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生死一戰（上）

兩人的生死一戰，可謂是無比華麗。

但從局勢上來看，秦青麟一直出槍，古小天做的也只是一味的退避。

可唯獨秦青麟卻始終表情凝重，因為他已經能感覺到古小天體內的那股強大劍意，在不經意間又上了一個台階。

秦青麟不經疑惑。

他到底在等什麼？

秦青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同時他也十分興奮。

因為這與他設想的那場戰鬥別無二致。

就是要如此的戰鬥，方能有機會問鼎鬼神。

秦青麟停下出槍，深吸一口氣，體內氣機翻湧，氣勢磅礴。

見到秦青麟停下動作，古小天眉頭一緊，眼神凌厲。

眼前這個對手，確實比之前遇到過的所有人加起來都還要強大。

他本以為自己將劍意掩蓋的足夠好了，並且以一種拖延的戰術來消耗秦青麟的耐心，但現在看來，這點小把戲對付這個人，是一點用處沒有。

古小天嘀咕兩聲，眉間金光一閃，一柄金色飛劍便從劍藏中飛出。

此刻，秦青麟感受到了一股強勢到了極致的劍意，那柄金色飛劍，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如此奪目耀眼。

然後，那柄金色飛劍直直撞向天幕，天地間為之變色，雲海隨之翻湧，隨着一道金光緩緩灑落，秦青麟瞪大了雙眼。

他的眼前，赫然出現了一道如同百年樹木般粗壯的劍氣柱子。

哪怕是天上的仙人都被這個場景嚇了一跳。

自古以來，劍修之中，能凝聚出劍氣長河的便已是上等劍修，而長河的深淺、寬度以及河中所儲藏的那股劍意則是評價一名上等劍修的實力到底如何的標準。

可這劍氣柱，卻還是頭一遭。

是的，自古以來，哪怕是天上的那些劍仙，都不見得能凝出來這樣的劍氣柱。

不遠處，顧清楓也望向那道劍氣柱，嘖嘖兩聲，笑道：「人比人，氣死人阿。」

千清玄微微張嘴，雙手已經開始合十。

那一道劍氣柱子橫於天地之間，散發着濃厚劍意，鋒芒無比，即便是躲在房子裏的那些村民都要為之一驚，紛紛感嘆仙人降臨。

但更多的，還是對此感到害怕，因為這道劍氣柱子的出現，在他們眼裏，就等同於村莊即將被毀。

秦青麟點了點頭，不吝嗇自己的誇讚。

「如此的戰鬥，倒還是有些意思。」

古小天沒理會秦青麟，心神一動，單手捏出一道劍訣，往前一指，輕聲說了一句，「去！」

那劍氣柱的周身有東西開始脫落。

如同一塊很多年的朱皮柱子，此刻已經開始掉落漆皮。

但其實不然，每掉落一層漆皮，其實都意味着有一道劍氣所化的飛劍離開了劍氣柱，朝天地掠走。

僅僅是幾息之間，至少有十柄由劍氣所化的飛劍出現在此。

漫天劍氣，令人膽寒。

這樣的手段，哪裏有人見過？

顧清楓找到了人間武者的新道路，而古小天則是找到了人間劍修的新道路。

秦青麟嘴角微微揚起，對於這道劍氣柱，他實在是欣喜不已。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將長槍橫於胸前，眼中滿是戰意。

