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青年年輕 老人已老

第一百二十三章 青年年輕 老人已老

清晨時分。天上那枚高懸法印終於消失不見。天雷泯滅,也就意味着這場變故徹底落下帷幕。離開後山時,趙封鏡手指見夾有一枚黑色棋子,光滑圓潤,猶如世間美玉雕琢而成。李夫子說了很多言語,就好像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承受百年千年的孤寂之後,在半路上碰到個同行之人,呢喃不絕,一吐為快。大清早,便有悠悠鐘聲響起,從祖祠那邊傳來。是聚集家族修士的號令。趙封鏡沒第一時間去往。而是來到斷崖這邊。剛好看到中年白衣矗立崖邊,在他身後則躺着兩人,昏迷不醒,生死不知。趙蘊芝神色有些疲憊。畢竟臨時破境就要連續面對兩位道印境修士的廝殺,再加上一位符師的從旁干擾,若他不是劍修,估計連活下的可能都很小,更何談什麼戰而勝之。「此後家族,要變天了。」趙蘊芝看到少年無事之後笑了笑,緊接着嘆息一聲。雖說高層戰力如今只會更強,當真正能決定家族是否強盛的卻是那些築基修士。昨夜死了太多人。趙封鏡指了指地面,「靈脈已經蛻變成為龍脈,以後趙氏的築基修士只會更多。」按照李夫子所說,封字輩修士的底蘊更為深厚,只要有足夠的修行資源,何愁大道無妄。如今靈脈品秩更上一層,年輕一輩的修行只會愈發順風順水。這時少年才稍稍低頭看向地面二人。見到女子那張熟悉面孔之後,趙封鏡有些意外,抬頭又看了眼中年白衣。趙蘊芝無奈點頭。果然。趙蘊青也是李夫子的暗棋之一。「先去祖祠那邊,估計趙氏高層得天翻地覆了。」趙蘊芝隨手將那名符師提在手中,大踏步向祖庭方向走去。趙封鏡看着地上昏死過去的女子,想了想,還是將其背在背上跟隨離去。祖祠之外的寬闊廣場,依舊如昨日一般擠滿了人。今日沒有小雪。可卻有一道道低聲嗚咽,如寒風凜冽,席捲眾人心頭。很多人都死了。封字輩可能從梧桐林出來之後,趕回家中才知道,有些人的父母或者慈愛長輩,都倒在了昨夜變故的血泊之中。一時間廣場之上,悲聲四起,久久未散。一夜未曾露面的趙希俞站在祖祠門前,身邊跟着趙松恧,趙蘊蚩,還有那個剛剛得知變故的趙蘊廉。三件事情。安撫死去修士的晚輩或者親人,收拾遺骸入殮後山,滿庭縞素。按照律令背叛家族者,依法判決。作為明面上的罪魁禍首,三長老趙昊禮就地處決,屍首掛在山門前一年,以儆效尤。趙封絕,趙封渠,趙封蜓,三人名字被從族譜上劃去,從此之後,趙氏再無三人。趙蘊理,意圖引起靈獸谷暴動,按律應當打斷修行大道,丟入牢獄之中了此殘生,不過如今他已身死,法律不立,改為屍首不得葬如紫陽山中。趙蘊青與趙昊甫,勾結外人,不過他們本身只是作為攔路石,並未親身參與其中,所以勒令削去四方山門譜牒上的名字,回歸家族,百年之內無論生死為家族奠定基石。最後一件事情,也是最終變故的結果。由趙蘊蚩擔任空懸兩百年的家族之位。大長老病逝,由趙松恧頂替。三長老的位置暫時擱置,會按照家族功績評定升遷,最終結果由長老堂覺定。如今眾人還沉浸在悲傷之中,最後一件事情暫時沒有爭議。趙希俞宣佈結果之後,就此離去。今日天色暗淡,烏雲壓城。後山之上,又多了百座新墳,白幡飄動,縞素蒼茫。魁梧青年跪在兩座相連的墳頭前,淚流滿面。趙封淳身上的傷勢還未痊癒,哪怕是體修,大戰之後再大悲,身子骨也未必能挺得住。趙封鏡走到他跟前,拍了拍前者肩頭,也沒說話,恭恭敬敬對着墓碑三次鞠躬致禮。然後少年彎下腰,從儲物袋中掏出那枚望月葵的種子,埋在趙蘊新墳墓邊上,或許來年某一天,便有葵花朝月而生。就在少年轉身準備離開之際,趙封淳突然低聲問道:「你是不是知道趙封絕去了哪?」這筆血仇,原本可以成為朋友的兩人,註定不死不休。趙封鏡沒回答,只是嘆息道:「好好修行。」那個名為趙封湪的女子本可以做一個局外人,可惜跟趙封狐的關係莫逆,趙昊禮出於私心,將本不該死女子打殺。

