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七、第1次照面

二百一十七、第1次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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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王與趙金玉就在身邊,原本趙碩打算散朝之後再涼王府設宴,讓趙正與趙金玉好好地敘敘舊,沒想到聖人傳喚,這午食怕是吃不成了。

趙碩看了看天,道:「也不急這一刻,元良且去,聖人定有些話要同你講,你須記得,該拿的拿,當仁不讓。」

趙正便笑,「殿下怎知聖人是要賞我,而不是要罰我?」

「他要罰你,你便是連着太極殿都走不出來。」趙金玉擺擺手,「聖人仁慈,朝議上未罰,散了朝便不會罰。他召見你,怕也是想問些安西事體。左右無事,我在永春門外等着你。」

「既然安國公願意等,那我也便等著就是。」趙碩想着涼王府如今只有一個達念在,此時一個人回府不太合適。

「殿下莫要叫我安國公了,金玉慚愧。」

趙碩笑笑,沒有再做理會,他拍了拍趙正的肩膀,「早去早回。」

趙正點點頭:「走了!」

甘庭殿在內殿,是聖人歇息的寢殿。左偏殿是御書房,一般只有青睞的臣子或是朝中重臣才有資格進入甘庭殿聽訓。高隆盛在前引路,趙正一路隨他穿過外宮城門,眼前便促狹起來。內宮處處是花廊和流水,怪石與樹林。偌大的一座皇宮,只有過了高高的皇城內牆,才能一窺全貌,但這內宮之中不似外殿,到處是雷池,不可輕易逾越。內宮的女官和侍婢多了起來,脂粉味道撲鼻,讓趙正有些無所適從。

剛要到甘庭殿,卻見攆道上一個華貴婦人領着奴婢迎面而來。高隆盛連忙招呼趙正:「皇后駕到,蒼宣侯請路邊垂拱肅立。」

趙正早聽說大唐皇后雍容多姿,此時用眼角瞥了一眼,只見她綠裳華鬢,身材高挑,腰肢纖細。再一看,面妝柔和,絳唇朱額。一雙杏眼,兩條遠山。

原本以為大唐的皇后,自然便是太子與涼王的母親。可知這一眼,趙正便知自己錯了。這婦人不過三十齣頭,怎又能生出三十歲的涼王,三十四歲的太子?趙正也從未問起,涼王也從未與他說過。情知鬧了笑話,趙正連忙拱手。

「高隆盛,這是何人?」皇后停了下來,問道。

高隆盛連忙回答:「回皇后,此乃上護軍蒼宣縣侯,趙正趙元良!」

「哦?你便是趙元良?」皇后似乎對趙正已是耳熟,此時聽說面前這年輕貌美的男子便是趙正,一時來了興趣,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果然如涼王所說,元良長了一副好皮囊。」

趙正最討厭的便是別人評論他的長相,尤其像這種看熱鬧的評論,甚為噁心。長什麼樣趙正自己不能左右,說長得漂亮也好,長得嫵媚也罷。自己是用性命,拼生死得到的這一切,他們不過是嫉妒。

「臣,趙正趙元良,見過皇後殿下。」趙正低着頭,依禮數問好。

皇后卻不打算放過,走近幾步,「嘖」了一聲,道:「元良可比小六長得好看。聖人定也是這麼覺著。」

趙正不想糾纏,道:「長得好看不過也只是一副皮囊,百年之後皮囊消去,都只能剩下一堆白骨。殿下,聖人召見,元良不能久留,就此告退。」

皇后沒有阻攔,卻道:「正好我也要去甘庭殿為聖上為湯藥,元良,既然碰的巧,不如便同行罷!」

「這……」高隆盛有些為難,外臣與皇后同行,這不合規矩。但那婦人卻不容置疑,領着侍婢們先行一步,邊走還邊招手,「走啊,愣著作甚?」

趙正與高隆盛對視了一眼,高隆盛無奈輕聲道:「蒼宣侯便就跟上吧。」

趙正沒脾氣,這是內宮,

只能與內宮婦人拉開距離,保持間隔。兩行人一前一後進了甘庭殿,皇后便去了內廚預備葯湯,趙正走了另一條道,去了御書房。

高隆盛入內稟告,趙正就站在屋外看那皇宮內大氣磅礴的飛檐斗拱,正尋思著這木架構造,屋樑搭建的巧妙之處,卻見一個人影出現在了眼前。

康陸。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誒,蒼宣侯?」康陸見了趙正,異乎尋常地熱情,「聖人召見?」