隨着那十柄飛劍朝他掠來，他腳尖在地面上輕輕一點，然後躍入空中，側身躲過第一柄飛劍后，手腕一抖，長槍便隨之刺出。

漫天的氣機交織在一起，很快將整個徐海的上空變換了顏色。

一柄飛劍當即被秦青麟從中破開，但飛劍卻依舊不停的朝着他掠去，很快就將他四周包圍。

秦青麟站在飛劍的正中心，癲狂大笑起來。

他大喝一聲，氣機瞬間蕩漾而開。

為了這場戰鬥，他可沒少做準備。

此刻，終於到了用到的時候了。

隨着秦青麟的一聲大喝，突然之間，雲層開始消散。

古小天眯眼望去，隱約能看見，有一道雪白氣息從秦青麟體內緩緩生出，如同清晨白霧。

之後，那雪白氣息將秦青麟團團裹住，將其籠罩其中。

古小天扯了扯嘴角，在恰一道劍訣，一揮衣袖，又是十柄飛劍從劍氣柱上脫落，朝着秦青麟撞去。

這還不算完，隨着古小天不斷揮袖，每次揮袖都是十柄飛劍，反覆之間，天幕上已是有百柄飛劍在空中盤旋，密密麻麻。

與此同時，那道劍氣柱已是比之前瘦了整整一大圈，但依舊劍氣衝天。

「再去！」

隨着古小天第二句話落下，那些原本還只是在天上盤旋的百柄飛劍，此刻齊齊朝着那團白霧撞去，百柄飛劍一掠而過，如同白駒過隙，在半空中拉出數百條華麗的痕迹，如同將天幕當成一片床單，撕開了百條凄涼的布條。

飛劍掠過天地之間，但最後的歸宿，依舊是秦青麟。

此刻的秦青麟只是被白霧籠罩其中，雖看不見其內，但此時也不過是那百柄飛劍的靶子。

無數不屬於人間的劍氣此刻附着在每一柄飛劍之上，恐怖如斯。

飛劍在天地間不斷掠走，所到之處，皆是帶起一片流螢。

人間有大雨。

但此刻，人間的是劍雨。

這等場面，以前不曾出現過，這絕對是頭一次。

天上的秦茹望着這一切，皺緊了眉頭。

若不是她注意到了董六爻一直在盯着自己，怕是這會早已經不管不顧的衝下天門，去會一會那百柄飛劍了。

這完完全全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包括仙人。

望着這樣場面的千清玄，弱弱的問道：「你這師弟，當真只還是武尊？」

她實在是懷疑，古小天是不是早已經突破到了求敗，只不過一直沒有顯山露水而已。

如果是這樣的話，千清玄都不經要感慨，當初在城外拖延古小天自己還能活下來，簡直是一個奇迹。

顧清楓攤了攤手，無奈道：「他絕對不到求敗，只是能做到他這樣的，古往今來頭一個啊。」

隨後，他嘿嘿笑道：「要不然怎麼說我們是師兄弟呢，在某些方面還真是如出一轍。」

其實在那一瞬間，顧清楓也生出過這樣的困惑。

但很快，顧清楓就將這些困惑拋之腦後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為什麼要想，他只需要自己的師弟開創了一條新的道路就對了。

顧清楓嘿嘿笑的同時，那天幕上的數百柄飛劍早已經撞向了那團白霧，百柄飛劍前後連成一線，乍一看便是一柄遮蓋天幕的巨劍，但其實錯落有序，前後不停，蜂擁而至。

整片天幕，早已被劍氣所瀰漫，滾滾如墨。

下一瞬間，無數飛劍衝進白霧之中，其餘的飛劍則在白霧之外不斷遊走撕扯。

而隨着第一柄飛劍的撞入，古小天的眉頭就開始緊蹙。

隨着時間的推移，在白霧之外的飛劍數量早已經消減了一半，但那團白霧卻依舊濃郁，絲毫沒有被飛劍破開哪怕是一絲絲小口。

古小天無奈嘆氣，隨之又從劍氣柱上喚下數十柄飛劍。

眼前的這傢伙，也確實不能以常理去看待。

當真是不太好殺。

……

……

秦青麟那團白霧好似一個無窮無盡的巨大口袋，將所有飛劍納入其中，絲毫不見得蹤跡。

古小天見着這些飛劍都被吸納進入白霧，不經咬了咬牙，卻也是無奈。

這一招，是他一開始便想好的，若是能藉此壓住秦青麟那是最好，即便壓不住，多少也應該能造成一些損傷吧。

但現在的情況來看，古小天不免會有些失望。

這樣都不行嗎？

古小天望向那團白霧，此時的白霧在吸納了那些飛劍之後，有些淡了開來，隱約能看到裏面人的面色了。

此時的秦青麟面色其實並不算有多麼的好看，只是相比起古小天來說，還算得上是輕鬆自在。

古小天眯了眯眼，緩緩吐出一口劍氣，在身前徘徊。

口吐劍氣，只要達到武痴以上的劍修就能辦到，但很顯然，秦青麟並不認為古小天吐出的這口劍氣和那尋常劍修一樣。

他的猜想沒有錯，這抹劍氣其實只是一個障眼法。

那抹劍氣橫在胸前，等到古小天順勢吹出時，一柄飛劍在後方現身，在一剎那間又分為三柄。

古小天的另外一柄飛劍，三生劍。

秦青麟挑了挑眉毛，三生劍的名頭早些時有聽說，但也算不得上是什麼絕世兵器，與那金色飛劍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可萬萬沒想到，古小天最終還是將三生劍祭出。

