫茄子老鷹什麼的不是很好嗎?久藏來找我的時候,我就根本不該理他,直接說沒空。
一大清早跑完了五圈了的勝海舟,在吃過早飯後還要在營地南邊的海難上,單臂舉著木頭模型槍,一端就是一炷香的時間,還是一天三次……
劉勝這廝也犯壞,他跟勝海舟他們七個人說,只要你們能端槍一炷香然後胳膊不抖,就算是過關,可以開始下一步的練習。
於是,七武士們每天的訓練除了跑步,還要練習劍術,最後就是舉木頭槍。
今天一大早,劉勝在吃過早飯後,就扛着槍去了密林里,說看看有什麼獵物。像是野豬這一類的動物,一般雪天就會比較容易找到。
「砰~~」遠處傳來一聲槍響,勝海舟不由得胳膊一抖。混蛋,今天又失敗了!
他自己摸著光頭不禁苦笑。
光頭?對了,正月初三這天,劉勝就要求島上所有男的都必須剃頭。理由是個人衛生,防止虱子蔓延。
趙神仙不在,劉大人最大。眾男性流民無奈之下,只好全部剃成禿瓢;而女性流民,則全部用硫磺肥皂洗頭,連洗三天。
劉勝本以為阻力最大的就是魯壽山他們四個。沒想到他一說,魯壽山立刻就答應了。
他說既然投靠在了趙老爺門下,那老爺們怎麼說我就怎麼做;而且我們這四個人怕是今生都回不到關內了,留着辮子給誰看呢?;再說了,過幾個月,這頭髮還會長出來的。
曾秀成倒是猶豫了半天,可等魯壽山把道理擺出來一說,他也無奈的同意了。
勝海舟想到此處,便抬頭看向久藏。
這個山民出身的小夥子,現在據槍已經很穩了。他天生臂力就很好,那天開槍差點仰倒,只是因為初次接觸而不適應罷了。失敗的勝海舟看了看其餘六個人的據槍動作,發現只有久藏非常穩定。
他讚許的點了點頭,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喊了一聲「好了。」
眾人立刻傳出幾聲哀嚎,身體癱軟的蹲在了地上。
突然間利吉發出一聲慘叫:「我胳膊抽筋了!」
幾人又趕緊手忙腳亂的幫他揉胳膊,放鬆肌肉。
……
與此同時,熊島西南方向,四百五十裏外的琿春城內。
衙署辦事房內,新任琿春協領倭特山正在聽取一個庫爾喀齊旗兵的稟報。(原琿春協領永德已經調任他處,從寧古塔派來的倭特山成為了新任協領。)
今天一早,倭特山剛吃過早飯,身邊的戈什哈來報,說有個銷假回營的旗兵來衙署報告。那旗兵說他放假回家時,聽說村子裏有人上了熊島,換了兩件新棉袍和一口鑄鐵大鍋。
倭特山立刻命戈什哈把那個旗兵叫到辦事房來問話。
「你說你們村子裏有人去熊島上換東西?」倭特山十分和藹的對旗兵問道。
「回大人,小人不會說假話,小人說的都是真的。我們那個村子的人都知道,年前那個雅爾哈還從村長家,用一雙新式矮靴換了半頭野豬呢。」
倭特山感覺十分詫異,這時節熊島上還有人?天寒地凍的,難道又是逃奴,或者是偷挖人蔘的漢人?
他聯想到去年十月份的時候,從寧古塔跑了幾個漢人奴隸。雖然事後各處嚴加巡查,可除了抓到了一個名叫揭三子的人外,其餘人等並未拿獲。可是逃奴怎麼會有棉袍和鑄鐵鍋?新式矮靴又是個什麼樣子?
