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八、陰陽2面,物極必反

二百一十八、陰陽2面,物極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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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般與聖人說話,聖人定是愛聽的。」

涼王了解自己的阿爺,早年間殺孽太重,如今就喜歡聽些好聽的。聽說這兩年有了些錢,便在各地廣修佛寺,大辦法事,超度數以百千萬計死傷百姓與士卒。趙正安民撫民有功,給安西帶去了安穩與懷柔,他又怎能不高興?

「說罷,賞了你什麼?」趙金玉一直等著趙正開口,可他卻偏偏一路上賣關子。直到此時此刻,趙正方才笑着說道:「你們不都知道了么?聖人要把我留在長安修興慶宮。地址都選好了,就在城東北,今年規劃,明年動工。」

「城外?」

「長安城內哪裏還有地方修宮宇?」趙正道:「太極宮地勢低,夏天悶熱異常,對聖人的病十分有礙。選定的城東北地勢稍高,而且是龍武軍的駐地,民少田地少,適合營建宮殿。」

趙碩笑笑,「你真打算去修這興慶宮啊?修宮殿可不比一般築城,材料、人力調配相當繁瑣,沒個兩年可修不成。你不回涼州,河隴怎麼辦?」

趙正道:「因為南詔吃了敗仗,河隴也不得不暫停下來等待時機。左右還沒到用兵的時候,我這剛跑完安西,不得休息個一兩年?況且河隴新軍殿下不是讓梁珅去帶了么?我若是去了河隴,與搶飯碗有什麼區別?而且這興慶宮我也只是督造,至於聖人想什麼,我是真猜測不到。」

「看把你能的!」趙金玉吃吃吃地笑了起來,說道:「聖人如今不知道要把你放在何處,又或者是想藉著修興慶宮的名義,讓你攢攢人脈。你趙元良在河隴安西風生水起,可在長安,還仍舊是個傳說。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眼下是為了涼王呆在長安,河隴暫息兵戈,等日後時機成熟,你怕是就要遠征吐蕃。若是順利,再回來時,你就登天了。」

他看了一眼涼王,意猶未盡。趙碩準確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神,於是放下酒碗,「安國公不愧是元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族兄弟,盡撿好聽的說。眼下就我們三人,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就是。」

「哪裏哪裏。」趙金玉呵呵呵地笑了起來,「在殿下面前,我哪裏藏得住。」

趙碩輕哼了一聲,對趙正道:「聖人耍的是平衡,把你留在長安,是因為你屢立奇功。河隴軍策出自元良,河隴新軍亦是依元良的藍圖打造,其精銳玄甲軍趨於成軍。元良在河隴新軍的眼裏,甚至比我還要更勝一籌。河隴民政初開,各地開渠靠的也是元良的圖紙。平涼在河隴,是萬人景仰的存在。太平倉的設立,在各地廣受好評。這些,也都是元良的功勞……」

「涼王抬舉了。」趙正不敢獨自居功,沒有涼王的扶持與鼎力相助,就算有再好的點子他也施展不開。如今聽他如是說着,竟是把這些功勞全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趙碩擺了擺手,道:「元良這兩年遠離河隴,去了安西。可又知河隴百姓是如何評論的?」

趙正搖頭,趙碩道:「元良安西一仗擊潰約茹,河隴軍民無不歡欣鼓舞。坊間皆道,平涼趙正趙元良,實乃天將下凡,真神人也!便是我這個涼王,在元良面前也毫無顏色,暗澹無光。」

他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趙正的肩膀,「元良啊,這才是癥結所在!你當聖人真是傻子?任由御史台參你六大罪狀而不明白其中道理?你去河隴,河隴必興。來日遠征高原,吐蕃必敗。你不去河隴,河隴涼王趙碩安枕無憂,進可攻退可守,不斷澹化你趙元良的影響。二者皆為利,他不過只是順水推舟。甚至比起讓你去河隴,