她的墳墓前,空無一人。想來也正常。趙封湪不同趙封鏡和趙封狐這樣的嫡系出身,她本就來自山下趙氏普通人家,后因有修行資質才被帶上紫陽山修行。如今大道未成,紅顏卻已成為孤鬼,何其悲涼。趙封鏡取出一罈子酒水,不算名貴,在女子墳墓前緩緩倒在地上,「沒有茶水,只有酒水,就當是我這個不相熟的同家族人給你送行了。」然後攤開手掌,是那枚得自女子頭頂的碧綠簪子。「本來是準備以後去往篤林集擺攤掙錢的物件之一,不過現在,算是物歸原主了。」他扒開墳墓一側的泥土,將這枚品級不高,卻是女子生前最為珍稀之物的簪子埋葬其中。恩怨情仇,都隨着一方的身死,徹底煙消雲散。其實不光是趙封湪,還有很多無兒無女,為家族貢獻一身的老一輩修士的墓前都是空空蕩蕩。趙封鏡總會在這些墳頭前一一駐足,然後以酒水送行。生來不易,死後也未曾留名。趙蘊古,這個生前為家族鞠躬盡瘁的古板男人,趙封鏡對他的印象很不好。他的墓前,老人趙昊山端坐在地,手中捧著一壺酒,對着墓碑也無什麼言語,就只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酒水。藏書樓。八樓至九樓是放置那些對家族有卓著貢獻的修士畫像,按功績來排列前後順序。如今八樓又多了三四十幅掛像。很奇怪的事情。一般來說被家族銘記的功臣畫像,都是掛在以供後輩瞻仰且醒目的地方,不會設置禁制之流。但趙氏不太一樣。自畫像懸掛,便不是以供後人參拜。趙希俞推開門,放眼望去,左右兩邊皆有案桌供台,香爐之上青煙裊裊,香火氣悠悠瀰漫。老人步步緩行,每經過一幅畫像時都會駐足片刻,看着記載修士生平的文字久久無言。這處類似俗世王朝供人瞻仰的功臣殿,是由上一任家主趙希望建立,自建成起有何玄妙說法,外人不得而知。趙希俞看着那些入閣新畫,歉意低聲言語道:「對不住了。」紫陽山山門口。有個英俊公子哥,如今獃獃坐在一顆老樹下,抬頭望向那垂吊在牌坊樓上的屍首,雙手覆蓋面頰,只敢小聲嗚咽,是怕某個為自己鋪路的老人傷心,哪怕老人已經死去。原本應該意氣風發,站在趙氏年輕一輩最頂端的青年此刻,滿目頹然,喃喃自語,想是問人又像是在自問。距離紫陽山三里之外的某處無名山頭。趙封真埋下最後一捧土,以金字法在墓碑上刻制細小文字。之後,紙錢,蠟燭,織香,酒水,茶水,一應俱全。少女紅着眼,恭恭敬敬在墳前磕頭三次。在她身旁,還有個相貌端莊的婦人同樣擦著淚花。趙蘊理說的不錯,如果不是少女選擇在昨夜返回梧桐林,估計今天早晨那場賞罰分明的定局,趙封真這個名字一樣會被家族抹去,少女這些年的辛苦修行,趙蘊理為少女奠基之路,就會就此斷絕,因為家族不會允許一個背叛家族的修士完好無塤走出祖山。有個藍袍老人緩緩登山,走到婦人身邊彎腰行禮,根本用不着自我介紹。那婦人看到老人後臉龐頓時扭曲起來,尖聲叫道:「滾,滾!!!」藍袍老人羞愧低頭,不敢還嘴半句,始終沒挪步,只是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道:「我叫趙昊寺,來給趙蘊理上炷香。」趙封真猛然轉過頭,咬牙切齒道:「當年就是你害死了我父親。」趙昊寺沒辯解,點頭道:「那件事情,錯確實在我,如何償還你們可以隨便提,無論是做得到還是做不到。」當年那場歷練實際上就是一場圍獵,前期無事,圍殺順遂,可後來面對一頭噬魂蛛,趙昊寺明知道對方是極有可能是半步道印妖獸的前提下,還是不肯後退一步。那場圍殺,損失慘重。四位趙氏蘊字輩人身死當場,趙封真的父親也因此落下病因,在少女三歲那年徹底離世,趙蘊理也被噬魂蛛傷及魂魄修養多年。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的這位藍袍老人,趙封真怎能不恨?少女眼神凌厲,「我要你去死。」此話一出,沒成想那老人還真就點了點頭,「可以,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上香道歉,不求你們原諒,只為心安。」捻起三炷山上仙家門派專門祭祀先人所用的織香,在白燭之上點燃,青煙裊裊,過眼雲煙。老人一板一眼鞠躬三次,將三炷香插入泥土裏,蹲下身,在墓碑前喃喃自語,「這麼些年了,你們的恨我都很清楚,是啊,當初如果我毫不猶豫放棄圍殺,可能她父親還活着,你也不會背叛家族落得如此下場,蘊理,對不起......」那場圍獵之後,這位本該是最有希望衝擊道印境的老人心境受損,境界一落千丈,從築基後期到築基中期,最後直至停留在練氣九層。這些年,他曾親自找到因自己貪心而丟掉性命的人家,一一下跪,磕頭,不求原諒,只求安心些許。辭去職務,以命博取功績,只為給死去之人的後人們留下點東西,彌補虧欠。他知道,跟人命比起來,自己做的太少。或許只有他真正身死,才能讓他人的恨意減輕些許。這天夜幕當中,藍袍老人找到喝悶酒的趙昊山,聊了許多陳年舊事,年少時的意氣風發,青年時的志向高遠,中年時的勤勤懇懇,老年時的回首想念。最後,藍袍老人坐在院內凋零殆盡的銀杏樹下,緩緩閉上雙眼,嘴角含笑。趙氏如今連老祖在內五輩人,年輕人正年輕,老輩人已老去。如秋去春來,以後的趙家,會是青草茵茵,陽春白柳,生機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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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家族從靈獸谷開始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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