秦青麟嘴角微微勾起。

黔驢技窮了嗎？

手握長槍的秦青麟站在白霧之中，並沒有着急出槍，而是想在繼續觀察一下後續變招。

古小天不經蹙眉，眼前的對手，着實是不太好騙的。

不過，劍已出鞘，就不可能有收回的餘地，古小天被迫手捏一道劍訣，朝着天空一指，高喊一聲。

「來！」

霎時間，天幕上光華流轉。

隨之而落下的，便是那柄金色飛劍。

金色飛劍跟在三生劍後方，一開始只是穩穩的跟着，可就在一瞬間，突然加快，硬生生的從後方穿過三生劍本體，將三生劍切成兩半，直衝白霧。

如此一來，三生劍便算是徹底廢了。

這要是讓一些別的小劍修看到，那都是要大呼可惜的事情。

可對於這場戰鬥的兩人來說，犧牲一柄三生劍，確實也算不上什麼了。

躲在白霧裏的秦青麟終於有了下一步動作，將槍一提，整個人騰的一下衝出白霧，撞向金色飛劍。

兩者相撞，掀起一層又一層氣浪。

古小天只感覺心口湧起一股難受的感覺，隨後湧向喉頭，一股血腥味已在舌尖，最終吐出一口鮮血。

而後者卻依舊是自信滿滿，哪怕不能將那金色飛劍逼退半分，卻也持槍與之對峙，絲毫不讓步。

一股氣浪拍向古小天，古小天雙眸一瞪，卻來不及做出反應，整個人朝後騰飛出去數十丈。

與此同時，那柄金色飛劍上的劍氣也弱了許多，正好讓秦青麟有了可乘之機，一進再進，硬生生將金色飛劍逼退。

古小天重重的摔在地上，來不及做出調整，只能憑藉意識操控著金色飛劍朝着秦青麟撞去。

秦青麟只是看了一眼那朝着自己撞來的飛劍，頭一低，任由那飛劍掠過自己，刮掉自己的幾縷髮絲，而後持槍沖向古小天。

距離古小天不過幾步路的地方，秦青麟手腕一抖，將槍刺出，氣機磅礴。

而在那一瞬間，古小天竟做出了一個讓秦青麟都沒想到過的舉動。

他竟然硬生生的用手掌去接住了長槍，不然長槍前進半分。

古小天的左手掌被長槍刺穿，鮮血如注。

但這都不算什麼，更讓秦青麟驚訝的是，他發覺那股氣機竟開始順着傷口湧入古小天體內。

吸收對手氣機，據為己有，無不例外，都是在優勢時刻。

你要是連命都快丟了，哪還有閑功夫想着吸收對手氣機。

而古小天此舉，恰恰是反其道而行之。

忍受着左手掌傳來的劇痛，古小天咬緊牙關，五指合攏，死死的抓住長槍。

秦青麟見此情形，都忍不住罵了一聲，「你比顧清楓還要瘋。」

古小天擠出一個笑容，緩緩站起，抓着長槍，用盡全身氣力，使勁朝後一拽。

秦青麟自是不敢怠慢，收回殘餘氣機后，便鬆了手。

古小天抓着那柄長槍，忍着劇痛將槍從手掌上拔出，他此時的手掌，有一個巨大的血窟窿。

沒了長槍的秦青麟並不代表沒有進攻手段，只是此番情景，他也不敢在貿然進攻。

他要問鼎鬼神是不假，但前提是得在兩人的生死一戰中活下來。

只有活着，才有機會問鼎鬼神。

於是，秦青麟此次交手是做到了謹慎又謹慎，哪怕是他一出手便沒有藏拙，可若是在仔細去觀察，其實從一開始出手到現在，他都留有一份戒心。

雖說全力出手和謹慎留手有些矛盾，但其實卻有着其中道理在。

高手交戰，可能是幾百招之間，也可能是一招之間。

但唯有一點，注重任何一處細節，才是自己能不能取勝的關鍵。

與顧清楓交手無數次，哪怕是之前的傾世一戰也好，還是後來的秦川一戰，都不見得他有這樣的謹慎。

古小天緩緩抬起左手，整隻手掌血肉模糊，不過卻能看到有一絲氣機流動。

那是一道極其細微的劍氣。

那劍氣在古小天手掌心上不斷縈繞，而後慢慢向內靠近，左手掌的那血窟窿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