把你關在長安,才是最穩妥的選擇。所謂督造興慶宮,不過只是個幌子。元良,在聖人眼中,你就快要功高震主了……」

趙碩一口氣說完,又舀了一碗酒,自顧自地咕冬咕冬灌下。

這番話,趙正如醍醐灌頂。

景中叛亂,便是先例。一個地方將領威望太過隆盛,對中央來說,就是災難。要不然如今大唐鎮守各地的不是郡王便是親王,朝堂中都沒幾個皇室子弟,其中原因不言自明。聽從中央的十六衛連框架都不要了,直接下沉各邊,一來是因為他們善戰,二來也是為了防止各藩鎮作亂。

趙正若是回了河隴,領受河隴節度使之職,吐蕃在且尚好,吐蕃一旦被滅,那掌握了河隴、安西軍政的趙正,下場又能好到哪去?難免不被朝廷猜忌,最後落個兔死狗烹的結局。

三人端起碗,碰在了一處。趙碩道:「我原本也未想到這一層,直到在宮門外等元良時,安國公與我說的一句話。」

趙正看向了趙金玉,趙金玉眨了眨眼睛,說道:「安郡王曾言,物極必反,趙正趙元良元良是個特別需要注意的人物。」

「此話怎講?」趙正吃了一驚,卻聽趙碩哈哈大笑,「我也是這麼問的。」

趙金玉道:「趙正趙元良,天賦異稟,無往不利。身具祥瑞,數次大難不死,御下又劍走偏鋒,所部忠心不二,平涼眾將又各個能征善戰,安西軍事,原本並非一朝一夕之功,但趙元良去了,只三個月便全境海清河晏。從古至今能有如此福報的,都是帝王之姿。」

趙碩點頭,指著趙正,「就這一句讖語,聖人殺你一萬次都不帶皺一回眉頭。還記得你送回來的吐蕃千總嗎?叫那個……」

「曲貢!」趙正被安郡王幾句胡言亂語就定了位,心中當然十分不快,於是面無表情地道,「他如今在何處?」

「新軍弓馬教頭。」趙碩道:「咱就說一句,被你趙元良看上的人,就沒有一個能逃過你的手掌。你這不是天將之姿,又是什麼?」

趙正端起手,看着二人,「你們都說得對,尤其是殿下,說得極好。但是照你們這麼說,吐蕃還打不打?」

「當然得打。」趙碩道:「不過元良沒去成河隴,怕是吐蕃之戰,你也去不了了。我前日進宮,聖人親口對我說,河隴與吐蕃,不比劍南與吐蕃,想要讓劍南無虞,河隴必當身先士卒,一馬當先。元良,唐蕃大戰你只能看着了!原本我想着,若是我去了劍南,你去了河隴。我們南北夾擊,必定事半功倍。就算劍南是個圈套,我也在所不惜。雖然元良一直聲稱不是帶兵打仗之人,但我知元良之才。元良在河隴打得越狠,我在劍南就越是安全。可最終聖人選擇了最為穩妥的方式,而我,也失去了元良這隻臂膀……說起來,元良難受,我比元良更是難受。你我雖曾是屬級關係,但在我心中,元良親若手足……」

他端起碗,「若是有朝一日河隴有難,還望元良莫要太過計較,及時援手較妥。」

「殿下多慮了!」趙正被趙碩的話感動,心中的怨氣頓時消了大半,此時聽他對河隴似乎有些悲觀,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殿下在河隴經營的這幾年,戶口大增,軍力大漲。而反觀吐蕃,象雄被鉗制在大小勃律,約茹不敢輕舉妄動。若是有戰,唐軍必勝無疑。」

「希望如此吧。」趙碩點點頭,「來,不說了,喝酒!」

三人從中午一直喝到了下午,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趙金玉喝得大醉,被人扶回了安國公府。涼王趴在桌上小憩了一會兒,也回了自己的房內,吩咐下人不要打擾,一覺便睡了過去。

只留下了趙正,對着一桌殘羹剩飯默默發獃。

聖人放了他一隻碩大的鴿子。在上書房時,那聖人說好須得等平定南詔風波,劍南黔中等地安穩下來之後,河隴才會用兵。他讓自己安心在長安修繕宮殿,屆時河隴南征高原,便要委以重任。

可是聽涼王的意思,貌似他回了涼州,就要開始佈置與吐蕃大戰的事宜。

趙正到底還是更信涼王一些,他也沒必要在這事上騙自己。趙正是領兵打仗的人,他知道此時的確就是攻伐吐蕃的最好時機。至於兵少將寡的南詔,其實根本算不上威脅。只要河隴大軍連勝,南詔自然順服,不敢生出二心。