趙正點頭微笑,「是,琅琊侯也是?」

「我與元良不一般。」康陸笑着說:「我乃是皇后義子,出入禁中不須通稟。我到甘庭殿來,是為聖人熬藥的。」

趙正抬頭望天,這康陸與太子差不多的年歲,居然是皇后的義子。也不知他與皇后,誰更大一些。

於是不無揶揄道:「康侯經營營州,想來也是雜事繁忙。一年到頭也難得回長安一趟,一回長安便鞍前馬後,此等孝心,元良敬佩。」

「趙侯你這是在諷刺我啊!」康陸並不愚笨,聽出趙正說話語氣用詞雖然客氣,但聽着就是在調侃,可他卻不惱怒,只是微笑,「蒼宣侯不知。我原本乃雁門雜奴,連名字都沒有,受義父康同收養才有了姓氏。後來義父戰死,承蒙聖人皇后照拂,才致有了今日之地位。我雖知皇後年歲不及我大,但他們與我,等同再造。我康小六怎能不知恩圖報?眼下不過是熬一碗湯藥,又何足掛齒?」

趙正端着手,呵呵地笑,「康侯大義,大孝!」

「不敢,高隆盛來了,我先走。有空再聊!」康陸呶了呶嘴,趙正回頭,果然見高隆盛已經邁出了上書房的門檻,「宣蒼宣侯晉見!」

趙正回過頭,朝康陸頷首,「康侯,來日方長,日後定要討教。」

「好說,我這些時日都在長安。對了,中和節香積寺外有詩會,元良去嗎?」

趙正點點頭,「大概是要去的。」

「等你!」康陸沒有廢話,眨了眨眼,揚了揚眉毛,便自而去。趙正回過神來,暗自搖了搖頭,這丫正唐版安祿山啊?

「蒼宣侯!」高隆盛見趙正表情古怪,忍不住提醒,「聖人等著呢!」

「是。」趙正伸手,「請內侍監領路。」

……

達念坐着車,到東市坊買了一條羊腿,又要了一些花椒、胡椒等調料,就着涼王府的灶間鍋具,趁著大朝會的空當,燉了一鍋西北味道的羊湯。涼王撥了兩個婢女給她,三人便燒火的燒火,備菜的備菜。那火燒得旺,羊湯燉的時辰也夠,揭開鍋蓋,便見湯色雪白,羊肉軟爛,正在湯中咕咕跳動。達念盛起一小碗嘗了嘗,只是缺了些咸鹽,便從懷中掏出一個打了補丁的布袋子,抓了一把投入了湯中。

婢女見狀奇怪,便問道:「主家,這袋子怎地破了?王府內尚有幾條鹽袋子,奴婢去取了,主家換了吧。」

達念輕輕一笑,「不用。這是我夫君送給我的,王府的鹽袋子再好,我也用不上。」

婢女們便笑了起來,「原是定情信物,是奴婢唐突了。」

達念見她二人年紀不過十五六歲,長相姣好,面容清純。一時間便想起當初在吐谷渾遇見趙正時,自己也是這般年歲。那時她穿着到處漏風的暖袍,在松林間撿拾著紅松孤,心中想着的是久病在床的阿爹,臉上大概也如他們一般笑得燦爛。

那時元良從松林中出來,騎着高大的焉耆戰馬,面上還覆著甲具。他將自己抓上了馬,溫柔的聲音就貼在耳邊,回想起來,彷佛就在昨日。

「坐好。」

那時可害怕了,但元郎身上充滿了不容置疑和不能拒絕的力量。就是那日,他拿出了這個鹽袋子。它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隻布袋,但在達念的心中,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達念嘴角抿著笑,拿着鍋鏟在燉鍋中攪動,「湯得了,殿下和元郎回來了么?」

「還未回府呢!方才我去問過門房了,說是聖人召見蒼宣侯,怕是還要等些時辰。」

達念便蹲下撤去柴火,婢女們上來幫忙,被她制止了,這些活,她在平涼每日都做。如今到了長安,沒道理就要養尊處優。

達念拿出了兩串錢,遞到了她們的手中,「既然還要等些時辰,那這湯便就先慢火煨著,這兩串錢你們拿去,上街買些好吃的。」

「這怎麼使得?」婢女們連忙搖頭,「若是讓姆媽知道了,非得打我們鞭子不可。」

達念十分喜歡這兩個丫頭,想着既然或許元郎要在長安久留,不如便留下她們。日後買了屋宅,身邊也有兩個可信的親隨,處置家中大小事務,也得心應手。便是問王府姆媽要了她們,也未嘗不可,實在不行,就讓元郎去與涼王討要。