到目前為止，這一戰要說收益最大的並非是秦青麟，而是古小天。

古小天的天生霸體有着自我治癒的特徵，原先只是處理一些皮外傷，隨着境界的精進，後續的一些內傷也能陸陸續續修補，而如今卻是又上了一層新的台階。

掌心的那巨大血窟窿，如今只剩下了肉眼都難以看出的傷勢后，那股細微劍氣卻依舊沒有消散，反而是四散而開，在古小天指間縈繞。

古小天緩緩抬起頭來，看向對面，微微一笑。

緊接着，古小天猛然攥緊拳頭，那股劍氣突然在他掌心中炸裂，而後從指縫中溢出。

整個綠洲村內。

不，應該說是整個天地間。

天地間又起了一道霸道無比的恐怖劍氣。

就連秦青麟都沒有想到，自己反而讓他更上了一層樓。

是的，如今的古小天，已經徹徹底底的越過了第一道天蟄。

這一步即是求敗！

秦青麟眯起雙眼，感受着這天地間散發出來的恐怖劍氣，此時的他無比確信，哪怕是顧清楓都未必能喚的出這般劍氣。

此番劍氣，或許是自己這輩子感受到過的最強一劍。

不論是劍氣還是劍意，皆舉世無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秦青麟總覺得，古小天剛越過那道天蟄，就已經來到了第二道天蟄眼前。

這是絕無可能發生的事情。

即便是求敗境之內，也依舊是有差距的。

就好比宋不凡與秦青麟，兩人雖說都是求敗境，但其實一個不過是剛在求敗的路上走了一小段路而已，而後者則是已經來到了求敗的盡頭。

可這劍氣，分明就是求敗盡頭才能有的劍氣啊。

不遠處，顧清楓感受到了那股劍氣，罕見的沒有興奮。

千清玄很是疑惑，自家師弟這麼風采，而且勝算又多了一分，難道不應該更加興奮才對嗎？

千清玄忍不住的問道：「你在想什麼？」

顧清楓神情凝重，指了指天上，嘆道：「仙人要出手了。」

千清玄嘲諷道：「呵，你這傢伙，竟然也有怕仙人出手的時候？」

顧清楓無奈道：「這叫什麼話，那天上的老傢伙們，好歹活了百年之久了，而且你認為只會有一個人出手？」

千清玄挑了挑眉毛，原本有些擔憂的神情舒緩了許多。

顧清楓越是苦惱，對她來說就越是好消息。

她巴不得整個天上的人一起出手，來護下秦青麟呢。

這樣最起碼，秦青麟不會真的死在她的眼前，哪怕秦青麟飛升去了天門，她留在人間，她也能知道，秦青麟還好好的活着，自己哪怕是死，也無憾了。

顧清楓吐出一口濁氣，心念一動，九柄飛劍就已在身側懸停，然後望向千清玄，問了一個讓千清玄覺得很白痴的問題。

「我要攔住他們，你跟不跟我一起？」

千清玄差點脫口而出一句我才不去，可話到嘴邊卻又停住了。

就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

顧清楓看了一眼千清玄，沒說什麼，已是先踏出幾步，笑道：「人都是自私的，為了你自己，自私一把，其實也沒什麼。」

千清玄微微張了張嘴，摸著自己的胸口，不經開始懷疑起來。

她真的希望秦青麟離開自己嗎？

看着已經動身的顧清楓，千清玄的腳無數次抬起，最後又落回原地。

顧清楓回頭望了一眼她，提議道：「賭一把怎麼樣？」

隨後，一躍而上。

千清玄抿了抿嘴，望向那道已沖向雲海的背影，做出了一個她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做的事情。

她腳尖輕點地面，一躍而上，追向顧清楓的背影。