倭特山越想這事越覺得奇怪。於是他命人找來今日沒有外出任務的一個領催(滿語撥什庫),命他帶披甲兵十名,由那個告密的旗兵帶路,去他們村子找那個雅爾哈問話,詳細詢問熊島上的情形。
這時代的關外旗兵與關內不同,由於環境艱苦,再加上訓練得力,而且遠離關內花花世界的侵染,還是很有戰鬥力的,能夠做到令行禁止。
此時雖然外面在下大雪,那領催接了令后,立刻就去營房中點了手下十名旗兵。由那告密的旗兵帶路,向著四百裏外的村子出發。
哈即密河南岸的村子裏,瑟爾丹帶着兒子額魯上雅爾哈家串門來了。
三個男人坐在炕上抽了兩袋煙,閑扯了一通后,額魯沉不住氣了:「雅爾哈大叔,你什麼時候帶我去熊島上換東西啊?」
煙霧繚繞中,雅爾哈看着對方笑了笑,問道:「額魯,讓你準備的皮貨都準備好了嗎?沒準備好的話,你可要白跑一趟。」
「差不多了,明天早上我再跟阿瑪出去轉一趟,看看能不能獵到幾隻鹿。」
雅爾哈把煙袋鍋在鞋底上敲了敲,抬頭說道:「有你阿瑪去,那肯定能抓到不少。你阿瑪那箭法,射的是又快又准。」
瑟爾丹半天沒說話,只是悶頭抽煙,這時聽見雅爾哈在誇讚自己,悶聲說道:「雅爾哈兄弟,你說那熊島上的都是什麼人?」
「不是跟你說了嗎?庫頁費雅喀人啊。」雅爾哈聽瑟爾丹問的奇怪,十分詫異的答道。
瑟爾丹深深吸了口煙,覺得煙香通透到全身五臟六腑了,才緩緩吐出說道:「你說那些人是庫頁費雅喀人,可我覺得不像啊。」
「不像?」雅爾哈和額魯面色一凝。
瑟爾丹怕雅爾哈誤會,所以解釋道:「雅爾哈兄弟,你也知道,我在前年六月曾跟着葛珊達(鄉長)去木城見識過『賞烏林』。庫頁費雅喀人我見過不少,可跟你說的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不一樣。」
瑟爾丹所說的「賞烏林」,就是源自努爾哈赤時就開始的對關外邊遠少數民族所採取的納貢制度。
(自天命元年(1616年)起,努爾哈赤便開始派兵征討赫哲人、費雅喀人,直至順治元年才最後征服了整個黑龍江、烏蘇里江、松花江流域的赫哲人,歷時幾近半個世紀。
由於上述地區遠離清廷統治中心,加之當地土著普遍以漁獵為生,民風強悍,不易管理,因而自順治以後,對原住民的治理更偏重於懷柔和羈縻(以夷制夷,因其俗以為治,有別於一般州縣)。除了拉攏部分原住民等為官、編入八旗外,對其他人主要手段就是推行「貢貂賞烏林」制度。
而所謂的「貢貂賞烏林」,其實就是「貢貂皮后賞烏綾」。這些遠在興凱湖北部,黑龍江幹流和各個支流上,乃至庫頁島上生活的原住民,按戶籍將每年獵獲的貂皮在夏季上貢給清廷派來的官員。
舉辦「賞烏林」之處,設有臨時行署。全是粗木搭建,所以叫木城。每年五月上旬,行署的官員就從三姓(今黑龍江依蘭一帶)都統衙門出發,坐船順黑龍江向東北航行,至三千裏外的德楞恩木城,此地就是行署衙門。等到了十月份,行署官員則坐船回三姓城,此地無人值守。
截止乾隆四十八年,三姓都統衙門所轄赫哲、費雅喀共編二千二百五十戶,其中赫哲族一千二百七十七戶,費雅喀九百七十三戶。不包括奇勒爾、賽馬爾等氏族。
清廷要求每戶每年必須進貢一張上好貂皮,以換取烏綾(就是緞子、白布、針頭線腦之類),並對來木城繳貢的各姓每人發放一份糧米;其餘的貂皮可以在賞烏林期間在行署衙門外的交易市場上售賣。除此期間,禁止私下交易貂皮等物資,而且嚴禁漢人出關來此收取皮貨。
清廷規定,如該戶、該村或是該姓本年沒有繳納,則要在下一年補繳;如不補繳,則取消其烏林定額。
不要看就是一些緞子和白布以及類似出差補貼的糧米,這些都是可以讓原住民換取錢糧煙酒陶鐵等物,是他們獲取生活物資的重要來源。)
「哦?」雅爾哈此時聽瑟爾丹這麼說,不由緊縮眉頭,滿臉的疑問。
「不說別的,就你老婆身上那件棉袍,我從未在德楞恩見過有人穿的。還有你這矮靴……」瑟爾丹拿煙袋鍋一指雅爾哈腳上的那雙鞋。「我也從沒見過哪個費雅喀人穿過。魚皮靴子我倒是見過不少。」
雅爾哈聽到瑟爾丹這麼說,心中迷惑大增,隨即道:「瑟爾丹大哥,那你下次跟我一同去看看,你見識多。」
「行。不過這事……」瑟爾丹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事你先不要聲張,到底怎麼樣,那也得看完了再說。」
雅爾哈點了點頭。
「額魯,這話你也不要到處亂說。」瑟爾丹看着自己的兒子,嚴肅的說道。
「阿瑪,雅爾哈大叔,你們放心,我才不會去亂嚼這些耳根子。」