於是便道:「你們已撥付與我差遣,你二人喊我一聲主家,便也知眼下我能做得了你二人的主。拿着錢去就是了,姆媽那我擔着。」

「那……」婢女們受寵若驚,齊齊矮生道謝,「多謝主家照拂,可這錢。」

「拿着吧!」達念把錢塞到了她們的手裏,揮了揮手,「去吧!」

都是十五六歲的活潑少女,原本在長安府中,主人與主母都不在,她們全憑姆媽節制。涼王在河隴花錢如流水,長安府中僕人們平時的例錢也是應省盡省。堂堂一個涼王府,僕役們三、四年未添新衣,手中哪裏還有餘錢。

眼看達念每人給了一串錢,兩個婢女怎能不感動。於是紛紛大禮拜謝,拿着錢歡天喜地出門去了。

達念又等了將近一個時辰,總算聽聞門房來報,說是涼王與蒼宣侯都回來了。達念顧不上臉上身上還有煙火色,連忙跑出了門,到外院迎接。遠遠卻看着趙金玉也一塊來了,達念迎上前問好,趙正拉着她的手,身邊涼王笑問:「弟嫂這是做什麼好吃的了?」

達念一時局促,抹了抹鬢角:「殿下怎知我做了羊湯?」

「哈哈哈哈……」三個男人同時笑了起來,趙金玉道:「嫂嫂一身煙塵,是剛從灶間出來吧?」

達念道:「原是用上好的羊腿燉了鍋羊湯,給殿下和元郎驅寒。不想金玉也來了……」

「那是不歡迎我了?」趙金玉換了身便服,連語氣都變得不一樣了,他在平涼時就最喜歡逗達念,這女子細聲細氣的,經逗,一逗便臉色通紅。

趙金玉側着身,對着府門外,「那我走?」

「不……」達念見趙金玉要走,頓時就慌了,他拉着趙正,「元郎……」

「你就別逗她了成嗎?」趙正氣笑了,一把拉着趙金玉的袖袍,「走了,去喝羊湯。」

「嫂嫂還是一如既往啊……哈哈哈哈……」趙金玉的臉上堆滿了笑,這與他在朝堂激昂陳詞時又不一樣,趙正看着心裏甚慰,那熟悉的趙金玉又回來了。

趙碩命人打了三瓮酒,便就在趙正的屋內,三人分坐,就著撒了芫荽蔥花胡椒花椒的羊湯羊肉,一邊喝酒一邊聊聖人召見的事。

趙正便把在甘庭殿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將了出來。

原來聖人單獨召見他,是想安撫一番。在朝堂上,御史台上的參表,把個本該受賞的趙元良批地是分文不值。作為朝堂的大家長,聖人雖然將了他的散銜,那也不過是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該安撫還是要安撫的,畢竟收復安西之功,大唐想了幾十年。

趙正一如既往地能說會道,聖人要聽什麼,他便說什麼。從漠北的安戎軍之戰到與回鶻左部的齟齬化解,再到庭州鐵蘭軍的佈局,到鐵門關的水淹關城,再到趙吉利、梁珅引兵斷絕上約茹補給的事,原原本本,竹筒倒豆一般全倒了個乾淨。

只是隱瞞了與乞力柔然的一段往事,這事說出來,怕不是要震驚聖人一整年。

而關於安西治理,趙正則着重從剿匪、開通上路、暗渠挖掘、移民墾荒為主。澹化了鑄幣發餉,盤活安西經濟內需的一系列事體。自己的軍功可以緩表,但弟兄們的功勞不能埋沒。為大唐穩定安西的經濟可以大說特說,但敲詐下約茹、剿匪發財、收客商保護費這種事能不說盡量不說。

有些事,自己知道,聖人也知道。但是拿出來說事,便會落下個張牙舞爪,炫耀無度的印象。

畢竟上不得枱面,聖人從別人嘴裏知道這細節,不過是感嘆一番趙元良也忒能搜颳了。要是從趙正嘴裏聽到,大概就會變成這趙元良也忒不厚道了,貪得無厭,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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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里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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