可便就是這百年一遇的良機,趙正卻沒有份。

不是他想多掙軍功,他的軍功已經快要到頂。他想的是河隴的新軍,涼王趙碩與平涼眾將。一旦涼王決定動手,那領兵沖陣的,必定就是平涼系的將領。趙大柱、胡三大、朗多秦、趙二娃、周大丁、周富貴,還有親平涼親趙正的那些弟兄,比如梁珅、段柴、赫連雲天等等等等。

甚至還有金阿貴。

這是趙正的全部心血,也是趙正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家裏的幾個女子之外的最大牽掛。一旦有所閃失,不僅涼王功敗垂成,他趙正也是血本無歸。

會有閃失嗎?

趙正捻起一塊啃過的羊骨,放進了嘴裏。大概不會,是自己多心了。

吐蕃還剩什麼?除了高原,他們一無所有。就算吐谷渾全民皆兵,中勇武軍最多也就兩、三萬人能戰。而河隴兵精糧足,在祁連山演訓的新軍三萬,加駐守鄯州的左武衛一萬,以及各州府軍兩萬,合兵七萬餘,這麼多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們。

此時開戰,不說百分百,那勝率也有九成九。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安西新軍眼下並不具備高強度的攻堅能力,還須時日鍛煉。若是戰事往後再拖一年,情況將大為改觀。不過此戰趙吉利只要拉住象雄,不讓他們回援,對攻伐吐蕃的戰局其實也無傷大雅。

「元良……你怎還在啃這沒有肉的骨頭?」

達念一進門,就看見趙正魔怔了一般,眼神獃滯,神情擔憂。

趙正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還在嘬著一塊冰涼的肉骨頭,於是丟下,嘆了一口氣,道:「阿念,聖人賞了我一座宅子,就在城外近郊。我們明日便搬去吧。」

「與殿下說了么?我看他醉了,不能不說就走吧?」

趙正點頭,起身拉着她道:「我已說過了,涼王還送了我們兩輛車,幾個僕役。回頭你去找姆媽要人便是。」

「那……那我還能再要兩個婢女么?」達念小心翼翼地問。趙正笑了笑,「婢女而已,我們又不是買不起。你想要幾個,我便買幾個。」

達念也笑了起來,「哪需要那麼多,有兩個就足矣。」

「是嫦兒與月兒吧,那行吧,明日我去和殿下說。」趙正知道達念性格,他喜歡的女子也定是如她一般溫柔懂事。往後他要往工地上跑,達念一個人在家,有兩個性格相近,脾氣相投的侍女陪着,也不會無聊。只是等再過一段時日,天氣暖和起來,他還要把周家姐妹與瑞兒玲瓏接來長安。

原本他不想,這背井離鄉的,周盈兩姐妹也不一定想來。但今天聽了涼王的話,他覺得還是接來比較穩妥。聖人疑心甚重,有家卷在,便能消除這讓人十分不舒服的誤會。還有朗多秦,他是不願意與中勇武軍對陣的,在涼王手下也沒甚大用還容易引起旁人的誤解。便就讓他也一道來長安。

趙正其實是有些灰心的,左右河隴之戰自己攏不近邊,那便就在長安快快樂樂,做個富家翁又有何不可。長安不僅有趙金玉,還有琳兒。除了吉利兄弟幾個仍在征戰讓趙正擔心之外,其餘的事,都已不算大事。

就算涼王擔心吐蕃僥倖能占些便宜,但就這總體形勢來看,他們總不能衝到涼州,去把平涼也端了,那也太不把涼王放在眼裏了。

達念聽說趙正同意了,又知道瑞兒與玲瓏也要來長安,頓時雀躍。可出了門沒多久,她又神色慌張地跑了回來。

「元良,嫦兒與月兒還未回來。」

「姑娘家逛街原本就麻煩,離宵禁還有一個多時辰呢,不慌。」

「可她們都出去許久了,我擔心。」

趙正笑道:「這是長安,天子腳下。你擔心甚?」

達念搖頭,「我不放心,我想去看看。」

趙正沒法,那便一起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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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里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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