瑟爾丹點了點頭,隨即問雅爾哈道:「你打算哪天動身?」
「大後天。」雅爾哈說道。
……
另一時空中,歐洲大陸上某個安靜的啤酒館里。趙新進門後點了一杯啤酒,之後又向酒保詢問了衛生間的位置。
趙新來到衛生間后,假裝小便,靜靜的聽了一會。感覺這裏沒有人後,他進了一個隔斷,鎖好門,抬頭四處觀察了一下。
幾分鐘后,經過仔細觀察,趙新發現這裏並沒有攝像頭。便從玉佩中取出了一把SIGP226,裝上了消音器,上好彈匣。
然後,他將手槍放在馬桶水箱蓋上;又拿出一個特製槍套。這種槍套是專為加裝消音器的手槍所設計的。趙新將槍套綁在了大腿外上側的位置。然後,他便將手槍放進特製槍套。
趙新今天穿的是一件大號長款冬季羽絨大衣,這是他下飛機后,在機場的商店裏特意買的。為的就是能遮擋住膝蓋以上部位。
一切都準備好后,趙新洗了手回到了座位上。
啤酒已經上了,趙新輕抿了一口,靜靜的等待Daniel的到來。
還有五天就是這個時空的除夕了。而趙新之所以在不久前來過一次歐洲后又回到這裏,源於三天前晚上的一通電話。
那天在晚上和程文通過電話后,趙新突然記起了大洋彼岸的包哥,好久沒有聯繫了。
雖說人家當初是收費培訓,可程文在人家裏住了那麼久,添了不少麻煩。既然想到了,那就提前拜個早年,表示感謝一下才行。
當時電話接通后,兩人先客氣了一會。包哥便提到程文,說可惜了,當初他水平進步的很快,成績也很好。可惜回國后就沒機會了,時間過了這麼久肯定生疏。
趙新說沒事,反正就是讓程文在離婚後換個環境調整一下,要不他在國內也是無事可做。而且自己就這一個表弟,跟親弟弟一樣。
包哥則笑着打趣說大款看待問題的方式就是不一樣啊。
趙新隨即又請教了一下子彈復裝的問題。包哥說這個很容易,大洋彼岸的很多人都是在家裏自己復裝的,只要買台壓裝機,再購買不同的壓模就可以。基本上每套壓模都有四個不同的模具,比如用來去掉底火的、裝底火的、裝火藥的、最後是裝彈頭的。
除了這些以外,當然底火添加裝置,彈殼清洗拋光器,一個精密的天平、高精度的遊標卡尺也是需要的。
包哥又講到壓裝機也分好幾種,有一次裝一個的,也有五個的,最多可以一次裝七個。價格都不貴。像那種一次復裝七個的,也才1000塊冒頭而已。
不過如果你要是裝填高精度的特種彈,那麼最好就買一次裝一個的,雖然速度慢,但是可以保證精度。
包哥說的很仔細,一直說了半個多小時。趙新聽完連連表示感謝,說下次去一定要請包哥全家吃個飯,上次匆匆離開是因為自己在國內家裏有事。
冷不丁的,包哥突然問趙新:「你上次是不是托李偉找過人?」
趙新心裏咯噔一下,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趙新試探著問道:「怎麼了?」
「有一部分就是從我這邊走的貨,你說我能不知道?」
我地媽媽!!!敢情這位是.......深藏不露啊。
電話里的包哥嘿嘿笑了幾聲:「老弟,不得不說,你的渠道真是很厲害,我查了很久,一直都搞不清楚你是怎麼運走的。有機會坐下來聊聊?」
趙新還是沒說話,冷汗從額頭開始冒出。
他想馬上扔了電話,奪門而出,殺奔機場,立刻上飛機,然後呆在十八世紀再也不回來。
電話里的包哥用十分輕鬆的語氣說道:「老弟,再想買什麼直接找我就好了。我這兒更便宜,種類也多。」
趙新壯起膽子,心想,大不了老子明天一早就飛去北邊,幾年後再回來。
可轉念一想,萬一這要是個機會呢?
矛盾啊……
猶豫了十幾秒,他迅速點了下通話靜音,連續深呼吸了幾下。然後關掉靜音,試探著說道:「包哥,有眼不識泰山,別見怪。」
「沒關係。我理解。」
「您說的對,找機會咱們面談。」
「OK。沒問題,我到時候等你電話。」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放下電話,趙新頓時汗出如漿。之後,一夜未眠。
次日凌晨,趙新就Daniel給發了一封郵件,郵件內說明這一次的交易他需要面談,趙新提議雙方改在歐洲某國會面,他特么再也不想去大洋彼岸了。
郵件發出后,不到一分鐘就收到了回復,Daniel欣然同意,並提供了某個城市裏一家啤酒館的地址。
清晨六點,趙新出門打車直接奔赴機場,買了最快起飛的一個航班機票。
十幾個小時之後,他就已經走進了Daniel說的那家啤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